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尘4195
到这里，他已经猜到对方想要说什么了，因此有些犯恶心。
“那么，成为了她的支柱的你，又是怎么做的呢？”
罗莎琳，就如艾泽预料的那样，突然向前两步，贴到了艾泽的面前，话锋一转用混杂着责备的语气，继续说道：
“一次又一次，你不停地否定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你压制她的崇拜，否定她的信仰，这让她感到混乱，感到不知所措。”
“艾泽，你明明可以给她创造一条更加轻松的路——只要你认可、鼓励和接受她，就能让她彻底地从那次失败中走出来。但事实上，因为你，直到现在她都生活中痛苦和折磨之中，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呢？你对他人信仰的否定，究竟带来了什么？”
“……”
艾泽沉默不语。
门外偷听的克丽丝，更是连心脏都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
因为，她也想知道答案。
就像罗莎琳说的那样，她确实靠着疯狂崇拜艾泽，来逃避自己的失败，这点她本人都非常地清楚，也因此时常被自我厌恶所折磨。
但在这份自我厌恶的伸出，她也毫无疑问有着些许的怨气，和不理解。
为什么？为什么要否定自己到这个程度?
崇拜也好，追捧也罢，在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
无论是教皇，神父，贵族，将军，还是高级冒险者，无人不在塑造自己的形象，无人不在吹捧自己的功绩。
艾泽所拥有的名声，是多少人挤破了脑袋瞪碎了眼睛，也想获得的。
可偏偏艾泽本人对之嫌弃至极。
是，个人崇拜会导致问题，极端信奉会带来盲目。
但那也不是今天才开始的，也不是她克丽丝一个人这么做的。
真的，要这么绝情吗？
类似的心情，在以前，都被克丽丝非常小心地回避和隐藏，从来不去多想。
可现在，随着罗莎琳点破了这个话题，思绪已然不可阻挡。
“是的，就是要这么绝情，别无选择。”
无形又无源的置疑之中，艾泽轻轻地叹了口气，抬起头，直视着罗莎琳那似笑非笑空洞无神的瞳孔。
“而且，我相信她。”
短短几个字，轻描淡写，却莫名坚定，一巴掌将克丽丝内心涌出的负面情绪，全部都给重重地抽了回去。
甚至让表情万年不变的罗莎琳，都出现了些许的波澜：
“……你说什么？”
“罗莎琳，我问你个问题。”
坐在沙发上的艾泽，身体向前倾去，十指交叉支撑着下巴，审视的眼神锐利地扫过对方的全身。
“你觉得，我是什么？”
“嗯?”
“勇者艾泽，以及与之伴生的所有头衔、封号，于我来说毫无价值。不管是刚被召唤的那个时候还是现在，我对我自己的定位，都只是个被卷入了莫名其妙的穿越事件，努力寻找回家方式的可怜普通学生而已。”
“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事情，战争、政治，还是那些让人厌烦的博弈，虽然在此时此刻的眼下与我息息相关，但不代表永远会这样，离开也好，战死也罢，我随时都有可能跟这一切断开连接。”
“但克丽丝，还有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不一样。与魔族的战争直接关系到种族存续，他们只有胜利和灭绝两个结果可以选。总不能把所有的这些责任，都甩到我这个外人身上吧?万一哪天我战死了呢？难道他们还不过了!?”
当一个团体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并不稳定的个体上之时，这个团体会丧失掉巨量的主观能动性。
甚至是未来。
靠单一强人维系的国家与体系，在强人死后轰然倒地解体——这样的故事，在艾泽原本世界的历史中，并不少见。
对于深陷魔族战争中的这个世界的人类来说，后退一步即为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们绝不能犯这种错误。
艾泽倒是不想当甩手掌柜。
但来到这个世界的过程并不受他自己掌控，那又有谁能保证离开的过程，就一定是他自己能说了算的呢?
穿越这个系统本身，就没啥可靠性。
更别说战死。
在艾泽一路高歌猛进的过去两年中，他也有更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甚至到了现在想起来都会后怕程度。
战场嘛，没人能保证明天发生什么。
所以虽然自己的做法有些不近人情，但艾泽坚信，自己必须这么做。
从理性上来说，这套理论并没有什么问题，也是艾泽一直在对几乎所有部下，不断重复至今的说辞。
罗莎琳也知道。
所以她略显轻蔑地笑了笑：
“所以呢?现在效果怎么样？”
这话，让门外的克丽丝一哆嗦。
“艾泽，你很优秀，也很理性，理性到甚至可以毫不在乎地把自己的生命也押上棋盘，只为增加那么一些胜率。”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啊?大部分人，他们并不会去想这些，他们更愿意寻找一个寄托，将自己的所有不安与希冀置于其上，这就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这就是纯白圣女教派存在的理由。”
“而事实上，他们的愿望也确实实现了，那些迫害他们的教会高层和异端裁判所，皆已遭受神罚而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说的，就是之前发生在圣都的骚乱，莉亚在罗莎琳的协助下，一个人把教会里里外外杀了个底朝天，直接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明明一手策划而成，居然还真的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将之称作神谕，别的不说，脸皮这块罗莎琳确实是拿捏住了。
还是说怎么，这家伙内心深处真的把自己当做神了?
