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玄灏
突然,一道敏捷的黑影从脚下穿过,黑影的眼睛闪烁幽绿色的光,和裤腿摩擦时产生一阵静电。
回头一看,一只黑色的野猫目露凶光,站在树丛中注视她,尖叫几声之后,灵活的身躯跃入更深的黑暗中,和荒野融为一体。
“小问题,小问题,没什么好怕的。”
随着烟雾重新升起,辛辣的甜味在口腔内蔓延,封清羽的胆子越来越大,对歌声的发源处抱着非要探究的心情继续往前探路。
这时,她已经渐渐离开了庄园的范围。
乌云被风吹动,遮住上空的月轮,周围的亮度一下子降低许多。封清羽一个不小心,脚下踩到异样的坚硬凸起物。
“咯啦——”
那东西受力发出清脆的响声,似乎被踩碎了。
“什么鬼……”
幸好没摔跤,不然身上肯定会沾上脏灰。
封清羽如此想着,把手电筒的光束集中到地上。被踩碎的东西不是树枝,是一截白森森骨骼,看形状像人的腿骨,还是成年男性的。
野兽的骨骼形状不会那么笔直,基本可以排除是兽骨。
在这种地方发现人的骨骼不是什么好事,看这截腿骨的受损程度,年代不是特别久远。她不是法医,没办法对这种情况做出准确判断,只觉得有些不安。
没人会在发现死去之人的骸骨时还能镇定自若。
接着,她在周围的草丛里也发现了一些散落的骸骨,而且还不止一个。
就在封清羽纠结要不要继续往诡异的教堂继续走,大合唱的声音再度透过夜风来到耳边。这次的歌词更加清晰。
“神爱世人,甚至将祂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祂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再仔细分辨,又不太像唱歌,更像是用吟唱的方式念诵什么经文咒语。
宗教的东西很难懂,维多利亚不同于拉特兰,信教的人没有那么多,也并非宗教立国,心中有这种信仰的终究是少数人。
离教堂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周围的路变得开阔,也不再是荒草丛生的泥土路。有人专门修了水泥路,虽然技术不如专业的团队,起码比刚才的路好走一些。
脚下的短靴底部全是泥污,因为下午三四点钟才下过一场暴雨。裤脚处也没能幸免于难,被湿润的灌木丛沾上了雨水。
封清羽将裤脚往上卷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有几个地方被草丛里的蚊子叮咬,留下几个肿块,现在也没功夫管,毕竟教堂里的内容比较让她感兴趣。
白色的西式风格建筑,砖瓦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斑驳,纯白的外漆早已剥落,露出大片灰色或褐色的砖块。
顶部的钟塔年久失修,报时的钟早已不见踪影。
外面的内容一目了然,不不必要多花时间看。它只是一个规模很小的教堂,参观的有趣程度可能还比不上东国的校园祭。
教堂的门虚掩着,两扇棕色木门中间有一道缝隙。缝隙很宽,有十几厘米。就算不推开门也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一群面容憔悴的信徒围成圆圈,一名修女打扮的人坐在中间,手里捧着经书,让信徒跟着她一起诵读。
信徒们每人手里捧着一支蓝色蜡烛,烛火摇曳。
这场景颇为诡异。
如果烛火是橘红色的那还好,没想到居然是幽蓝发紫,而且教堂里使用的蜡烛一般是白色,白蜡烛代表圣洁,点燃白蜡烛代表对神明的尊敬。
到底是什么奇怪的仪式会需要点这种颜色不对劲的蜡烛?
滚烫的蜡油顺着蜡烛往下流,那些信徒也完全感觉不到似的,脸上麻木得没有一点表情。
背后一阵发凉。
这股凉意来自于别人从后方的注视,接着,封清羽转过身,对上一双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
那双眼睛长在一张如同枯木般发皱的脸上,眼眶凹陷,眼球随时会迸裂似的,
一张黎博利老妇人的脸。
老妇人的双眼突然瞪得更大,举起手里的拐杖就往封清羽身上打,嘴里骂骂咧咧。
“不详的异邦人……快滚……”
6.诡异小镇
黎博利老妇人那双如同腐朽枯木的手,皮肤干皱,非常像黑暗童话里害人性命的老巫婆。
那根枯木拐杖也可以比作施法用的法杖,因为确实很像。
第一下没挡住,封清羽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左边肩膀疼得要命。等到老妇人准备打第二下,她终于捕捉到对方攻击的意愿,拔剑格挡。
木拐杖不敌制作精良的剑,立刻被削断一截,甩亐飞出去,顺着教堂阶梯一路滚落。
见状,老妇人面露惊恐,用沙哑的声音,拿着半截手杖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该死的魔鬼……你想杀了我吗?七十年前,你没能杀了我……现在要来找我索命了,对吧?*维多利亚粗口*”
“莫名其妙的,什么鬼?”
