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玄灏
“我不喜欢吃野味,没关系的。”
封清羽拾起酒杯,趁着酒还没冻成冰的时候赶紧喝掉。
在冻原的室外喝酒,入口时先透心凉,等进入胃里突然就变热,暖意在身体各处蔓延。
来的路上还有些冷,现在已经没觉得冷了。
“大姐头,振作点。接下来你还要跟我去罗德岛,可不能哭哭啼啼的。”
塔露拉抹了几下眼睛,假装没事人似的,一连喝了两大杯酒。
“我眼睛进沙子了,才没有哭。”
“大姐头,给我满上。”
两人在墓碑前喝酒聊天,离开前把那些名贵的好酒倒在爷爷墓碑前的雪地。上百万龙门币的东西,塔露拉是一点都不心疼。
“明年夏天,如果我还活着,我会再回来看你的。”
塔露拉拥抱了那块冷冰冰的墓碑,把它当成爷爷来拥抱。
离去的日子很快来临,两人不能在小村庄呆很长时间,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三天后,两人登上乌萨斯去龙门的航班。
该解决的事情,怎么逃避也无济于事,塔露拉终于下定决心去面对。
八 护身符
在机场候机时,塔露拉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一早上右眼皮都在跳个不停。
虽说作为一个有文化,有理想的现代女青年,相信迷信的东西很不好,她忍不住去想,所以越想越害怕。
“小羽,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封清羽听她重复了好几次,去机场纪念品店买来几个乌萨斯人做的手工护身符,自己拿走其中一个,把剩下的全都塞给塔露拉。
“有了这些,什么厄运都近不了身。卖护身符的老板见我买得多,还送了我几个纪念品。”
“你买了多少个?”
“不多,也就一百个。”
塔露拉看到长长的购物清单,瞄了一眼价格。还好,这家店没有卖得特别贵,但是溢价肯定是有的。
“这种东西你喜欢的话早说嘛,我带你去村子附近的镇子,你买三百个还不用那么多钱。”
“什么叫【这种东西】,里面包含了我对你的关切。”
“抱歉,我马上戴,别生气。”
塔露拉把其中一枚蓝色水晶戴在脖子上。
水晶被切割成六芒星的形状,正面和背面刻上花纹,侧面用刻着一些乌萨斯文字,内容是保佑佩戴者心想事成之类的祝词。
她随机选了一个,上面的祝词是【阖家幸福】。家都没了,就剩一个妹妹,哪来的阖家幸福呢?
既然戴上就懒得换了,塔露拉对护身符的态度是不屑。她根本不信这种东西,如果这种东西有用,这个世界就会少很多悲伤和痛苦。
乌萨斯的民众把皇帝当成神来崇拜,皇帝住在大城市里,享受最好待遇,他的子民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足以证明迷信和崇拜,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其他人和事物身上很不明智。
为了不打击封清羽的热情,她才勉为其难地戴上。
封清羽戴了一条手链。脖子上戴着罗德岛感染者专用的项圈之后就不方便佩戴饰品了,手链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左手戴表,右手戴手链,二者互不干涉。
乌萨斯的水晶是特色产品,价格实惠且杂质少,是外来游客必买的伴手礼。候机时间较长,午餐要在机场里的餐厅吃。
餐厅也给旅客提供多种风格的食物选择,她们这次意见一致,选了炎国口味的餐厅。
餐点的口味不怎么理想,封清羽把每样东西都吐槽一遍,表达心中强烈的不满。
“这里的东西比龙门的差远了。这虾饺,皮糙馅小,还有春卷,居然不是现炸。除了茶水味道还凑合,其他的东西简直没法吃。”
“连你都觉得难吃,这些东西也没有吃下去的必要了。”
塔露拉带着封清羽移步隔壁的啃打姬。
“炸鸡店的东西味道总归是不会太离谱,这家机场的啃打姬味道正宗,价格虽然贵点。在机场除了炸鸡和乌萨斯当地的食物,你基本上别想吃到什么正宗的异国风味。”
炸鸡店的东西果然吊打刚才的所谓“炎国正宗”餐厅。在乌萨斯这样的地方,一半以上的食物不合口味,能吃到炸鸡已经很幸福了。
