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不祥
“所以小千特意从未来给我托梦是要跟我说什么呢？难道就是来见我的？”
“……”白大褂小千看着他，似乎还想多说他几句的，但是忽地心里想到，自己这样是不是表现得太过担心他了，想要让他对外人多留几个心眼。
明明她又不是他的居家小媳妇，她跟那边的张千是不同的。
微微低下视线，看着他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眼里充满的全是信任与喜欢。
真是奇怪。
她说道——
“我确实是特意来见您的，在这么多的‘过去’中，只有这里是不太一样的，而其中也只有您是那唯一的变数。”
“我？”
“没错。”
白大褂小千轻轻挣脱他的手，缓缓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阳光比较刺眼，秦空看不清她在看什么。
只听她问道——
“您觉得，一个文明如果有飞升的机会……能够从平凡超脱出来，将生产力与科技提高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是否应该不计代价地去做到？”
“嗯？”
秦空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问这样的问题，用他那不灵光的脑袋瓜想了想，说道——
“如果能够做到，那付出点代价也是很合理的吧。毕竟之后就可以让大家享福了嘛，生产力和科技进步了，大家都有好日子过了。”
“真的是这样吗？”
她缓缓地看了回来，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让其看着光辉无比，却又给另一边侧脸带上了浓浓的阴影，漆黑地如同深渊。
“让‘大家’都享福，是指的哪个大家呢？付出一点代价是合理的，可如果这个代价不只是‘一点’呢？”
“什么意思？”
秦空似乎听出了一丝严肃的意味，表情在迟疑里又带上了认真。
听着她说道——
“人类的力量是有极限的，我也经历过强调个人独一无二的时代，但是就从我的这个‘未来’来看，在科技的发展下，没有几个人是无可替代的。”
“最开始，只是简单的体力劳动，被智能所取代，大家只是在说‘正常’，觉得只是少部分人不思进取的结果。”
“然后慢慢地，随着算力的越发加强，算法的逻辑一代代自我改善，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在至高的科技面前，自己是如此的弱小。”
“很快，连一些所谓脑力劳动者都失去了其应有的价值，整个社会维持运转需要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只剩少部分无可取代的天才。”
“比起曾经几十亿的族群，现在不足双手之数，在相当于是人类灭绝的背景之下，整个人类文明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以极高的效率实现了人类的飞升。”
哪怕，只有最后的这么几个人。
秦空听着她的讲述，心里满是震撼。
立马就想到了以前莱莎对智械的看法，简直和现在的白大褂小千说的未来一模一样。
不需要的东西自然是要剔除的，在效率至上的发展里，如果种群臃肿反而是阻碍，那就很自然地走向少数的飞升。
不再需要清洁工，那清洁工就会消失，不再需要画家，画家也会就此没落，然后就是人类的方方面面，都不需要效率低下的平凡人。
那还有什么硬是留着的必要呢？
他背脊一阵发寒。
难道发展的极致，就是走向灭亡吗？
她也非常迷茫，淡漠的眸子里并不明白，她很少有不明白的东西。
语气空灵地说道——
“几十亿人是人类文明，只有一个人，也是人类文明……如果是这样想的话，那现在我们的‘未来’确实是非常繁荣。”
“……”秦空沉默不语，看着面前的小千，甚至能够发明时光机器来到他面前，哪怕只是梦里，也已经非常惊人了，可想而知，那个未来的“人类文明”究竟有多么强大。
哪怕它的人数已经少到了极致，可依旧没有灭亡。
或许那样才是对的？
可是，那样的话……
“该有多寂寞啊。”
他不由得说了这么一句话，她白大褂下的指尖微微颤抖，都看在眼里。
踏踏。
缓缓走到她的身边，再次握住了她的手。不，这样还不够，还要紧紧地拥抱她，让她感受到与人亲近的温暖。
“在那个未来里，我不在你身边吗？”
“您不在我的未来，所以我才会说，您是一个变数。”
被他拥在怀中，只能抵着他的胸膛，手伏在他身上，听着他炽热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怜惜。
听着他说——
“一定很难过吧？”
“我为什么难过？比起普通人，至少，我还是文明里不可代替的。”
“不是比别人好就不会难过的，那样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秦空贴着她的脸颊，像是哄孩子那样轻拍她的后背，说道——
“我知道你很难过。”
“……”她微微拉低眼帘。9
