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玄灏
几只慵懒的海鸟在沙滩上空盘旋，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
在附近海里捕鱼的部落成员乘船归来，拖着装满海产的箱子，嘴里哼唱着一首维多利亚的歌谣，歌名是《Towards Her Light》，整首歌的风格都很X士尼，尤其是副歌部分一连好几个“Victoria”非常魔性。
看来这里也流行着泰拉最有名的唱片公司塞壬唱片出品的歌曲，假如制作人知道一定会特别开心，甚至想把音乐产业发展到这里，比如把这座岛当成MV的拍摄地点。
不用说也知道，这首歌是酋长小姐教会她们唱的。一个来自维多利亚最新潮时尚的圈子的人，掌握大量最新的流行歌曲是必须具备的技能，塞壬唱片的某个MV里也出现过酋长小姐的身影，虽然只有不多的几个镜头。
封清羽和苇草在海滩边散步，享受傍晚的海风。
沙滩还残留着白天被暴晒留下的温度，海面荡漾的波浪跳跃着金色的光点，日轮正从水平线缓缓下沉，只留下一点红色的残影。
夜幕降临，部落成员同时也是岛民的达赫拉部落人点亮领地各处的灯火。除了这片领地之外，别的地方都沉没在死寂和黑暗中。
“我们该回去了，还有晚宴在等着。”
酋长翻身上马，封清羽和苇草也跟在身后。
入夜以后道路不如白天好走，需要拿着火把照明。海滩离领地位置不远，只有几个公里，骑上马很快就回到出发点。
部落的卫队站在门口迎接，簇拥着酋长走进那两扇颇具设计感的铁门。
封清羽敢打赌，那两扇门也是从维多利亚买来的。部落里随处可见来自维多利亚的物品，酋长过的并不是完全和现代社会隔绝的生活，显然有定期向市场采购一些物品，和萨尔贡的部落差不多。
在保持原始生活方式同时和陆地上的人和国家接触是最合适的，既不会落后于时代，又能汲取时代的长处让部落变得强盛。
酋长对部落的发展很有想法，领地外墙就修筑得特别坚固，用的不是容易击破的原木，竟然是产自哥伦比亚的高硬度合金材料。
晚宴在领地的广场举行。
广场是一片平整的空地，原始部落的宴会风格很粗犷，简陋的大桌上摆满食物，也不讲究摆盘的艺术，只管塞满超大的盘子。
盘子里食物的分量已经不能用“超大份”来形容，保守估计能塞满一个标准型号的脸盆。
蔬菜和肉类也都是自给自足的产物，菜式没有餐厅厨房里的精致，烤羊排和牛排是主打菜，蔬菜做成沙拉或者菜汤的形式。
食物的口味和做法和封清羽平常的习惯有很大差别，不过她已经饿了好几天，差点忘了吃饱是什么滋味，做法粗糙但别有一番民族风情的食物也有独特的吸引力，让她能抛下饮食习惯饱餐一顿。
再怎么粗糙也比博士强推的炭烤沙虫腿好吃，博士的饮食口味实在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理解，这里的人吃的东西起码还是正常的，也并不寡淡。
堆积如山的炙烤肉类能看出她们的热情，虽然这份热情99%是给自己的酋长一个面子。
两名衣着暴露，身材异常性感的菲林美女为她们端上两打维多利亚的啤酒，附赠一个漂亮的透明玻璃杯。
当啤酒加入冰块，一口下肚，什么烦恼都被抛诸脑后。
“我这是在做梦吧……”
封清羽注视远处的篝火，清凉又带点苦涩的酒味在舌尖回荡，啤酒的气泡刺激舌头，让头皮爽到发麻。她差点忘了白天自己还担忧晚上要去哪猎杀野兽随丯便整点食物填饱肚子。
最近几天的经历过于丰富，到底为什么离开罗德岛的队伍和伦蒂尼姆的理由也变得模糊。直到晚宴出现一只萨卡兹的身影，才猛然提醒她之前出门是要找出盘踞在伦蒂尼姆的萨卡兹海上的补给线在哪。
晕乎乎的脑袋也像灌了冷水，一下子清醒过来。
现在能跟踪的萨卡兹已经不知所踪，收集到的情报也很少，只知道萨卡兹在伦蒂尼姆境内有一条在红脊镇的补给线。
