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玄灏
遵照以前办案的习惯,封清羽把要点记录在手册里,方便随时查阅。即使不能公开龙门警察的身份,该怎么办案就怎么办。
在当下案情进展不明朗的情况下,封清羽接到了第一个好消息。
有几十名工人在伦纳德的劝说下愿意向封家的工厂投递简历,暂时放下成见,以解决当前家里的经济危机为重。
闲置了数个月的生产线,即将能恢复昔日的活力,虽然不是全部。
努力这么长时间才总算见到成效,她难免心情愉悦。
“我马上就过去,等我半小时。”
查案的事先扔到一边,封清羽立刻飞奔到多伦郡西边一个有点偏僻的居民区。这里居住的人大多是维多利亚最下层的公民,收入水平较低,文化程度不高,只能从事体力活和不需要文凭的工作,赚钱非常辛苦。
既然是属于底层民众的居住区,条件自然不会好到哪里。
狭窄的街道,垃圾桶里堆满垃圾,许久没有人来清理,上面苍蝇盘旋飞舞,发出难听至极的“嗡嗡”声,向四周散发难闻的异味。
凹陷的地面积了灰黑色的污水,和垃圾一起攻击路过的人的鼻孔。
封清羽捂着鼻子经过,和几个打扮得像小混混的人擦肩而过。他们背后是画着低俗涂鸦的墙壁,仔细看还能找到很多不堪入目的词句。
小混混们打量每一个路过的人,眼神像毒蛇的信子,用湿冷粘滞的目光将别人上上下下舔舐丗个遍。
被盯上绝不会发生好事,在这里和他们发生冲突没有好处,她加快脚步离开,不再回头。
光天化日之下,那些人也没有对路过的人做什么,只是挨着墙壁吸烟,一副得过且过的堕落模样。
穿过好几条相似的街道,见了几波相似的小混混,封清羽才找到电话里说过的那家卖面包的店。面包店对面的社区就是伦纳德一家所在的地方,他们住在其中一套房里,离门口很近。
楼梯房的楼层数不多,最高只有六层,第七层是顶楼,用于晾晒衣物和被褥。
虽然环境糟糕了些,似乎比封清羽在龙门的养父母一家住的地方要稍微好一点,楼道内没有潮湿发霉的气息,也没有堆放大量垃圾,足以见得打扫的人平常很用心。
她迈入楼道内,拾级而上来到六楼,敲响一扇米色的木门。门上的漆皮掉落了一半,里面浅棕色的木料裸露在外,急需一次彻底的粉刷。
金属门牌上是住户的姓氏——戴维斯,一个在维多利亚随处可见的普通姓氏。
当伦纳德打开门,看到的是双手都拎着慰问品的封清羽。
炎国人到别人家做客有带礼物的习惯,空手而来会很没面子。她在路上经过的商店买了些日常生活中有刚需的物品,比如高档一些的面包,做料理用的黄油,还有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女孩子用的护肤品,一些据说是女孩子会喜欢的零食,由超商的工作人员倾情推荐。
封清羽向来对女性的爱好没有研究,送礼都要多方询问才能拿主意。
今天的斐迪亚少女打扮得不同以往,身上没穿平常脏兮兮的灰色帆布工作服,真正像个二十岁的少女。上身白色带Logo的T恤,图案是去年汐斯塔黑曜石节的普通款,只要网购就能买到,下身是牛仔短裤,脚上没有丝袜,光洁的长腿很优美。
淡茶色的长发梳理整齐,脸上化了一点淡妆,还擦了唇膏。
打扮得那么用心,莫非是要见什么特别重要的朋友?也许待会儿她还有安排,至于是什么安排,封清羽自认为自己是个外人,不宜多问。
“下午好,我给你们带了点伴手礼。”
一进门,封清羽先把东西放下,试图让对方无从拒绝。
伦纳德倒是表现得很为难,收下那么多礼物,自己必然无法给予相应的回馈,因此没有接受它们的立场。
“还请您把它们带回去,父亲说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毕竟,我还没有开始为您的工厂效力。”
她的惶恐货真价实,不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物欲而装出来的,浮于表面的情绪。
在这件事上继续拉扯毫无意义,封清羽最关心的依然是开工的事。
“我们炎国人送出去的礼物没有再收回来的打算,工人们的资料和名单有没有整理好?方便的话,明天就让他们开工吧。”
“有……请稍等。”
少女匆忙推开一个房间的门,接着是一阵翻找物品的声音。大约两分钟,她手里多了一叠写着个人信息的表格。
东西整理得比较匆忙,还没来得及按照某种顺序排列好。
资料的厚度很可观,少说得有五六十人。
不论如何,这是个可喜的开端。
49.邀请
封清羽花了十几分钟浏览手里的资料,向工厂投递简历的一共有51人,年龄在20-50之间,大部分都是熟练的车间工人,懂得生产不止一样产品,经验丰富。
“资料看完了,让他们明天集合,我的管家会充当引导者,带他们熟悉工厂的环境,介绍生产线的情况,没什么意外的话很快就能开工。第一天的工作结束,我会让人先发第一周的薪水,往后每周周末结算一次,有问题吗?”