炸鸡店的主打饮料是可乐,量大气足,不够加少量钱能续杯一次,相比刚才的店要良心得多。
汉堡才啃一半,聊天软件里跳出一些信息,暂时打断封清羽用餐。
乌萨斯小村没有网络也没有信号,她现在才想起来已经能跟人联络了。发来消息的人有不少,一一回复有点费时间,等回复完汉堡已经冷掉。
让食物在最合适食用的时间内冷掉是对它的大不敬,封清羽设置一个一键回复,加快用餐节奏,免得发消息找的人着急。
一如既往是信息轰炸,虽然才失联四天,发消息的人语气越来越急,看得封清羽心惊肉跳。
陈的消息框在最上面,刚才她又发了一堆。似乎是不放心,很快电话就打过来,随后是一连串的严厉斥责。
“你这几天去哪里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你的凯尔希医生也是一问三不知,只告诉我你请假要去乌萨斯。你去乌萨斯干嘛?你不知道乌萨斯对感染者很苛刻?万一你死在那里,乌萨斯当局也不会负责。”
陈这么做的本意不是责备或发泄自己的情绪,封清羽也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她单枪匹马在乌萨斯境内活动确实很危险,容易被仇视感染者的家伙给袭击,殴打致死。
乌萨斯政府不仅不会内疚,还会赞扬施加暴力的人。
“陈sir,sorry,我走得太匆忙没好好跟你交代,是我的错,对不起。我去的地方没有网也没信号,在飞机上人睡死了,所以忘记给你回消息……”
她声音越来越小。
在陈sir面前,封清羽是一点气势都没有。
“混蛋!你什么时候到,我去接机。等接到你,我一定要跟你好好聊,你别想跑。对了,我的尾巴已经很久没得到你环状肌肉的按摩,你可以想想怎么取悦我。”
“我……我大概是明天凌晨三点钟到……”
“知道了,我现在要去做嘢,先挂。”
陈来去如风,封清羽还愣着,电话那头就只剩忙音。刚才陈好像提到什么环状肌肉之类的词眼,可能是幻听吧。
她的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已经无法承受来自第九人的摧残。
塔露拉默默啃完手里的汉堡,对封清羽表示同情。陈现在长大了,性格和以前判若两人,应付她没那么容易。
塔露拉也没到,当年喜欢躲在自己身后,腼腆羞涩的小女孩现在变得那么……雷厉风行。
“小羽,你还好吧?晖洁看起来很生气。”
“还好,陈sir有事要做,没骂我几句就被人叫走了。陈sir性格是那样的,外冷内热,对我口头上凶,平时都很温柔。”
“大姐头你别担心,陈sir骂人我来顶住。”
“要骂也是骂我,毕竟是我带你去乌萨斯的……那边对感染者来说是地狱,是绝望铸成的牢笼,很感谢你愿意陪着我。接下来,我把自己交给你,如果你们救不了我,那就杀……”
“嘘,别说那个字。对罗德岛来说,不可能的事情也会努力把它变成可能。”
封清羽把鸡块塞进塔露拉嘴里。
“不会说话就多吃点。”
九 返回龙门
漫长的返程飞行,塔露拉百无聊赖地刷着网页,兴致缺缺。冷静的表情掩饰不住心中的不安,仔细观察,会发现塔露拉的手抖得厉害,眼睛里有淡淡的黑色丝线。
它们时隐时现,还蔓延到其他地方,比如手腕和脖颈。她的表情时而正常,时而阴森,在两种状态中反复切换。
塔露拉伸手按住右边眼皮,指腹按压的那一小块皮肤充满了异常的活力,滴眼药水和闭眼休息也止不住它继续跳动。
“……”
希望不是要是那件事才好,她心想。
能多坚持一阵子就多坚持,保持清醒很痛苦,必须要用自己的意志压制科西切的意志,让“塔露拉”这个人不再犯错。
那个该死的老家伙已经控制她这副身体犯下太多罪行,如今能救赎自己的似乎只有罗德岛。
“再坚持一下……拜托了。”
塔露拉抓住自己佩戴的护身符,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眼中的黑色丝线渐渐淡去,这次的压制勉强算成功。
“咳咳——”
随着一阵咳嗽,口腔中泛起一阵腥甜。
她不动声色,起身去洗手间,将一大口黑血吐到洗手池里,打开水龙头,把那些血冲掉。
血在水流的快速冲洗下颜色渐渐变淡,直至消失。
塔露拉用冷水洗了几次脸,接水漱口,把嘴里的血腥味冲掉。胃部翻涌不止,似乎要把内脏都呕吐出来似的。
