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四羊
第31章 古兰贝尔
时间正常流转，来到6月9日。
井泽静江的回归不单让孩子们万分欣喜，利姆鲁也十分惊喜，干起活来似乎都比之前更有劲了。
有静和日向照顾孩子，孩子们也不再需要旁人操心，魔国联邦全力运转，筹备着盛大的开国祭。
这一日是开国祭的前日，利姆鲁小镇已张灯结彩，热闹得好似年节，哪怕已有十几万冒险者为了买到季星的技能而进入了地宫，各处还是人山人海，人潮拥挤。
穿行于人流中，一老一少颇有几分显眼。老人倒是副普通的老者形象，不同寻常的只有他格外挺拔的腰背，他手拉的外表10岁左右的小女孩却是金发碧眼如活的洋娃娃般，可爱到偶尔让人愣神。
他们也像是普通游客一样穿过商业街，两人的手上都多了一串冰糖葫芦，女孩的头上还多了一件可爱的蝴蝶发卡。
品着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老人脸上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身边的小女孩完全明白老人的心事，感慨道：“比我预料中还要厉害，人类和魔物完全不分彼此地融合在一起，还有这个城市……真是建设得让人害怕，爷爷。”
老人看向她，小女孩指了指脚边的马葫芦盖，道：“这个东西叫做下水井，爷爷你注意到街头巷尾很多地方都有它吧？这说明小镇在建设的时候就完善地考虑了排污系统，像是普通城镇里的那种肮脏酸臭，在这里是绝对不会有的。”
她又伸手指了指远处：“那边正在铺设的轨道就更了不得了，我跟您说过，那叫做火车，能让西方诸国被连接起来的‘交通工具’。
等到火车正式营运，各地的商品就能快速流通，魔王利姆鲁就掌握了西方的经济命脉，或者说现在这里就已经是西方的经济中心了。
没有谁比我更懂金融的力量，爷爷，根本不用诉诸武力，那些因为魔王利姆鲁得到方便的商人、贵族就会自发的拥戴着她，如果哪天有某个国家得罪了她，利姆鲁只需要切断那个国家的物流运输，或者只需要涨涨原材料的价格，那个国家就会承受不住，跪地讨饶。
更进一步，如果那个魔王还懂得通过操控汇率的方式来侵占资源的话，就更加恐怖了。”
知道这么多的她自然不是普通的小女孩，她正是和利姆鲁一样死后转生到这个世界的人类，玛莉安贝尔，而她转生前也不是普通人。
她是统治欧洲的帝王，自小便被称为金融界神童，通过国家的强盛操控汇率，聚敛财富。这样的她还是活到寿终正寝才转生的，积累了一世经验，变得更加聪颖。
但比起人生经验，她身边那已有千年寿命的古兰贝尔更加充足。
听完她的话后，古兰贝尔沉默着，并未表达自己的意见。
玛莉安贝尔有些急了。
“爷爷！您这段时间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忘记了我们罗佐一族的夙愿了吗？我不相信您会因为那六个蠢材的死亡而被吓到！”
从转生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就决心要和上辈子一样，做这个相对落后的世界的主宰者，并且在三岁那年遇到了与她志同道合的古兰贝尔，从此成为了古兰贝尔的孙女。
两人应该也是朝着一个目标、一个理想前进的同伴，而眼下明显魔物联邦的存在已经在逐渐动摇罗佐一族的根本，可除了上次对付日向时的推波助澜，古兰贝尔却迟迟地不做动作，还阻拦她有所行动。
她很不理解，甚至说很愤怒。
面对她的疑惑不满，古兰贝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中午了，我们吃饭吧，玛莉安贝尔。”