封清羽的脾气也算不上很暴躁,但是突然挨了一闷棍,心里不爽肯定是有的,而且这老太婆打人时不知轻重,完全是要往死里打的程度。
要是脑门再挨一下,那就不是流点血受点轻伤那么简单,可能会脑震荡,突然晕过去也说不定,再然后,被老太婆打死也说不定。
精神失常的人就算是杀人也不犯法,顶多是送去精神病院一段时间就放出来了,对被伤害的人来说非常不公平。
老妇人和她在教堂门口僵持,对方嘴里一直骂骂咧咧,大意是说什么“恶魔复苏”之类神神叨叨的内容。
她不敢放松警惕,虽然很想继续窥视教堂内的仪式,由担心从暗处冒出个像她一样的神经病,得不偿失。
今晚的调查可能很难进行下去,最好等到老妇人不在时来。
正当她准备离开教堂,一名长相清秀,年纪大约十五六岁的金发黎博利少女从旁边的祷告室走出,来到老妇人身边,一脸担心。
“奶奶,你吓死我了,一回头就发现你不在,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随即,少女的目光落在封清羽身上。
很显然,外面发生的事她恰好都错过了,没人知道是老妇人先动手,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万一女孩和老妇人一起叫来教堂内的人,诬陷封清羽在门外鬼鬼祟祟,祖孙俩上前查看,反被打伤,被砍断的拐杖就是证据,她无论如何也说不清。
这些村子的人上下一心,人数一多就能颠倒是非黑白,报纸和网上的论坛都有讨论过这种事件,尤其是人口贩卖,偏远的山村交通闭塞,被卖到那里的人想回到城市难如登天,村民们互相包庇,逃出去也会被抓回来。
她越想越觉得可怕,恨不得马上离开。
少女先是用一种封清羽听不太懂的维多利亚俚语轻声安抚受惊的老妇人,等老妇人情绪稳定一些,才转身向她致歉。
没错,是正儿八经的致歉。
“小姐,很抱歉,我奶奶她……她精神有些问题,经常会说些古怪的话。只要见到黑色头发的人,就会用拐杖打。因为这个原因,我已经赔了别人不少钱,都是其他国家的游客。抱歉,小姐,我有些话痨,你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
黎博利少女有些克制不住自己,一个劲儿地说话,话语中满是愧疚,不像是客套话。
见状,封清羽也只是揉着疼痛的肩膀,提醒到:“下次还是把人看紧,别让她到处乱跑了,幸好没打到我的头。刚才可真够吓人的,突然就从林子里跳出来,我心脏还在发颤。”
“对不起,我保证一定——一定会把奶奶看好,请您不要生气。”
少女再度低下头,鞠躬行礼,把口袋里所剩不多的现金都掏出来,一股脑儿全塞封清羽手里。
皱巴巴的纸钞,基本上都是零钱,没有多少张面值大的,最大面值也才一百元。粗略估算,这些钱加起来只有两百多,不会超过三百。
祖孙俩穿的衣服比较破旧,有洗得发白的痕迹。塞钱时,少女的手和封清羽的有短暂接触,指腹和手心都很粗糙,那明显是双经常干苦力活的手。
粗糙的地方覆盖着厚厚一层日复一日劳作磨出的老茧,家境优渥的女孩绝不可能有那么粗糙的手。
手中的纸钞突然变得有千斤重。
封清羽的本意不是讹钱,现在却真有碰瓷讹钱的即视感。
“这些钱你拿回去,不用赔给我。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些问题,当做你奶奶打了我的赔偿。”
“……”
少女面带犹豫,目光在封清羽的脸和手之间跳跃。对金钱的需求战胜了犹豫,她将那些皱巴巴的零钱拿走,塞回几乎要裂开的口袋里。
“那……半小时后,在附近曼海姆镇上的虎鲸餐厅见,离这里很近,步行只需要十分钟。”
“希望你别放我鸽子。”
“当然不会啊!小姐,我先送奶奶回去,晚点见。”
黎博利老妇人虽然没继续攻击人,嘴里却念着模糊不清,像咒文的东西,时不时用近乎鹰隼的目光回望。
那眼神,简直是看不吉利的脏东西的眼神。
“啧,真叫人不舒服。”
封清羽不再注视老妇人和黎博利少女离去的方向,对教堂内举行的仪式也顿时失去兴趣,用相机随便拍了几张当做纪念,快速离去。
教堂周围的水泥路有很原始的路标——用长条木板制作,在中间刻上地点名称,再用黑色墨水描摹。