收获虽少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只要能联络上罗德岛，告知正在执行任务的小队那条补给线的位置，再派人去拦截或者破坏就行。
旁边的苇草仍旧是一副忧郁的模样，跟部落里欢快的气氛无法相融。封清羽已经能和其他的部落成员谈笑风生，和她们讲述自己在一个叫罗德岛的正经医疗公司工作，假如以后有机会，就向医疗部的老大凯尔希申请外派一支医疗队给这座岛上的感染者进行系统的体检和治疗。
罗德岛会定期去给没有钱看病的感染者义诊，得到治疗的感染者会回馈一些物资，比如食材和建材。就算没有那些东西，凯尔希也不会因此生气。
一边聊得欢快，另一边冷冷清清，封清羽注意到苇草落单，心里暗叫不妙。
她怎么能忘记身边还有一位社恐？
“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和其他人介绍我们罗德岛。你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吗？”
“的确不是很喜欢，但也不会讨厌。”
苇草小口啜饮杯中啤酒，金黄色泽的酒液倒映出一张表情别扭的脸。
绝对不是高兴的人会有的表情。
“我在担心。”
“担心什么？”
“你抬头看一眼东北方向的天空。”
顺着苇草的目光，封清羽转过去，将头仰起。晴朗的夜空有一半被云层遮住，云层的颜色变得很深，像染上一层灰黑色的颜料似的。
那些云的颜色和天灾云一模一样。
“不会吧……这里要发生天灾？要不要这么搞？”
47.天灾前夕
“我怀疑自己有被邪魔诅咒，怎么走到哪里都会发生不好的事？”
封清羽被天灾云搞得突然没了食欲，桌上的大盘肉尽管卖相诱人，在火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浓郁的香气像一张无形的巨网，缠绕着在座的众人。
只有没看出天灾云来袭的人才能安心享受丰盛的晚宴，这座岛上没有天灾信使，交通闭塞，也没有任何天灾预警的人员和措施，看不出那片云是天灾云很正常。
沿海地区尤其是在海中的岛屿，一年四季都会面临多次强降雨，天灾云的颜色和乌云也比较相似，有时会发生信息传达延误，导致移动城市蒙受巨大损失的事件。
目前泰拉也没有能精准预测天灾的手段，天灾发生的规律也难以捉摸，能够准确判断它的依据是天气和温度变化。
罗德岛资料库里有大量关于天灾的资料，其中一份如此描述。
【灰暗的，混沌的云被风卷向遥远丟的地平线之外，雾气模糊了山与天空的边界，温度降到零度以下，呼出的气息瞬间凝结为白烟，脚下是黑色的，荒芜的土地，跨过被摧毁的建筑物继续前行。】
炎热的夏季夜晚，周围的空气的确在慢慢降温，苇草身上带的温度计能够实时显示环境温度，现在已经下降到二十多度了，直逼更低的十几度。
卡塔赫纳岛虽然不出现在泰拉的世界地图上，按照地理位置划分位处热带，全年温度都在二十以上，不可能低于这个数字，除非天灾降临。
天灾到来是攸关性命的大事，必须要趁着还没过境让这个部落的人找地方避难。现在移动到海上更危险，因为天灾是从海洋袭来，接下来可能会引发一场巨大的海啸，或者陨石坠落。
它拥有各种形态，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人感到绝望和无力。
人祸尚可通过一己之力避免，在天灾面前大部分人都束手无策，只能迁移躲避。遗憾的是卡塔赫纳岛不是移动城市，泰拉的科技也尚且没有发达到能够让一座巨大的岛屿能像移动城市那般自由移动，躲避天灾。
让这群人抛弃赖以生存了数百年的岛屿到别处去，一定是种切肤之痛。长痛不如短痛，比起家园显然是活命更重要。
封清羽把手放在苇草肩上，轻拍几下以示安慰。
“我去找酋长小姐说，你别担心，问题会解决的。”
苇草只好点头答应，等她亲自出马。
论社交能力，苇草绝对不敢自称合格，事关天灾，更应该让能言善道的队友和部落首领交涉，以免延误时间。
