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汐见从岸边捡起来平滑的小石头，猛地丢向湖中，打出了一连串的水漂。
“过去北方妖精也曾跟镜之氏族有过几次摩擦，可你都看到了，镜之氏族基本上缺乏斗争心，只会顺其自然地接受。”汐见说，“如果不是镜之氏族实质上接受我们的庇护，恐怕早就被北方氏族兼并了吧。”
所以，女王麦布一旦看穿了镜之氏族的这种特征，就会只留下少部分兵力监视镜之氏族，然后挥师南下，将其他氏族作为主要目标。
将其他敌人的消灭后，最没有威胁的敌人自然就不需要担心。
不管是望风而降还是负隅顽抗，都不存在区别。
“北部平原以东是森林和山地，不易行军。”梣也从地上捡起来石头，学着汐见的方式，往水里扔了出去。
然而没有掌握诀窍的她，扔出去的石头在水面跳跃了两次就沉入了河中。
“不对，发力的姿势不太对。”汐见失笑，将话题从战事方面转回眼下，他走到梣身边，将另一块石头放在她手中，“调整呼吸，不要用全身发力，而是将力量集中在手上，依靠手腕的力量——”
跟着汐见对她肢体动作的调节，梣稍微抬起手臂，跟着指挥将石头扔了出去。
这一次稍微好了很多，石头在第六次弹起后，才因为没了力量沉入水中。
“做到了！”梣开心地拍手。
汐见也笑了出来：“不是很难，多玩几次就掌握诀窍了。”
“嗯。”梣低下头，在河岸上物色合适的石头。
“继续刚才的话题，麦布这次进军只有一条路线。”汐见看着河面，“恐怕她做了这么久的准备，对不列颠全域是志在必得了。”
“但是我们要阻止她。”梣若有所思，“如果她只是征服其他氏族倒还好，但如果是将其他氏族都消灭……我不太赞同她的想法。”
“况且翅之氏族动了起来，风之氏族和土之氏族很快也会收到消息，然后向曼彻斯特派遣军队。”汐见说。
梣忽然抬起头，望着北面的天空：“感觉上次出手调停南方妖精对北方妖精的战争时，好像也是这种形势。可惜双方实力今非昔比了呢。”
“你后悔当初帮助北方妖精吗？”汐见说。
“不如说我想问吾夫，你后悔了吗？”梣摇摇头，“那时候的事都是你在做，我只不过是冷眼旁观。”
“怎么会。”汐见笑了出来，“什么时候做什么时候的事，除了现存的五大氏族，北方妖精也应该有生存的权利。”
所以他才会在那个时候介入那场纷争，游说其他氏族放弃讨伐北方氏族。
那样更符合梣的想法，否则梣一定会私底下反对。
只是此消彼长。
经过一千七百年的发展，北方妖精已经拥有了足够征服不列颠全域的实力。
“自那之后没有再跟麦布战斗过，不清楚她现在的实力如何。”梣若有所思，“还是说当初她并没有拿出全部实力呢……”
当初因为误会解除得够快，麦布只是稍微露了一手，既没有伤到汐见，也没有被汐见轻易击退。
看上去势均力敌，却有可能成为误判双方力量的要因。
“大战不可避免，等到战场上相遇之后，我们就知道了。”汐见说。
“差不多到明天就可以出发了。”梣说，“时不我待。”
汐见也表达了自己的顾虑：“牙之氏族近来的反常沉默，让我很在意。”
“喂——，梣！汐见！”
特特洛特的声音从桥上传来。
“总算回来了，还以为你打算把整个格洛斯特的服装店都看一遍呢。”梣笑着说。
“嘿嘿嘿，差不多是逛完了。”特特洛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格洛斯特的料子不太行，没办法给梣做婚纱呢。”
要给自己做婚纱的事，梣已经知道，她很高兴，却也还是不得不劝说道：
“现在战争的阴云悬浮在不列颠的上空，恐怕就算有好料子，也没时间让你做婚纱了。”
“未尝不可。”汐见却说，“战争需要正视，却不代表要因此舍弃自己的喜好。”
梣叹了一口气：“不愧是吾夫，心态依旧这么稳定。”
“料子这么难选，要不还是先画设计图吧。”特特洛特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册子，“咱在这里买了个图画本，还有炭笔，可以用来画画。”
“能画画吗？还挺厉害的。”汐见倒不意外。
既然是妖精，与生俱来拥有与目的相关的才能，也很合理。
“不过既然是给梣做的婚纱，那就必须要问问新娘自己，还有新郎的喜好了。”特特洛特笑嘻嘻地说，“咱可是很客观的，不会自说自话就完成设计了。”
“在这里画吗？”梣问。
“当然不会啦。”特特洛特说，“先回旅馆去，让你们看看咱的画工，免得你们不信。”
汐见与梣面面相觑。
“也没有啊，我们都还是相信的，毕竟你就是这样的妖精。”汐见说。
特特洛特蹦蹦跳跳来到梣的背后，推着她往街上走，并招呼汐见。
“嘻嘻，总之快点回去吧，咱已经迫不及待想动笔了。”
看着两人走上堤岸，汐见扭头望了眼平静的河面。
不列颠就像这条河一样，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流涌动。
他这样想着，跟上了她们的步伐。
第五十章 带着善意与感谢献上的花束
被谁注视着。
转天启程离开格洛斯特的时候，梣和汐见就各自不同程度的感觉到了这种视线。
其实他们本来就很显眼，翅之氏族境内的妖精和人类，都知道救世主梣和她的贤者来了这座城市。
而且还顺便收服了翅之氏族内排得上号的暴躁妖精特特洛特。
所以出城的路上，他们总会被看上几眼并不奇怪。
问题在于，这道视线没有恶意，反而有那么几分说不上来的热切。
混杂在妖精们各怀心思的视线里，显得不那么容易确认。
只是因为比较特别，才让他们俩有点在意。
