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是因为皇帝‘不存在了’。”
年轻的海德拉轻声叹息。
永世狂焰之塔中熊熊燃烧的飨焰之火的确称得上“永世”，但那不是因为其中的火焰真的能恒久不灭，而是因为飨焰的传承在理论上没有断绝的可能。
只要皇帝仍存，只要飨焰血裔仍能稳定的诞生一代又一代六阶神灵，那区区一座高塔中的飨焰之火，自然能永远燃烧下去。
但是，不可能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飨焰的传承……断绝了。
无论是不管将死未死，但绝对已经不再是皇帝的艾菲桑徳，还是被唤溟者所操控的神秘势力夺取资质的伊沃拉，都无法得到源焰的认可，那座塔中熊熊燃烧的狂焰失去了支撑它继续燃烧下去的源头，但世界的冰冷与恶意却不会因此而减少，极北以太涡流吹拂而来的冰寒，始终不会停歇。
“这是我的错误啊，希儿。”
安瑟仰头看着满天风雪，轻声说道：“这场无法停下的暴风雪，是我要弥补的过失。”
希塔娜一下就急了：“这怎么能是安瑟你的错？要算谁的错……那起码也要算上我吧！”
她捏紧拳头，拔高声音：“打死那个白痴皇帝，我也有份的，还有明芙萝！不准安瑟你一个人把功劳全都抢走！”
希塔娜没想到，北地遭逢这场灾难的原因竟然如此荒诞，却又如此……现实。
没了皇帝的支撑，那座塔中燃烧的熊熊狂焰无法抵抗极北寒流，注定在寒流的侵蚀下衰弱，晦暗，直至彻底熄灭。
而到那时，北地将重新变回无人的冰寒死地，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死于世界的残酷，要么只能流离失所。
战胜皇帝竟然要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这个代价，希塔娜一点也不想接受。
所以即便不想让安瑟为此感到愧疚，希塔娜在说出这句话时，心中反而早已经无比慌乱，难以镇定，但就算是这样，她也不希望安瑟把过错归到他自己头上。
安瑟才没有犯错，弄死那个皇帝傚明明就是最正确的事情了！安瑟只是……只是没得选而已！
如果，如果我能强大到连寒流都可以破坏，甚至是那所谓的极北涡流都能击碎，就不会这样了。
我还是——
“希儿。”
安瑟握住了希塔娜的手，他望着狼那越发凶狞的眼眸，轻声说道：
“有些东西，是哪怕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改变的。”
“……”
“即使是我，想要将这片空间的一切尽数封锁，要将世界本身就此凝固，也要完完全全认真起来，耗费大量精力。甚至于就算是完全体的神灵种，想要扭曲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要太过介怀，更不要因此苛责自己。”
他温柔地摩挲着少女纤细柔软的手掌：“你既然说这不是我的错，那我也有理由告诉你，你没有任何义务为这一切负责，没有任何义务如此鲁莽地去对抗世界本身，”
“但是安瑟——”
希塔娜神情焦急，她希望自己能给安瑟提供帮助，她一点也不想再让安瑟独自一人承担什么了。
可安瑟的话，最终还是让她陷入了沉默。
“你忘了吗？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北地的战争还没有结束，你打算放着被那两个大公和伊沃拉统治的北地平民，以及受到威胁的北地边境不管了吗？”
“不是的！”希塔娜下意识回答，“我一定会保护好他们……”
“那就去做你该做的事。”
安瑟笑了笑，始终握着希塔娜的手，少女掌心的温度让他十分安心。
“如果你那边结束了，我这边还没有，到那时你再来帮我也不迟，不是吗？”
希塔娜的手指逐渐扣紧，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无比不甘地低声回应：
“我知道了，安瑟。我一定……一定会马上解决掉那些白痴，然后来帮你的！”
话说到后半句时，魔狼眼中的郁结与不甘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无比纯粹的……狰狞杀意。
希塔娜转过身，凝视着满天风雪，本来似乎还想跟安瑟说什么，但却选择一言不发地没入风雪之中。
不和安瑟说话，是害怕自己因为安瑟说的话，而陷入那些现在不该出现的甜蜜念想之中。
虽然很想和安瑟多待一会儿，虽然很想和安瑟多说很多话，但对希塔娜而言，帮助安瑟这件事，高于一切她对安瑟的求取与欲望。
而想要帮到安瑟，就必须解决掉那两个困守于暴雪中的废物蠢货。
这件事，她能做到，她一定能做到，因为她是希塔娜·兰斯马尔洛斯，是安瑟最了不起的契首。