“没有,大家都赞同您的做法,也希望能摆脱过去的阴霾,获得新的生活。”
“要是没有你出面说服,这件事恐怕不会那么顺利,感谢你的付出。”
封清羽给予伦纳德一个很平常的拥抱。后者脸颊一红,却不动声色地接受了。
这个拥抱不含任何情//欲,只是朋友之间常见的那种,她们都心知肚明。那天晚上的事早已落下帷幕,两人之间的交集大概仅限于工作范围内,不再涉及其他。
接着,封清羽在屋内环视。除了伦纳德,她没看到另外两位居住者。
伦纳德明白她的意思,忙解释到:“父亲带姐姐去医院看病了,只留我一个人在家接待,实在抱歉。要留下吃午饭吗?再过一个小时他们就到家。”
“不用麻烦,我家里的仆人会为我准备。资料我先拿走,有事再联系,再见。”
“再见。”
在少女的目送下,封清羽离开狭窄逼仄的走廊,进入楼道。
她没看见背后的人脸上略显失落的表情,满脑子想的都是接下来要开演的戏剧。罗德岛的医疗干员,出身显赫的锡兰大小姐托人送了两张入场券,希望她在工作之余能学会放松,欣赏一些高雅的事物陶冶情操。
说到维多利亚的经典剧目,上演最多的必然是《四皇会战》和《德拉克盖尔王》,尤其是《德拉克盖尔王》,是每一个维多利亚人必看剧目。
这些年演员一代代更迭,剧本却依旧是那个剧本,演员们都以出演它为荣。
如此大名鼎鼎的剧目,封清羽认为自己是非看不可了。某种意义上,她也算是小半个维多利亚人,因为从很多年前,封家就已经离开炎国入了维多利亚的国籍。
手里有两张票,她却只有一个人。
“要是年在的话就好了,她可能会有一点点兴趣。多看点好的剧目,应该能拯救她拍出来的烂片,让罗德岛的干员眼睛免遭毒害。”
找不到人一起看是一件很悲伤的事,因为欣赏戏剧和电影的观众往往成双成对。
正当她站在街边一筹莫展,突然看到在马路对面的书店里一闪而过的身影。那是一只菲林,有些面瘫的菲林,棕色的长发在书架间若隐若现,表情冷淡,在翻阅一些像牛奶盒那么厚的书籍。
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虽然亚叶这个人相处起来不太愉快,但价值上千龙门币的戏剧入场券不能浪费。
“算了,就她吧。”
封清羽隔着口袋触摸里面的入场券,心情忐忑。
不是向心爱之人告白前那种充满甜蜜的忐忑,而是奔赴死地的不安占据上风。毕竟对方是个脾气儒雅随和的乌萨斯人,想说服并不是那么容易。
亚叶的生理期似乎刚过,不像之前总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她手里拿着超厚的书,走到柜台结账,发生了尴尬的事。
今天出门忘了带钱包。
不仅没带钱包,连银行卡和信用卡之类的也没带。收银员在催促她,因为后面还有几位客人在排队等候结账,一直拖延会导致他们越来越不耐烦。
“我来吧。”
救世主堂堂降临,将一张大面值维多利亚镑钞票递上,迅速解决了小小的燃眉之急。
那是一本维多利亚名医写的书,讲述她在泰拉大地上到处漂泊的所见所闻,讲述各地风土人情时也将医学知识融入其中,内容详实。
但一般人不会买这类书籍,因为读起来没有小说那么有趣,要花费成倍时间,也许还没看到精彩的地方,就已经被浮躁的心情给劝退了。
封清羽很佩服亚叶的自律。
亚叶也确实很喜欢那本书,默默接受让她代付的事实,钱等回到房间就能马上还。
“谢谢。还有什么事吗?”
“两个小时后在多伦郡大剧院有一场戏剧要开演,锡兰小姐送来两人份的入场券,我刚好看到你,想问要不要一起看?”
“这种搭方式很过时。不过,我刚好对维多利亚的历史感兴趣,凯尔希老师认为丩我不能局限于医疗书籍,应当将目光放得更加长远,从多个方面接触这个世界,戏剧也是其中一种形式。”
“所以?”