感染者的性命也是命，身为罗德岛的一员，绝不会因为对方的出身或感染与否就区别对待，这是它建立以来一直存在的宗旨。
宴会上有击鼓表演，鼓点的声音越急促，节奏越明快，苇草的心脏就跳得越快，胸口发闷得越厉害。鼓声像催命似的，每敲击一下，就把她的生命值削掉一点。
她现在心里就一个急字，担心这群寻欢作乐的笨蛋不愿撤离，或者来不及撤离。
封清羽放下玻璃酒杯，用灵巧的身体绕过其他部落成员的餐桌，来到酋长的桌边。酋长的桌上也堆着很多食物，每一盘都只动了一点。
将身体先给酋长的女人正服侍在侧，轮流将自己杯中的酒喂给她，一副众人争宠，争相讨好的画面。虽然很和谐，也很令人羡慕，现在已经没空羡慕。
她指着领地上空东北方向的天空，那边的云层颜色比刚才更深，形态也变得更浑浊，像极了画家打翻了颜料之后，在画纸上以发泄性质随意涂抹出来出来的产物。
“酋长小姐，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天灾要来了。趁现在还没来到岛上，你必须趁早结束这场宴会，带领你的族人找个地方躲避。”
酋长的酒卡在喉咙，被突如其来的噩耗给呛到，发出一阵骇人的咳嗽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突发恶疾准备要驾鹤西去。两名身上几乎没穿什么布料，上半身孩子贴着俩创可贴的侍女一前一后替酋长顺气，嘴里嘀咕着一些只有她们自己才听得懂的俚语。
大家都是一脸懵逼，听到“天灾”这个词语顿时脸色阴沉，议论纷纷，封清羽一下子收获几十个人极不友好的眼神。
在她人领地里大肆散布有关天灾的消息，还是以被盛情招待的客人的身份，很难不惹人生气。
野蛮之人的思考方式很简单，不喜欢的家伙就用武力让对方屈服和闭嘴。
愤怒的部落成员纷纷掏出武器，站在台下起哄。
“酋长，这家伙在捣乱，要不要把她扔到海里喂鱼？”
“这座岛是被神明庇佑的人间天堂，最初的大祭司说这里永远不会遇到天灾，您可别被她给骗了！”
“把她们赶出去，赶出去！”
……
众人起哄的杂音让整个部落广场变得喧闹，每个人都用最大的音量宣泄愤怒，自顾自地讲述，酋长一句话也听不清楚，脑袋被这些人的话弄得发胀。维多利亚最热闹的菜市场也没这么吵。
族人们吵得不可开交，酋长忍无可忍，从衣服底下的腰带里掏出一支外形轻巧的黑色短铳，产自雷神工业，富婆杰西卡也有一把同款。短铳使用的蚀刻子弹很昂贵，能用得起的人必须得小有资产。
酋长的前身是贵族小姐，拥有一把销金的短铳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安静——”
铳械向天上射击，枪声震耳欲聋，吵闹的人都立刻噤若寒蝉。
这玩意儿对她们而言是神器一样的存在，能够远距离杀死大部分的活物。谁也不想违反部落的规定被酋长大人轻轻一指，被指到的人肯定活不久。
接着，酋长将铳械用力拍在桌上，让盘子里的肉被震起又落下。
“都别吵了，让我安静一会儿。”
天灾在即，最难受的必然是部落首领。封清羽能理解她们不愿放弃一切的心情，辛苦建设的事物只能眼睁睁看它们被天灾摧毁，不论是谁都感到痛心。
要是这群人要死守着她们的家园，她和苇草就只能先离开。
48.荒岛撤离
炎国有句话叫“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对天灾没有正确认知的原始部落，在过去的几百年间碰巧运气不错，没被肆虐的天灾蹂躏，让她们产生一种错觉——这里是受到神明庇佑，永远不会被天灾影响的风水宝地，因此固执地认为外来人危言耸听，意图扰乱部落秩序。
还有人发挥丰富的想象力，认为封清羽和苇草收了敌对部落的好处故意散布谣言。
只能说迷信害人，有些事情绝对迷信不得。
酋长不是岛上土生土长的人，也许会更倾向于封清羽她们的说法，目前看起来是。她在思考，努力地思考，灰蓝色的眼眸里能看到挣扎。
