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会发光
比起那些可怕的传闻，此时有另一件事更让她生气——那个好不容易能挑起她一点兴趣的年轻男人，一言不发地走了。
在一个被她踢出房间的夜里，他竟然就这么离开了比尔吉沃特！而且一走就是大半个月！
说好要与她一起面对蚀魂夜的，可他竟然始终没有回来！如今警示蚀魂夜的钟声已经响起，可那个男人的身影仍未出现。
莎拉气鼓鼓地看着那大开的窗户，脑海中设想过无数种与程潇见面的画面——在她的想象中，程潇会突然出现在这离地足有十米高的窗台上，然后带着一抹贱兮兮的笑容对她说道：
“我回来了，有想我吗？”
之类的话……
但很可惜，现实不是这样的。
莎拉幻想过多少种场景，她就失望了多少次。那个男人始终没有出现，她等来的只有噩耗——
“船长，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更麻烦些。”
一个藏身于黑暗之中的手下站在门边，他带血的面庞在闪耀的雷电中不时闪过。
“我们准备了许久的火枪大炮……对那些黑雾的作用不大。已经有许多艘船被那些黑雾吞噬了，要么沉船，要么死人。”
“您知道的，就像之前的任何一次蚀魂夜一样……当我们上船寻找生者的时候，能找到的只有一具具被吃光血肉的骨架。”
“那些黑雾远比我们预想的要可怕。”
闻言，莎拉最后瞥了一眼无人的窗台，而后手持双枪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带着威严与不满。
“我的准备难道不比前几次蚀魂夜时普朗克的准备足么？我给了你们更多的武器和更多的人手，为什么你们无法阻挡黑雾？难道你要告诉我是我的指挥能力不如普朗克？”
“不……没有……”感受到厄运小姐的怒火，手下连忙低下了头。
如今的比尔吉沃特，再没有人敢触这位女帝的霉头了。
“那你说说，是什么原因？”莎拉不紧不慢地将双枪放进腰间的枪袋中，看起来是打算亲自到码头上看看了。
手下冷汗直流，支支吾吾半天后说出了苦衷：“这一次的蚀魂夜……不太一样……虽然您的准备已经无比充分，可那些黑雾……它们比前几年更加浓雾、磅礴，我们无力阻挡……”
“我希望你不是在找借口。”
莎拉没有再理会对方，整理好装备后径直出门。
可还不等她走下山顶，远处的大海就已经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在那密布的乌云与狂暴的雷电之下，她看见整个海面一片漆黑——像是一只恐怖的大手将所有生命都笼罩其中，尖锐的哀嚎预示着亡灵的贪婪。
她忽然想起了程潇的话……这次的蚀魂夜也许真的不简单。
但她也不是毫无准备的。
莎拉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便来到码头上。
彼时许多船员正在用火枪和大炮对抗着那些黑雾，但收效甚微——亡魂不具有血肉，对付人类好用的武器对它们却无法造成太多的伤害，只能勉强将黑雾击散。
但它们很快又能重新聚在一起。
莎拉皱了下眉，又往城镇中心的方向望去——所幸，那边的行动进行得还算顺利。
在程潇的指导下，她早在蚀魂夜到来的前两天就组织群众逃难了，此时她的手下正有序地引导着全城人民撤退。
只要撑到明天的黎明到来，黑雾自然就会散去。
而在那之前……
“听我号令——”莎拉站在码头上抽出弯刀，清脆嘹亮的嗓音传遍了停靠着的数十艘大船：
“向黑雾开火！”
轰隆！
轰隆隆！！
一瞬间，所有船上的所有大炮同时开火，犹如地震一般的巨响和耀眼的火光让整片大海都颤抖起来。
比太阳还要刺眼的光亮在一定程度上击溃了那片最集中的黑雾。
效果是有的。
但这也激怒了黑雾中的亡魂。
而且是激怒了它们之中最可怕的一个——来自那个陨落王国的骑士亡魂。
卡玛维亚王国骑士兄弟会“铁之团”的团长。
许多比尔吉沃特人已经在之前的蚀魂夜里领教过他的可怕了。
他叫……