并不打算将这视线的来源揪出来的救世主一行，就这样一路出了格洛斯特。
然后，这道视线并未消失，反而因为没有其他视线混杂，变得容易察觉了许多。
“跟到外面来了啊……”汐见靠近梣，低声说。
“我也感觉到了。”梣刚要回头，就被汐见抬手抚上后背。
“别回头，这条路往前有片树林。”汐见露出好笑的表情。
因为没有恶意，他只当是什么好事的妖精，或者是对他们一行感兴趣的妖精。
如此，他们沿着干道进入树林后，就不露声色地消失了。
追着他们脚步而来的妖精，因此大吃一惊，迷茫地跑了几步，就停了下来，露出难过的表情。
“在找我们吗？”汐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那名妖精惊讶地转身，随后他们也跟着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是……前天那个下级妖精？”特特洛特认了出来。
梣不太理解，毕竟前天扭头就跑，今天又忽然一路跟到城外。
红发妖精少女依旧满身脏污，穿着那身破破烂烂的布裙，脸上还残留着被蹂躏过后留下的淤青和血痕。
她发现梣的表情不是很好，顿时紧张得快哭了：“对、对不起……救世主大人……我没有、没有要惹您生气……”
然后，妖精少女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
“也没有生气，只是不明白，你跟过来是为什么？”梣摇摇头说，“又被欺负了？我可不是你的保护——”
妖精少女连忙摇头，她举起一直捧在手里的野花，递到了梣的面前。
格洛斯特城内城外也没什么花，就算能看到，也都是上级妖精乃至族长的专属。
汐见猜测，妖精少女应该是这两天花了不少心思，在城外面找到这样一捧不怎么精致的野花。
“诶？”梣愣住了。
“谢、谢谢您帮助我，救世主大人。”妖精少女如此开口，“我、我没有什么值得送给您的东西，只能找到这些花。”
梣错愕地看着妖精少女，好半天，才像是经受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伸手接过了少女手中的花束。
“是吗……你一定花了很多时间吧，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梣露出柔软的眼神，微笑着对妖精少女表示感谢。
刚刚还在哭的妖精少女，总算也总算又笑了出来。
那张鼻青脸肿、满是脏污的脸，也因此变得让人同情。
看到自己的礼物被收下，妖精少女让开了道路，打算目送他们离去。
梣无言地看着手里的花束，迈开脚步。
汐见默默地在心里叹息。
自从踏上不列颠本土，至今已有两千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妖精会对梣表露充满善意的感谢。
即便微不足道，即便只是从野外采摘而来的花朵。
得做点什么。
他在心里如此想道。
忽然，妖精少女看到汐见走到面前时，顿时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她知道贤者大人生起气来很可怕，也许自己的行为惹怒了他。
所以当汐见伸出手来时，妖精少女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害怕地彻底闭上了眼睛。
然而理应习惯的疼痛与折磨并未到来，一只温柔的手覆在她的头顶。
“已经没事了。”汐见柔声说。
“诶？”
妖精少女茫然不解。
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伤都消失了，本来快要看不清的左眼也重新恢复了正常。
她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谢谢您，贤者大人。”妖精少女明白过来，贤者大人并不可怕，“可是我没有什么东西能送给您……”
“不用，只是举手之劳。”汐见收回手，“而且梣很喜欢你的礼物，这就足够了。”
“真、真的吗？”妖精少女露出惊喜的表情，“我、我就不打扰了，请大家慢走。”
她的目的已经达成。
妖精少女有些不舍地向他们道别，然后转身往格洛斯特走去。
也许还要继续承受折磨，也许明天就会死。
她也觉得不害怕了，觉得自己能够笑着迎接依旧灰暗的明天。
“等一下。”梣却忽然叫住她，“你还没告诉我们名字呢。”
停下脚步回头的妖精少女恍然，忙跑过来自我介绍。
“我、我叫芭万·希。”
“芭万·希么……”汐见想到了苏格兰传说中的女妖精。
或者说，这个名字本身就是“女妖精”的含义。
泛人类史传说中的芭万·希确实是个吸血妖精，倒是跟眼前的少女相同。
“你叫芭万·希啊。”梣看向汐见，从他的眼里得到了赞同的答案，“我们正在为了拯救不列颠而旅行，你要跟我们一起来吗？”
“我……可是我……根本没有战斗的能力……”芭万·希很想立刻答应。
可是她什么都不会，当不了救世主梣的同伴。
“凡事可以学嘛。”汐见却略带调侃地说，“救世主大人需要一名侍女，我觉得你很合适。”
“侍女？”芭万·希呆了呆，“如果不嫌弃的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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