“我……”
没等反对，玛莉安贝尔已经被古兰贝尔拉进了旁边一座门脸很气派的酒楼——品海楼。
很显然，这里是一个以海鲜为主的高档酒楼，而鸠拉大森林并不靠海，要向东南穿过兽王国，才能找到海岸线，出海捕鱼。
其中不单要跨越上千公里，海中孕育的魔物也是危险至极，所以内陆国家、就算是王公贵族也很少吃到海鲜，他们也不爱好这个。
玛莉安贝尔上辈子倒是什么都吃过，但今生这十年来偶尔品尝也都是些不新鲜的物样，味道很差。
因此当她走进这品海楼，便情不自禁地失神了两秒。
这座大厅仿佛是微缩的海洋世界，一排排错落有致的大型水族箱镶嵌于餐厅的墙面与中央区域。
每一只都闪烁着神秘而诱人的蓝色光泽，里面居住着各式各样的海洋生物——五彩斑斓的鱼种在翠绿的海葵丛中穿梭嬉戏，橘白相间的条纹在水中显得格外鲜艳，不远处，几只优雅些的鱼缓缓游弋，它们长着丝带般的鳍，身上绘有精细的蓝色与黄色图案，摆尾如龙。
甚至让玛莉安贝尔怀疑这种鱼的体内会有一丝丝龙的魔素！
接着，她就被一个壮观的景象所吸引——一条巨大扁平的鱼静静地盘旋在一座水箱底部，庞大的身躯覆盖着灰褐色的鳞片，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其身长惊人地超过了八米，在海洋中恐怕就连那些魔物都不敢轻易招惹。
此外，其它水箱里还有各种奇异的贝类、色彩斑斓的珊瑚以及不时掠过的海龟，让她第一次了解原来这个世界的海产品也这么丰富。
连她都这样了，其它步入这家酒楼的客人就更是震撼，一个个都忘记了吃饭点菜，趴到了水箱上。
身穿制式店员服装的人类、魔物都很热情地欢迎着这些客人，并向他们介绍这些海洋生物——大多应是新起的名，因为玛莉安贝尔听到了许多上辈子熟悉的名字。
“真是奢侈……”她低喃道。
她想象不到在这个世界建造这样一座酒楼需要花费多少，保持海鲜供应又需要何种的奢靡，就连罗佐一族都很难做这么大的排场。
而很快也有店员注意到了她和古兰贝尔，迎接过来：“先生，请问您之前有预约吗？”
“哦，在这里吃饭需要预约？”古兰贝尔问。
“不不不，是因为有些菜品需要长期的准备，只能预备。”店员连忙道：“只要您不去点标明需要预制的菜品，我们这边又有座位，您随时过来都可以。”
古兰贝尔轻轻点头：“我们是来找人的，那个房间。”
他抬手指了指三楼一个房间，店员随之望去，面色微变：“失礼了，先生，请问……您确定吗？”
“是那里没错。”
“那……请您跟我来。”
爷爷什么时候约了人？玛莉安贝尔有些奇怪，询问地望向古兰贝尔时却没得到回应，一路跟随店员行走，这才发现这家酒楼内竟已安装了那种简易的上下电梯。
不过想想就连缆车都有了，这种程度的科技倒不用额外惊讶了。
来到那306号房间，店员轻轻地敲了敲门，道：“季星大人，这里有一个带着小姑娘的老人说来找您，请问您认识他们吗？”
玛莉安贝尔小脸色变。
季星？技能商人？！
“请他们进来吧。”
“是！”店员神色恭敬，侧身推开了门，请爷孙俩走入。
玛莉安贝尔板起小脸，第一时间观察包间里的情况。
有三个人，坐在主位的青年身上蕴藏难言的气质，正平静望着他们，左侧绯红长发的女人则低头品味着某种鱼肉，似无暇他顾，又似乎不怎么在意两人的到来。
技能商人季星，龙血武姬希瓦娜。玛莉安贝尔没有见过，但能够认出，而季星右侧正站着轻轻搅动桌中汤锅的女人她便十分熟悉了。
之前跟在优树身边的卡嘉莉！
见到两人，卡嘉莉很平静地向他们点了点头，毫无之前的拘谨。
‘切，优树那家伙来了魔国联邦一次就挣脱了我的技能操控，跑没了影，果然和技能商人有关吗？’