“我接受你的邀请。”
“呼……”
封清羽松了口气,将一张入场券塞给她。
事情比想象中更容易,反倒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最近一段时间的相处,让她发现亚叶并非是一块油盐不进的石头,偶尔也会有一点温度。
两人在剧院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等到入场时间,跟随人潮一齐涌入剧院。
剧院和电影院不一样,现代化气息的入侵不那么严重,依旧是古典气息占据大头。剧院的观众席结构是半圆形,正前方是舞台。
舞台下方也是观众席,只有一层,环形结构分为四层,封清羽拿到的票位置离舞台很近,但却不是第一排,需要仰着头才能看看清舞台。
饰演女主角德拉克盖尔王的是维多利亚的名角——露易丝·罗吉尔,在泰拉范围内享有盛名,出生于戏剧世家,父母亲都是圈内名人。
虽然她的种族不是德拉克,而是和德拉克长相近似的瓦伊凡,却也符合饰演这个角色的标准,成为本年度最佳的饰演者。
在表演开始前,观众们还在小声聊天。
封清羽和亚叶之间没什么话聊,后者在翻阅刚买的书籍。下午三点一到,舞台上的红色帘幕自动拉开,第一场戏的布景跃入众人眼中。
头顶的灯光倏地熄灭。
50.断头惊魂
第一幕戏的背景是维多利亚一个距离伦蒂尼姆很远的小村庄,一名妇人在床上发出令人急切的呻//吟声。
她已经坚持了很久,几乎精疲力竭,但孩子迟迟没有生出。
孩子的父亲在屋内烦躁地踱步,帮助生产的医生和其他人也同样面色凝重,担心孕妇会因此出事。
屋外的天空乌云密布,虽然还没到太阳落山的时间,却暗得见不到一丝天光。
婴儿的啼哭声始终没能响起,就在大家以为这位可怜的妇人要难产而死,突然,一道刺眼的光芒划破乌云,穿过屋顶照入屋内,正好让妇人的周围变得亮堂。
在如此炫目的光照下,一声响亮的啼哭打破屋内凝滞沉重的气氛,而妇人也平安无事。
台上的演员们非常投入,仿佛自己就是当时的人,现在也不是1098年,而处于那个史书中常出现的,令人神往的遥远年代。
以孩子出生为结束,第一幕戏落下帷幕。红色的幕布缓慢合上,再度打开时,场景迅速切换,刚才的破败小屋场景已然不见踪影,演员也换了一批。
第二幕仍然是那个贫穷的村庄,场景来到户外的空地,几个孩童在追逐打闹,好不惬意。
其中一名个头较高的德拉克女孩尤其活跃,虽然衣物和脸上都沾满灰色的污渍,脸上却未见分毫阴霾。她比任何一个孩子都更有统率力,指挥自己阵营的孩子战斗,并取得了最终胜利。
在环境闭塞,没有什么娱乐项目的乡下村庄,孩童的玩乐项目非常有限,他们平常玩的一半都是行军游戏或骑士游戏,每一边推举一名首领,制定游戏规则后开始作战。
德拉克女孩站在草垛上,手持木剑,一派意气风发的模样,俯视下方,仿佛她是俾睨天下的帝王。
上一幕出现过的妇人从“屋子”里走出,看着站在草垛上的女孩,一脸无奈。
“真是的,让你在家里学习针线活,还没几分钟就不见了,就不能学一学隔壁家的姐妹俩,人家天天安分守己,绣出来的花样比你读的书还多!”
女孩也不甘示弱。
“妈妈,针线活那种事情才不适合我,我的梦想不是当一个只知道呆在村子里蹉跎一辈子的普通农妇,而是当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战士。”
她挥舞手中那把做工粗糙的木剑,目视前方高远的天空。伟人的志向总是非同寻常,这一幕也是那位维多利亚传奇人物人生中重要的一环。
女孩的母亲只当女儿是年少轻狂,等长大一些就会老老实实在家里干农活。
第二幕结束,和第一幕相同,红色的帘幕缓缓合上,演员退场,下一幕的演员准备就绪,来到台上。
封清羽趁幕间休息时偷瞄坐在旁边的亚叶,亚叶神色如常,眉眼舒展,显然对台上精湛的表演很满意。
加入罗德岛以来,亚叶不常有机会像现在这般放松和悠闲,经常会逼自己把时间排得很满,没有一点空隙。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在维多利亚的剧院看过戏剧。
从第三幕戏开始,饰演年轻时德拉克盖尔王的名角登场,虽然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却难掩身上的气质。
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惊呼。许多人都是为此而来,能看到喜欢的演员比什么都值得开心。
封清羽的目光也被台上的人吸引。
从第三幕开始,往后的剧情越来越精彩,气氛也被烘托至最佳。到了第十幕,德拉克盖尔王道别在村庄的心上人,确切来说是前心上人——一位容貌动人,却没有远大志向的菲林族乡村少女。
“我知道,你的心里有一团火,无论如何,它都不会熄灭,没有人能动摇你的的目标。你读过很多书,上过学,知晓泰拉这片大地的许多事情,而我只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村姑,配不上这样的你。日后,你的名字将载入史书,而我,大概会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她拥抱着年轻的盖尔王,献上自己的红唇。
并非是借位,演员也足够敬业。若说保守,炎国人姑且还算得上。维多利亚和哥伦比亚这样的西方大国向来开放,不拘小节,一个热烈的亲吻根本不算什么。
小说原著里还有床戏,两人在一间小木屋里滚了床单。只不过那些画面过于少儿不宜,不适合在剧院这样高雅的地方演绎。
观众席上的观众许多都是未成年人,实在不能观看这样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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