她知道是科西切这个老东西在折磨自己,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屈服。
“如果你以为这能战胜我,那你错了。”
塔露拉看向镜中的人,又像是透过自己的倒影注视另一个人。
等心情和状态稍微平复一些,她才离开洗手间回座位。封清羽感觉到塔露拉不在,立刻惊醒。
如果塔露拉跑了,她肯定会难过很长时间。
大姐头神龙见首不见尾,能“逮住”她的机会不多。而且塔露拉没人看着就会胡思乱想,封清羽生怕她拿起剑刀了自己。一个长期压力巨大,活在极度痛苦中的人会做出怎样的事都不奇怪。
见到塔露拉从洗手间回来,悬着的心才放下。
“大姐头,我以为你要跳机逃生。刚才睡着的时候还梦到你不辞而别,吓得我赶紧醒了。”
梦很真实,封清羽现在还惊魂未定。
“你是空难片看多了。这次是我主动向罗德岛寻求帮助,怎么可能随便离去?本来多索雷斯的旅游应该成为我人生的终点,我以为你会答应杀了我,没想到你还能心平气和对待我……”
塔露拉找乘务员拿来一杯水递给封清羽。
“死亡不过是一种永恒的逃避方式,大姐头你犯下的过错光逃避可不行,你很强大,也有帮助感染者的心,不如把这份心意贯彻到底,跟我们一起寻找正确道路。”
封清羽的话像罗德岛招人广告,听起来确实有吸引力。
“说起来,你们罗德岛也从我们整合运动这里挖了不少人,有没有考虑把我这个首领也收进去?”
“这还要问凯尔希和阿米娅,我做不了主。不过凯尔希就喜欢招募各种各样的奇人异士,说不定会很乐意。大姐头你一个人能抵得上罗德岛好几个精英小队的战力。”
她们谈起一些关于未来的事,内容比较轻松愉快。
所谓的“未来”,不曾出现在塔露拉的构想之中,毕竟这些年都没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快乐。
“等回到龙门,我想召集整合运动的部队,告诉他们,整合运动要解散。他们以后想跟着爱国者先生,或者从事别的行业都是他们的自由,我只希望自己不要再给别人带来痛苦和绝望。叶莲娜告诉我,她来到罗德岛之后,才明白感染者也能过得快乐,不一定要对别人施暴才能获得满足。”
从塔露拉脸上能看到释然的微笑。
她这些年已经太疲惫,放下自己的执念或许不错。阿丽娜告诉她不要恨任何人,不要让恨意占据大脑,让怒火蔓延到无辜的人身上。
不要心生仇恨,要贯彻自己内心坚信的正义。
她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做到,有封清羽和自己一起携手前行的话,也许能将它变成可能。
已经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
凌晨三点的龙门国际机场也很热闹。作为龙门境内最大的航空站点,每天的人流量都很庞大。
不管什么时候,机场的人都不会太少。
陈提前两小时起床,在路边的宵夜摊先吃一顿,再不紧不慢地赶去机场。夜里的路好走,丝毫不担心堵车。
上任那么长时间陈几乎没请过假,昨天下午她破天荒地跟上司申请了一天假期。她平时工作很拼,绩效也高,上司没有拒绝的理由。
部下们纷纷猜测她请假的理由,最多人赞同的说法是拍拖了要约会。陈不理会八卦的部下们,大家也没有那么熟悉,不必要事事交代清楚。
在机场出口,她见到塔露拉和封清羽走在一起。两人回程的时候只带了一件行李,别的东西都留在乌萨斯给奶奶和其他村民们,陈都不用帮拖行李箱。
见到面的时候,封清羽突然舌头打结。原因无他,陈的脸色实在太差了,差得让人害怕,顺便怀疑她生理期来了。
“陈……陈sir,早,昨晚睡得好吗?”
不知道说什么,先聊点尬的。
“无所谓睡得好不好,做我们这一行的,躺下就马上睡着了,我睡眠质量一向可以。你们俩饿不饿?要去吃点什么吗?今天我放假,时间不紧。”
陈在手机里搜索这个点开门的餐厅,除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炸鸡店就只有海面捞火锅城,还有一些大排档。
“随便吃点吧,我们俩都累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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