年轻的海德拉望着希塔娜的身影逐渐被风雪吞没，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不跟着希儿吗？跟在我身边，就不怕重蹈覆辙？”
“野狼小姐现在很讨厌我，贸然留在她身边，一定是错误的选择。”
圣女小姐的身影在安瑟身旁浮现，她同样望着希塔娜离去的方向，轻声道：“魔鬼先生好像很期待我被野狼小姐讨厌呢。”
安瑟笑了笑：“只是觉得希儿的确应该好好提防你，毕竟她可不是阿萝。”
“我也不是原来的我了。”
辛转头看向安瑟：“您不担心，我对野狼小姐做些什么您无法接受的事吗？”
海德拉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你不会，你也不敢。”
“……”
辛慢吞吞地移回视线，继续看着永无止境的风雪。
“魔鬼先生。”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问道：“你真的认为，北地变成现在这样是你的错，真的认为……你该为此负责吗？”
安瑟当时流露的复杂情绪，那种无奈，那声叹息，希塔娜看在眼里，辛也是如此。
希塔娜认为安瑟是认真的，而辛无法分辨对安瑟而言，什么才是认真的。
“这个啊……”
此刻浮现在摄政王脸上的既不是认真，也不是戏谑，辛看不透安瑟的平静，就好像她始终没能真正触及安瑟的内心。
“或许是因为不得不处理这个大麻烦而无奈，或许因为被迫面临解决皇帝的苦果而感到烦躁……对于这份职责，你想怎么理解都可以，那是你的事，圣女小姐。”
少年笑了笑：“非要说点什么的话，你倒是可以记住一件事。”
海德拉轻轻摩挲着左手食指中指上的两枚戒指，海蓝色眼眸中酝酿的温柔，让辛心中那漆黑阴冷的感觉无声息的翻滚了一下。
“我不会对希儿说谎。”
第一百一十章·丛生的异样
一头通体灰黑的巨狼在暴风雪中踱步着。
它离开了那片足足盘踞了十余年的领土，困顿迷茫地在这片愈发混沌的天地中前行，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它所认知的世界已经不再是它熟悉的模样了。
饥饿感……又或者是某种并不是它这种“生物”该有的欲求，驱使它盲目地在越发冰冷的大地上搜寻着能让它饱足的事物。
巨狼已经流浪了很久，它到过一个由四四方方的石头堆积而成的奇怪地方，那里有很多与它不一样的小东西，这些小东西以前经常来打扰它睡觉，巨狼并不喜欢他们。
而当巨狼主动离开它那片已无法再稳定提供充沛以太的领地之后，它发现……这些小东西，好像也不一样了，它们不是那么惹人讨厌了。
因为，很美味。
巨狼没有什么进食的欲望，它也吃掉过不少小东西，但那是因为他们不仅打扰它的睡眠，还对它怀有那么鲜明的杀意，但它从来没觉得这些小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撕咬，咀嚼，吞咽，不过是一种形式，杀戮的形式，老实说，如果不是那些披着金属块的小东西非要凑到它嘴巴前面，它也不会这么做。
但现在不一样了，巨狼嗅到了这些小东西身上传来的甜美气息，就好像它刚出生时吸入的第一缕以太。
一种它从来没有感受过的香气刺激着它，刺激着本不该存在于它体内的……属于凡俗之物的饥渴与兽性。
只可惜第一次狩猎失败了，那个四四方方的石头里有很厉害的小东西，它被打跑了，受了伤，也因此更加焦急地寻找着能填饱它的东西。
而现在，它嗅到了，嗅到了连无尽风雪也无法冻结，仿佛在刻意宣告那份强大与力量的血气。
巨狼起初也有所犹豫，因为那缕血气中的澎湃力量让它饥渴垂涎，但其中所蕴藏的，几乎要化为噬咬它的凶狞暴虐，却也有些让巨狼望而却步。
只是一缕血气中蕴藏的凶性就已经如此恐怖，那么这缕血气的主人……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怪物？
巨狼会感觉到危险，但倒也不会有这种程度的深入思考，它只觉得自己无法再忍受这种饥饿，危险也好，恐怖也好，完全无法压过那新生的贪念与饥渴。
它要吃掉散发出这股味道的存在，不惜一切。
于是它追着那缕血气一直到了这里，硕大的狼瞳在灰白色的暴风雪中散发着幽光，如果曾经尝试狩猎它，虽然失败但苟活下来的战士再次面对这头巨狼，必定不会再有哪怕分毫向它挥舞刀刃的勇气。
老练的猎人们即使没有箭矢，也有胆子挥斧砍向沉眠着的健全猎物；但在面对伤痕累累，眼瞳赤红的猎物时，却反而会选择退避甚至逃离。
巨狼的状态，远比陷入濒死疯狂的野兽们可怕得多。
粗重的喘息声盖过了风雪呼啸，巨狼那宛如小山的身影从一片混沌的灰白中浮现，它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将庞大的头颅缓缓低下，已经被饥渴填满的绿色眼眸，注视着血气的源头。