赫卡里姆。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沉闷而有节律的响声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响起，好似一群骑兵发起冲锋的声音。
而码头上的人也的确看见了……一支骑兵团。
无数通体幽绿的亡魂骑着他们的骷髅马在海面上狂奔，向着生者的世界发起了猛攻。
只一瞬间，这支亡灵骑兵团吞噬了好几艘船。
守在码头上的船员们也被瞬间冲散，那些夺命的利刃无情收割着活人的生命，又制造出更多哀嚎的亡灵。
“无人幸免……”
海面上，一个最高大的身影缓缓走来。他诡异的躯体让人心生恐惧，那夺命的镰刃更是让人将他与死神联系在了一起。
赫卡里姆。这群亡灵骑士的团长，蚀魂夜中最可怕的一位亡灵。
他在海面上行走，又在亡灵骑士们的簇拥下靠岸。所有亡魂都跪拜在了他的脚下，歌颂着他生前与死后的丰功伟绩。
他魁梧的身躯是人和马的恐怖融合体，刀枪不入的铁甲组成了无坚不摧的怪兽。他身上的黑色板甲刻着一些文字，但具体的意思他只能模糊地记起。
面甲的背后，包裹着熊熊燃烧的灵火，其中的灵魂早已冰冷死寂，同时又恶毒鲜活。
如今的他只知杀戮，还有征服。
叉状闪电撕裂了天空，赫卡里姆抬起前蹄，高高站起。他稍稍放低染血的长戟，带领身后的骑士一起冲锋，身后扬起大块浸血的沙土和骨屑。
凡人们惊呼着举起盾牌，但幽灵骑士们的冲锋势不可挡。赫卡里姆一骑当先冲在头前，长戟左劈右砍，每一击都取人性命。幽灵骑士团践踏着面前的一切，伴着轰鸣的铁蹄肆意杀戮，横冲直撞。
凡人们血肉横飞，碎骨断筋，灵魂从残破的躯体中飘散而出，立刻被破败王者的残酷魔法囚禁于不生不死的状态中。
死者的灵魂环绕着赫卡里姆，因为是他赐予了他们死亡。而赫卡里姆则沉浸在战斗带来的狂喜之中。
如此恐怖的景象，几乎在顷刻间就让莎拉的手下们失去了战斗的欲望——他们可不是什么为了荣誉而战的士兵，他们只是一群唯利是图的海盗。
比起那几枚金币的诱惑，显然是自己的命更加重要。
一时间，不少人丢盔弃甲，随着难民们一同逃向比尔吉沃特的另一头——只要能抵达那座神庙，胡母自会庇护他们安然无恙。
“不准跑！懦夫！”
莎拉愤怒地斥责，但愿意留下来为她卖命、为比尔吉沃特阻挡亡灵大军的人却少之又少。
她所做的准备似乎在短短半分钟内就被赫卡里姆践踏得一文不值了。
但……她虽然愤怒，却并不绝望。
因为她还有后手。
或者说，是程潇留给比尔吉沃特的后手。
“哈哈！我的斧头早已饥渴难耐了！”
一个壮硕如牛的身影从天而降，似乎是从最高的山顶直接掉落在了码头之上。
嘭！一声巨响过后，两把斧头率先“爬”出了被肉身砸出来的大坑。
翻滚的海面上升起许多亡灵，冰冷的爪子纷纷刺向那个突然出现的奇怪男人。但他的斧头更快，在黑夜中划出了一道闪光的弧线，发出破空的声响，斩向领头的亡灵。
码头上回荡着尖锐的啸叫，亡灵们自觉地避让着斧刃。臻冰加持过的利斧可比任何魔法都更加致命。
好些亡灵没能从他的斧头下幸免，它们号哭着再次死去。而那个男人开始唱起歌来。这是他为自己光荣战死的时刻提前谱写的歌谣。
歌词虽然简单，但其中的气势却和漫步冰原的吟游诗人们笔下的传奇相差无几。他究竟等了多久，才能放声唱出这些词藻？又有多少次，他曾害怕过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唱起这首歌？
简短的曲子过后，男人把斧头指向了黑雾的最深处。
“老大说这里有能杀死我的存在？我希望你们这帮蠢材就是！”
“不过老大人呢？我要是死不掉，可得找他赔偿一顿丰盛大餐！”
“嗯……好吧，先拿你们这帮怪东西来开开胃。”
壮硕的男人径直走向了黑雾，而那些夺命的亡魂却在他嚣张的脚步前自觉让出了一条道。
最终，他伸出的斧头指向了那个半人半马的恶鬼——那些亡灵的首领。卡玛维亚王国曾经的骑士团长。
“我叫奥拉夫，我以洛克法的名义命令侶你——打死我。”