515.没有人的文明，没有意义lin
文明的极致繁荣，在至高的效率之下，没有多余的人，只有最无可替代的存在，称之为天才都尤显不足的人才能够留下。⑷
所有普通的工作都由效率更高的人造智能完成。8
这样的文明里，没有普通人的席位。寺
似乎很多人都有点自命不凡，可从那样未来而来的她已经给出了结果，无可替代的人，只有几个而已。尓
过去时代里的所谓天才都显得可笑。jiu
那是秦空所不了解的景象，或许繁荣本身就与破灭同行，如影随形，互相成就，才会绽放出夺目的光芒。〇
想不通，也不想去想。伍
现在的他能做的，想做的，就是默默地将她搂在怀里，贴着那带着冷冰气质的人儿，明明是与家里的小千同一个人，只不过一个过去一个未来。
未来的她却并不会笑。
本来还觉得这样挺不好接近的，现在就只剩下了怜惜。
在那样的世界生活，究竟有多寂寞？
秦空是无法想象的。
没有父母亲人，没有爱人朋友，甚至连陌生人都没有，只有独自一人维持着文明的高速发展。
简直像是一个守墓人。
守着过去名为人类的墓碑。
好心疼。
“……”白大褂小千感受着他的体温，被那宽阔的怀抱紧紧包裹，眼神里稍微有些困扰，能够感受到他的心疼。
心疼她这个掌握人类文明的存在，简直像是在怜惜神明。
发展到那个程度的人类文明，与神明也不剩多少差别了。
甚至能够穿越时空。
“请您冷静一些。”
实在是没有办法，她只能将手环着他的腰肢，轻拍他的后背安慰，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她自己都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可怜。
他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还不是你说的话太寂寞了，我想想都觉得不行。”
秦空抿了抿唇，说道——
“所以在未来，没有人给你做饭，也没有人等你回家……”
“摄入食物补充能量其实是很没有效率……”
“给我闭嘴。”
他实在是忍不了，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说道——
“不行，我得把你带回家里，让你红姐姐给你做顿饭吃，然后让你婆婆唠叨你两句，再把茵茵叫出来陪你玩耍。”
“没有这些怎么行呢？难道文明的发展就一定要舍弃所有人性吗？就不能……把美好的东西都留一下……”
秦空的声音越来越小，总是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随着时代的发展，美好的定义也会在变，可能最后真的会不需要这些“儿女情长”了。
因为这样的效率着实低下。
那双淡漠的眸子抬头看着他，温润的唇吐出有些冰冷的话语——
“在那样的未来里，我们人类文明空前强大，难道不觉得这正是道路正确的体现吗？”
“我不承认。”
“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的文明毫无意义。”
“……”她缓缓瞪大了眼睛，面前的他是如此的坚定，就算有那样的玩世不恭，心里却一直有所坚持。
他是个笨蛋，会有很多东西不明白，却唯一能够抓住的就是自己最珍视的家人朋友，如果把所谓的文明繁荣跟他们放在一起做选择，他永远只会让前者滚蛋。
为了发展而发展，为了文明而文明，这样的未来，他不想要。
“呵。”
她轻轻地笑了，感受着他真挚的心跳，手轻轻地贴着那结实的胸膛，淡漠的眸子柔和下来，说道——
“所以一定得是您啊，不会被那样的‘光明前景’所诱惑，是我隔着因果时空认可的同志，我现在无比地确认了。”
“什么？小千你到底要说什么？”
秦空看着她终于笑了出来，心里也好受了许多，想要明白她的心意。
“我想说，我也是一样的。”
她手按在自己的心口，真诚地道——
“极端的繁荣或许是某种程度的正确，可我并不喜欢，每次都在后悔着没能及时阻止这样的悲剧，只能随着时代的洪流漂泊。”
“早就应该想到的，可再怎么想到，我自己一个人也难以对抗她。太过强大了，亲手缔造了一个时代，垒起高高的大厦，再轻轻一推……”
伸出纤细的手掌，推了一下不知道是谁放在旁边的高高书堆。
哗啦哗啦……
全部都凌乱地散落在地。
秦空看着倒下一地的书籍，颇是有点“触目惊心”的意味。
“小千你在说什么？谁太过强大了？”
“我不能说，如果我说了，可能反而会变成其他人的因果，这样就更加难以掌控了，还是相似的发展更好预判一些。”
从未来回到过去，哪怕是用了梦境这样的“诡辩”，也有着不小的限制，为了达到目的，只能做出这样的处理。
但是对于秦空来说，这就是经典的谜语人了，什么都不说个明白。
有点不满，但也没有逼她。
如果是小千的话，一定是有苦衷的。
而且，这个未来的小千都这么可怜了，又哪里舍得逼迫她。
“不说就算了，跟我一起回家吧，你能离开这里吗？”
“不能，这里只是您的梦而已，梦里的东西只有做梦的时候才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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