路标已经很破旧了,上面的字体也严重褪色,再久一些就无法辨认,现在还能勉强看得清上面的字。
正前方1.8公里处,是和少女约好见面的曼海姆镇,附近工厂里工作的工人大多来自这里。
小镇离维多利亚中心城区较远,交通不便,镇民的经济来源基本上是附近的工厂,或者将自己生产的产品卖到城里。
这里的建筑风格颇为古典,与维多利亚城区内钢筋水泥的森林仿佛隔了几个时代,木制建筑随处可见,现代化建材搭建的房屋不多,看起来是有钱人才能享受的东西。
曼海姆镇是多伦郡境内比较有名的贫困镇,政府的建设计划基本上不会光顾这里,镇民们也习惯了半与世隔绝的生活,鲜少有改变现状的想法。
封清羽在路边的长椅暂坐,把罐装咖啡的拉环拉开,趁机打量过路的镇民。
整个小镇都死气沉沉,不只是事物,还包括人。
7.虎鲸
长椅的对面是虎鲸餐厅,招牌是一只巨大的虎鲸,据说店长是个长得很美的阿戈尔女性,样貌年轻,但岁数嘛……
女士的年龄不能多探究,封清羽隔着玻璃,能看到吧台后忙碌的人影。
藏青色长发,皮肤苍白的阿戈尔女性,拥有一双酒红色的眼睛,身穿风格复古的黑色连衣裙,裙摆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很像古典油画里走出的美人。
餐厅生意不错,座位基本上都有人。
现在她也不太饿,想先在外面抽两支烟休息片刻,观察镇子的情况。正如她刚才所想,镇上的气氛很古怪,就跟那黎博利老妇人一样,从头到脚都没哪个地方能称之为正常。
管家也只提过一次,还让她没事别在这附近乱逛,这镇上的人不是善男信女,对待外来者非常不友好,尤其是年纪大的。
很多年轻人受不了镇子的风气,早早离开到城市里生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的确,这么破败的小镇,和外面精彩的世界相比显得很单挑,好比两个盘子,一个摆又干又硬,还长霉的面包,另一个摆松软香甜的奶油蛋糕。
在不需要花费太大代价就能享受蛋糕的情况下,没人会去吃干面包,
小镇是干面包,城市是蛋糕,年轻人们都奔赴到大城市分割蛋糕去了,只留下无人问津的面包。
路过的镇民用警惕的目光打量她,因为她的打扮和模样和镇上的人没有重合之处,再者,镇子规模不大,每户人家彼此都很熟悉。
一旦熟悉的地方来了生面孔,自然表现出高度警惕和排斥。
没人喜欢被人当怪物似的盯着看,封清羽选择无视掉,不跟这些人产生目光交汇。等黎博利少女把自己想知道的东西都交代完,下次大概是不会来了。
等到八点过十五分钟,黎博利少女从街道另一边匆忙赶来,换了一身请便的衣物。她的打扮和镇上其他人的风格明显不同,上身的T恤和连帽衫,下身的热裤和短靴,全都是城里的新款。
东西价格不贵,论品味和时尚程度比镇上的女性都好得多。
如果没记错的话,衣服应该是在一拾山买的打折款。一拾山在泰拉各地都开有分店,维多利亚也不例外。
封清羽在心里对少女的外貌表示赞许。
少女很想问她为什么不进店,而是坐在外面吸烟,当瞥见餐厅门口“禁止吸烟”的告示牌,发觉自己的问题很多余、
镇民们经常嫌她像鸭子,因为鸭子总喜欢叫个不停。
“小姐……久等了,要进去吗?”
“稍等。”
将剩下的小半截烟屁股按灭,扔到旁边的垃圾桶,封清羽站起来伸懒腰,算是事前准备。
随后,两人一起走进餐馆。
前脚踏入,餐馆里用餐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以疑惑,抗拒,可能还有点厌倦的眼神。
外来者,加上小镇里的奇葩少女,如此特殊的组合,很难不惹人注意。
黎博利少女早就习惯被人那样盯着看,完全不把那些家伙的样子放在心上,按照惯例在最角落的位置落座。
桌上有菜单,比普通的学生用笔记本厚一点,封面翻得有些破,但不影响点单的心情。
维多利亚的菜式不如炎国的丰富,再加上家里的厨师武师傅做的东西都很出色,媲美米其森的大厨,因此小镇餐厅的餐品自然变得不那么吸引人。
上一篇:东京:这个旁白不对劲!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