在赫卡里姆不解与鄙夷共存的眼神中，奥拉夫又露出了一抹癫狂的笑容。
“或者……被我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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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潇已经越来越看不见物质领域的东西了。
他在精神领域中摸索了好一会，始终没有找到出去的办法。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正在逐步失去与物质领域的联系，灵魂快要完全偏离到精神领域了。
这种感觉就非常奇妙……他的肉身明明完全没事，可他的灵魂却从身体里抽离出来，到达了那些亡灵平时待着的地方。
也正是在这种状态下，他窥探那些“黑雾”的视角变得清奇起来——他在物质领域只能看见的一团团雾气，在精神领域却能看见它们原本的模样。
也就是他们生前的模样。
一个个被破败之咒害死的可怜人……他们的胸口全都缺了一块，心脏被破败的能量所吞噬。他们被困在精神领域中永远无法出去，一声声幽怨的叹息与绝望的表情诉说着他们上千年来遭受的折磨。
除此之外，那些灵魂在精神领域里似乎不具备什么攻击性，也不会对突然出现的“外人”产生兴趣——似乎在他们眼里，只要灵魂到了精神领域就是同类。他们都是被囚禁的亡魂。
程潇又观察了那些亡灵好一会，可依旧对重返物质领域这件事毫无头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还是没有丝毫办法。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进来这里——就像是被人推进来的一样。乐芙兰那个恶毒的老女人……
程潇苦苦寻找着脱身之法。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外面的物质领域里，还有一个人也在努力地帮助他重返“现实”。
格温在尝试。
身为一个灵魂不完整的布娃娃，她天生就与精神领域有着独特的联系，她比起其他人能更轻易地窥视精神领域里的世界。
而且在蚀魂夜这天，暗影岛上的精神领域与物质领域在一定程度上互相交融，她就更能尝试与精神领域里的人建立联系了。
她将所有针线扎进了程潇身旁的泥土，将他的身体围成了一个圈。无数圣洁雾霭飘散开来，在精神领域与物质领域的交界处糅杂出了一个独特的空间。
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轻柔的声音在示意她做这些事情。
她的主人。伊苏尔德。
渐渐的，她对身体的感知也变得有些微弱，就像变回了曾经的布娃娃一般。而她的意识正在穿过一种模糊的屏障……她渐渐能窥探到精神领域的景象了。
随后，身处精神领域的程潇便看见了一团怪异的白雾。
就好像他在物质领域时看见幽魂组成的黑雾一样。
“程潇……”
他似乎听到了格温的声音。微弱、嘶哑，好像他曾在黑雾的包裹下听到的亡魂低语。
“谢天谢地，我似乎找到你了……别担心，我马上就救你出去……我在努力，你等等我……”
那团会说话的“白雾”开始在程潇身旁环绕，就像那个可爱的少女抱住了他。
“针线……剪刀……还有雾霭……马上了……我就快找到带你出去的办法了……再等等……”
程潇盯着那团白雾，隐约看见了格温认真可爱的脸庞，但也隐约看见了另一个人的模样——这块灵魂碎片原本的主人。
伊苏尔德。
在破败之咒爆发时，那位王后的灵魂被分割成了许多碎块，每一块都象征着不同的记忆与情感。
而如今赋予格温新生的这块，正是伊苏尔德善良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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