暗藏住眼底的阴霾，不明情况的玛莉安贝尔没有吭声。古兰贝尔则道：“打扰了，季星先生。”
“来都来了，还客气什么。”季星道：“两位坐吧，正好品鉴一下我这品海楼的菜品，提提建议。”
“原来这座酒楼是季星先生建立起来的，怪不得这么大手笔。”古兰贝尔礼貌点头，示意玛莉安贝尔就坐的同时道：“这是老夫的孙女玛莉安贝尔，一名转生者。玛莉安贝尔，向季星先生问好。”
玛莉安贝尔虽然心中不渝，但早已习惯伪装，立刻露出甜甜的微笑：“季星先生，您好，听说您也是召唤者？不知来自哪个国家？”
“中国。”
玛莉安贝尔稍滞，明显有些没想到：“原来如此，我是欧洲人，也经常品尝来自东方大国的美食。在美食方面，我觉得全世界任何国家都比不上您的国家。”
她虚伪地客套着落座，低头间忽然发现眼前一套未开封的餐具。
于是她下意识地环顾摆满各样菜品的圆桌，发现了正正好好的五套餐具，而她和古兰贝尔面前摆放的也正是那未开封的两套。
爷爷果然和他约好了，什么时候做的，竟然连我都保密。
“爱吃就多吃点。”季星点点头道：“为了确定这个世界哪些海鱼能吃好吃，希瓦娜前前后后忙了快一个月，留下来的都是精品。”
原来是堂堂魔王亲自搬运，真够奢侈的。玛莉安贝尔腹诽，古兰贝尔则哈哈大笑道：“那可真是有口福了，老夫就不客气了。”
他快速拆封餐具，夹了一筷子面前好几种鱼一起炖制出来的‘杂瓣鱼’，浓郁的酱香沁入喉舌，他略微失神，摇了摇头：“真是惭愧，老夫细想这千年阅历，竟想不出哪种食物能与它的鲜美相比。”
“人生大事，莫过于吃喝玩乐嘛。”季星笑道：“魔素的存在让这个世界其实有很多我们世界不具有的美食条件，只是缺少开发。”
“这一点老夫只能赞同一半。”
古兰贝尔道：“总有些事要比吃喝玩乐更加重要，比如理想，比如家族，比如……种族。”
“你说得也对。”季星道：“但你我的心态和想法不一样，在这一点上恐怕很难达成一致。”
“这样吗？”
古兰贝尔面露失望：“无能者追寻千年不可得，有能力的人唾手可及却毫无兴趣。这个世界总会让人失望，或许这就是世间真理？”
“你把自己称为无能者可实在太谦虚了。”季星道：“只是一个西方圣教会，根本不可能将西方诸国捏成一股劲，露米娜斯是个不怎么管事的家伙，这些年来如果不是你在操劳，西方诸国之间不可能一派祥和，全无战事吧。”
“那又如何？到了最后还是一场空。”古兰贝尔叹道：“老夫寿命有限、能力有限，一次突来的变故就能毁掉我百年的筹谋，这世界终究还是在走向让我不安的未来。”
他是一名‘种族主义者’。
在古兰贝尔的眼里，魔物不可信，魔王们更是需要提防的人。
这些年来，借助露米娜斯的力量，他将西方诸国扭成一股绳，曾经的勇者成为了优秀的政客，罗佐一族也被他带到了权力的巅峰。
西方一派和平，人类团结一心共同抵御着魔物，这其中的功劳九成都要归结于他，但他并不满足。
魔物、魔王终究不可信。他想要改变世界的状态，想要让人类真正掌控这个世界，甚至已经做好了和露米娜斯反目、死亡的准备。
只要向着他的理想推进一步，他甘之如饴，但季星的出现推翻了他一切的计划，也让他毫无办法。
他连侍奉了千年的露米娜斯都不能完全信任，自然更加不信任利姆鲁，但他也知道，只要眼前人插手，他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成功。
面前的季星是和露米娜斯、和利姆鲁完全不同层次的存在，是他燃烧一切也不可能匹敌的对象。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季星是人类，这便让他生不出丝毫敌意！