一个……很小很小的，血红色的，圆溜溜的东西，也就它半个爪子那么大。
巨狼耸动着鼻子，瞪大眼睛，它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样一个小东西会散发出如此诱人的气息。同时，它也正竭力克制住将其一口吞下的冲动，用所剩无几的警惕与耐心，小心翼翼地凭本能观察着周围。
“呜！”
它突然发出一阵短促的低吼，硕大的双瞳死死盯住了茫茫暴雪中的某个角落，浑身上下的毛发开始炸起。
但同一时间，它又嗅到了那驱使它一路追索而来的血气，如此浓郁诱人，如此……新鲜甜美。
就连作为它生命根基的以太，都没有给巨狼带来这样的感觉过。
粘稠的涎水从它的齿缝间缓缓滴落，巨狼已经咧开能轻易撕碎炼金盔甲的利齿，发现敌人的警惕，敌人带来的威胁，这一切全都被那庞大兽性撕扯碾碎，它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寸骨骼，都因即将得到饱足的饥渴而燃烧起来，滚烫的血液加速奔流，将因兽性升腾而起的力量在瞬息间传遍它的整个庞大躯壳，甚至让它遗忘了自己作为以太魔物更常用的手段，反而完完全全像个野兽一般，狂嚎着扑向那股味道的源头。
飞扑的动作不过在刹那之间，可就在这刹那中的一半，在巨狼体内作祟的凶猛兽性，饥渴贪婪，就已经消散无踪了。
因为它嗅到了，也看清了那股血气的源头究竟是什么东西，于是，作为兽类的另一种本能顷刻间便牢牢占据了上风。
求生。
飞扑过去的它甚至还没有落地，求生的本能便瞬息膨胀到几乎灌满了它的意识。
逃走，逃走，逃走……哪怕是削肉断骨也要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逃离这里。
“不合格啊。”
可就在那庞大身躯如灰色雷霆般扑杀向风雪中的未知之物之前，不满的低语声便已经响起。
像是在告诉巨狼：现在回头，已经迟了。
巨狼所看到的，是它很熟悉的，美味的小东西。
不过这个小东西既没有把金属块挂在身上，也没有拿着什么锋利的东西，或是举着会闪闪发光的长木头，她只披着一层算不上多少厚的绒绒皮毛，好像和那些看到它只会逃跑的小东西一样，没有任何威胁。
但那也只是看起来罢了，因为外貌会说谎，但味道不会，她屁股下的巨兽尸体……更加不会。
巨狼看得很清楚，当它的身体在瞬息间飞掠百米，在扑向那小东西的途中，就已经看到了她身下那只被扯断双翼，脖子被活生生拧了好几圈的巨鹰尸体。
巨狼认识这头老鹰，在世界还没发生变化的时候，这头老鹰就在它领地不远处的一座雪山上，老鹰虽然不比巨狼强，但也算不上多弱，起码巨狼没有轻易杀死它的把握。
可现在，它的尸体就在眼前，那凄惨的模样让巨狼想到了被野猪嚼成一团烂肉的小鸟。
巨狼理应嗅到这具尸体的气息，如果它能嗅到这份死亡带来的威胁，那它一定不会被那甘美的诱惑冲昏头脑，不会被兽性的饥渴彻底支配。
“安瑟说，足够强大的魔物，反而能更快意识到他的恐怖。”
苗条纤细的小东西发出了巨狼无法理解的声音，她将一只手臂抬起，汩汩鲜血从她手腕上的伤口不停流下，染红了整条手臂。
原来是她的气息完完全全的盖过了巨鹰的死亡气息，就好像没人能在烈日下感觉到几百米外的薪火。
巨狼觉得，这个伤口，绝对不是它的老朋友弄的。
它的老朋友没有资格伤到这个怪物。
“但不管是你还是它，都是像白痴一样兴冲冲跑过来，死到临头了才知道害怕。”
魔物眼中的怪物又叹了口气：“怎么回事，厉害的家伙们到底跑到哪去了？我的血现在只能引诱到你们这些不入流的家伙吗？之前明明都还挺管用的。”
“算了。”她如此说道，“既然都来了，也没什么好挑的。”
怪物看向了巨狼。
不是那个坐在尸体上的小东西，而是她背后的怪物。
在巨狼眼中，已经将整个世界都填满的，赤黑色的怪物。
什么也不存在，什么也无法存活，当那怪物将视线投来时，巨狼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如此庞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压倒了逃亡求生的本能，巨狼发出了连风雪都能震碎的凄厉嚎叫，周围数百米的大地开始隆隆震颤，暴乱的以太将大地掀起，化为它的殊死一搏。
但是……失败了。
那仿佛将暴风雪披在身上的赤黑魔物只是挥动了一下利爪，巨狼便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切碎了。
它失去了和以太沟通的，对它而言与生俱来的能力，又或者说不是它失去了这份能力，而是以太在世间万物中的流动……被那怪物杀死了。
上一篇：霍格沃茨与圣杯战争之遗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