要做出撤离全员，放弃领地的决定很困难，底下的人也在左右她的决定。万一天灾没有来，撤出领地的行为就等于是将大家戏耍一场，部落领袖的威严也会因此受损。
以武力取胜的原始部落最直接的选举方式是打擂台赛，能够将全部上台的挑战者打败的人就会自动成为酋长，永远号令整个部落的权力。一旦酋长失去威信，底下的人也会造反，将酋长杀死的人就是新的酋长。
萨尔贡的部落以一种叫玛维索提亚的武斗大会选举大酋长，各地的原始部落都大差不差。酋长最担心不是自己的地位，而是能否说服这些没受过系统教育和科普的人。
封清羽不想催促她，要说服对方只有一个办法，让她能够看到维多利亚当地天灾监测频道的新闻。每个城市都设置有应对天灾的部门，在监测到天灾之后会以各种方式向公民传递消息，帮助就地躲避。
像龙门就设置有多个地下通道和天灾避难所，听到广播的市民根据位置选择最近的避难所躲避。
能够联络维多利亚进货的人不可能完全切断和外界的联系，酋长也做不到彻底与世隔绝，从她懂得哼唱塞壬唱片最新的曲目就知道。
“你能接通维多利亚的网络对吧？岛上的某个地方有信号塔和城际网络的线路，你趁现在快点看新闻，假如我和我的同伴骗了你，我们自己游泳游回去，要是我说的是真话，别想那么多，赶紧跑。”
“好吧。”
酋长对一名部下耳语几句，部下听完立刻离开宴会现场，可能是去取来手机之类能看新闻的东西。部落成员们都等着酋长给个准话，虽不敢大声议论，却也在下面窃窃私语。
等待的几分钟格外漫长，苇草的眼睛时不时往天上瞥一眼。浅灰色的云海在高空翻腾，云层和云层之间的缝隙内，金色的闪电宛若天灾的眼睛，冷漠地窥视这片海域，寻找一个能大肆破坏的地方。
一般来说从监测到天灾的信号，再到天灾降临，中间会有几个小时的黄金撤离时间，只要撤出天灾的影响范围之外，接下来就静待天灾过境，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就行。
封清羽有过几次现场躲避天灾的经验，基本能从一些天象变化中窥见端倪。
离席的部下果然取来酋长的手机，还是哥伦比亚产的peach牌，桃子的右边被咬了一口。被暂时关闭的网络也终于连上，封清羽的通讯器一连接到好几条来自罗德岛本舰的通讯请求。
罗德岛本舰能通过通讯器锁定干员的位置，这次负责联络她的干员是新手池里经常让博士哀鸣的洁哥——安洁莉娜。
“能听到吗？”
“黑羽干员，能听到吗？”
熟悉又甜美的jk音，足以让任何听到的人心痒难耐。
“这里是黑羽，听到请回复。”
“黑羽干员，罗德岛天灾防备后勤组收到在维多利亚半岛郡出外勤任务的干员发来的紧急消息，半岛郡附近海域即将迎来一场天灾，规模很大，你丅必须立即撤离，到附近的安全区进行避难。”
“了解，我和苇草会立刻撤离到安全区，多谢你的提醒，替我和苇草向罗德岛问好，以上，回头再联系。”
通讯到这里结束，封清羽不敢这时候还和洁哥寒暄，起码要先保证自己能在天灾降临之前撤走，性命无虞。
她和罗德岛的通讯特地开了外放，让在场的全部人都能听见。酋长也用手机进入天灾监测频道，一男一女两位瓦伊凡主持人用焦急的声音向半岛郡附近的居民一次次播报。
“维多利亚天灾检测局和维多利亚天灾防卫部向半岛郡及海域的全体公民发布一则紧急通知，现在监测到一场大型天灾，正在朝维多利亚南部海域方向移动，请相关人员立即做好撤离避难的准备，通知再播报一次……”
新闻画面上是陷入恐慌，向安全区撤离的维多利亚人，位于维多利亚地下基础结构和地下避难所的通道全部打开，警察和救援队，以及和天灾防备相关的工作人员在街边疏导群众，有点末日降临的味道。
不是末日，胜似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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