这一点季星是知道的，七曜被他清理了六曜，只剩下眼前的古兰贝尔，不是因为这位原勇者可以得到什么特殊的优待，而是因为他确实没对自己产生过任何敌意。
哪怕是现在，自己拒绝了他话里话外的暗示，表示自己在利姆鲁这里很舒服，不打算改变，他也没对季星产生一丝一毫的敌意。
因此季星不反感古兰贝尔。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其实在任何世界都能用得上，种族纷杂的融合，其乐融融的世界是很难出现的，所以古兰贝尔秉承的理念和理想也不无道理。
能贯彻自身理想与意志到这种程度的勇者，值得钦佩。
与之相比，古兰贝尔旁边的小丫头就差了太多太多了。
玛莉安贝尔似乎听懂了季星与古兰贝尔含蓄的谈话内容，心想原来这段时间爷爷按兵不动，是想要暗中联系季星、与季星结盟。
这和她当初打算的用自身技能影响控制季星的计划不同，但她也知道那很难做到，这样做更省事。
于是她开口道：“不知道季星先生在被召唤前是做什么的？”
季星摇头一笑：“忘了。”
“……”玛莉安贝尔一噎：“我早就听闻季星先生售卖技能的传说，据说您赋予那些冒险者技能后，只是让他们在一年后向某些福利机构捐款，如今已逐渐兑现，真是功德无量，让人敬佩。
但我有一件事不理解，您明明可以凭借自身的能力获得无数的追寻者，轻易站到世界的巅峰，为什么似乎一点都没有兴趣？”
她尝试勾动季星的欲望，独有技贪婪者已经在悄然运转。
这并不是在尝试控制季星，她也听说过季星战胜灼炎龙并坐过缆车，虽然对自己的技能有信心，但她觉得想控制季星必须有漫长的过程，那一定会被季星发现，不能冒进。所以她只是想要把握季星欲望的脉络，掌控谈话的主动权。
就像她无数次做过得那样。
古兰贝尔没有阻止，甚至没在意，而是又低头享用起其它菜品。
这个时候，洋娃娃般的玛莉安贝尔忽然开始颤抖。
她的瞳孔随之放大，仿佛眼前出现了一只狰狞恶鬼，身上快速渗出汗水，衣衫都被打湿，直到从椅子上跌落，劫后余生般喘着粗气。
房间里没有人对此露出异色，包括古兰贝尔。卡嘉莉嘴角略微勾起不屑的弧度，又恢复知性秘书的状态，为季星盛了一碗汤。
“您请用，季星大人。”
“嗯，你也坐下吃吧。”
季星笑笑：“希瓦娜，古兰贝尔，你们要喝汤自己盛，这个鱼丸汤比野生菌汤还要鲜，鲜好几倍，保证你们喝过就不会忘。”
“是吗，那老夫可不客气了！”古兰贝尔起身，见希瓦娜动作更快些，让了三秒才盛汤坐下。
四人安静地品尝着美味的海鲜盛宴，古兰贝尔时不时地发出两声赞叹，希瓦娜则低头只顾着吃，好像要弥补之前一段时间的辛苦。
坐在地上的玛莉安贝尔好似被人遗忘，半晌才战战兢兢地爬起，双脚几次打滑，甚至没有尿裤子都是她两世为人的积累。
‘那、那到底是什么？’
在用技能窥测季星的那一刻，她的心神就进入了一片黑洞中，其内似乎孕育着无边的恶意，对权力的贪婪、对美色的贪婪、对金钱的贪婪、对整个世界的贪婪……
她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到如此巨量的贪婪，甚至说转生的十年中她感受到的贪婪相加，都不如这次看到的一角！她的技能被那股贪婪疯狂地吸引，连带着她的灵魂都沉入了无底的深渊，被贪婪吞噬！
为什么？这真的是人类？！
她疯狂地想要逃出这个房间，最终勉强地克制住自己，爬上了椅子，低头失神喘息。
见她的模样，古兰贝尔终究有些不忍心，放下筷子叹道：“麻烦季星先生给她上这一课了，想来玛莉安贝尔之后会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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