不管怎么样都挺恶心的。
更别说明明是自己在清洗教会内部的异己，说得跟为民请命一样。
笑死人。
艾泽摇了摇头，脸上的轻蔑几乎压制不住地要流露出来。
而罗莎琳的慷慨陈述还在继续：
“你这边呢？不管是离队前，还是离队后，你花了无数的功夫，想了无数的办法，想要帮助克里斯提娜振作起来，想要否定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信仰。现在，效果如何呢？”
“据我观察，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善的迹象呢，甚至她的情感，比起之前还在队伍里的时候，要更加地强烈了?这就是你相信的结果吗？似乎并没有什么价值呢。”
门外的克丽丝，冷汗直流。
挨骂这块，她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不会因此再有一点的波澜。
但是，因为自己的不争气，让师父在最重要的斗嘴……不对，是论战中处于了下风，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就好像两边家长拼孩子，一边拿出一堆奖状，一边拿出留校查看通知似的。
蓝发的少女不断地道歉：
“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的，我相信她。”
同样的话，却以更强的力度，再次从房间内传来
第59章 夜访圣女（3）
艾泽的表态，让罗莎琳直起了身子，微微地向后仰去，甚至连带着眼睛都微微眯起，打量的意味越发浓厚。
“为什么？能告诉我理由吗？”
一阵沉默后，白色的圣女如是说道。
艾泽靠在沙发的背上，稍稍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却并没有直接地回答问题，反而抬起头迎向对方的视线，问道：
“罗莎琳，你觉得，我们这些所谓的神选勇者，实力如何?”
“……什么？”
“刚被召唤的时候，大家的实力比起现在来说要弱的多，又在之后的一段时间迅速变强，发展到与现在几乎没有区别的程度——在我个人的认知中，这不能被称为成长，反而更像是在熟悉自己的力量，一旦熟悉完成，那就是完全体。”
艾泽虽然相对其他勇者来说，战斗力菜到了一个离谱的级别，但那也不是过去作为普通学生的自己能够比拟的。
而正因为过去的起点实在太低，艾泽才明白，这种数值上的增强，与传统意义上的学习成长存在根本的区别。
用rpg来举例的话，成长是升级，而勇者们的情况则更像有人用修改器，在后台直接地篡改了数据。
“换句话说，罗莎琳，我们这些所谓的勇者，是一个几乎被定死的状态，几乎不存在成长的说法——这不仅仅是硬实力，在战斗以外的部分，也是一样的。”
对于自己在这个世界所掌握的军事指挥，政治博弈以及情报分析能力，艾泽感到非常地陌生。
就如同莉亚等人的战斗能力快速成长一样，这份天赋并并没有任何一步步提升的过程，反而是在艾泽开始接触相关工作后，在短短几天内就完全上手。
仿佛这天赋从一开始就属于他。
又好像从来不属于他。
白色的圣女摇了摇头：
“你到底想说什么?”
“罗莎琳，你认为，自己的能力有办法为信徒们解决一切问题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借着信仰网络的能力，罗莎琳能在教会乃至人类内部为所欲为。
但这终究只是窝里横，对完全没有此类信仰的魔族来说，这种能力毫无意义。
马上要开始的远征就是如此。
“你把自己设定为了他们崇拜和寄托希望的对象，那在无形之中，你也成为了他们的上限，扼杀了他们的可能性。”
“但是克丽丝不一样，她……她是货真价实的天才。本身出众的天赋，众人竭尽全力的培养，以及后天本人的努力，共同地将她塑造成了现在这幅样子。和我们这些力量哪来都不知道的家伙不同，她在成长。哪怕在她来到我这里之后，也一直在成长。”
“我所知道的，我所掌握的，我所了解的，她已经学得七七八八了。而她所掌握的那些，很遗憾，我并不是太学得明白的。”
艾泽露出了苦笑。
对于这个世界的知识，比如骑士团的战术，贵族相关的各种活动等等，土生土长、天赋异禀的克丽丝，掌握地比艾泽更好。
艾泽倒也不是没尝试过去学，但这些过度细化的东西，没有充足的时间积累，还真不太好一蹴而就。
结果可是，克丽丝一直在从艾泽这边学东西。
毕竟师父也不是白叫的。
而艾泽——很遗憾——不知道能力从何而来，也就没办法让自己成长。
就算总体上来说，艾泽现在依然比克丽丝要优秀得多。
但长远来看，一个固定的终点，被追上一定只是实践问题。
“她会超过我的，哪怕多花上几年，她也一定会的。”
艾泽抱起膝盖，淡淡地说道：
“所以，我不能接受她的信仰，因为我不能让我自己，成为了她的上限，这就是所谓的，我相信她。”
“……”
罗莎琳陷入了沉默。
而门外偷听的克丽丝，则心跳加速到几乎要自内向外地把肋骨给撑断，冷汗更是如瀑布如溪流般源源不断地流下。
自己，超过艾泽?
就现在这个废物样子?
这玩笑看得也太大了。
再说了，这样的话，他之前也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
“……呃。”
当然没有说过。
因为就自己之前那个状态，就算说了，估计也只会被克丽丝当耳旁风，和其他的那些嘱咐以及责怪一起，左耳进右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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