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会发光
但那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自由了。
哪怕他丢掉了半条命，哪怕他多年来的隐忍都在辛德拉苏醒的那一刻失去了所有意义，哪怕他从战争开始就不被理解、一直被人骂作该死的叛徒……
那都无所谓了。
他自由了，他不用再背负骂名守在这座该死的破岛上了。他可以回到他的故乡，回去见见他那两个当年离家时才牙牙学语的孩子了……
“等我……我马上……回家……”
卡兰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抱起一根木桩走向大海。
他遥望着海那头的大陆，内心充满了期盼。
随后随波逐流。
他已无力划动，只能任由海浪将他带走。
或许他的运气不会再好到能搏中那无比渺茫的机会了——他有极大的概率会被海浪冲到其他地方，甚至是更加远离陆地的大海中央。
他有很大的概率是回不去了……
但至少，他献身于拥抱自由的路上。
---------------------------------------------
-------------------------
未经人类开发的原始森林里，一名瓦斯塔亚狐族正坐在地上发呆。
她已经发呆很久很久了——大概有一两个小时。
她满脑子都是一段无限重复的记忆——
【她认为没有任何感情的长期饭票在临死前将她推出深渊、救下了她，甚至还让她最后尽情地吸食了生命精魄。】
阿狸从没有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食物”感到难过。
一直被当作怪物驱赶或追捕的九尾妖狐，从没有想过一个人类竟然会为了她自愿献出生命……
她不禁怀疑，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对那个人类的欺骗——把对方当作“长期饭票”的行为，究竟是不是大错特错的……
九尾妖狐·阿狸，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湿润了眼眶。
“呜哇……”
第279章 阿狸：也许我来的不是时候
在短短几个小时前，辛德拉想过要毁灭一切——至少艾欧尼亚是跑不了的，在初生之土上站着的人也都是她仇恨的目标。
而那个想要阻止她的男人，就更是仇恨中的仇恨了。
可……就那么短短几个小时过去，她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当然还是恨艾欧尼亚，恨那些欺骗她的背叛者，但对于程潇……
好吧，至少在程潇还在艾欧尼亚的时候，她可以暂时不毁了初生之土……嗯，暂时……真的是暂时……
但是，以后呢？
以后……
被世人唾弃、谩骂、诅咒的【恶魔】，又该何去何从？
“程潇……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星空之下，辛德拉望向美丽的苍穹，任由满头银发随风飘荡。她的语气平淡到冷漠的程度，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你记性真不错，辛德拉小姐。”旁边的年轻男人笑了笑，也坐在草地上仰望星空。“虽然我才刚告诉你不到二十分钟。”
“哦。”白发御姐轻轻颔首，目光渐渐移到了对方身上——她紫色的美眸里蕴着一些异样的情感，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倒像是一种……对未知与未来的迷茫。
她停顿片刻，然后才接着问了一个看起来和眼下毫不相关的问题：“你家在哪？”
这个问题确实让程潇愣了一下，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而在听明白这个问题后，他又是一阵沉默——倒不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本质和对方提问的原因，只是……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家……？
来到符文之地后，他最早“生活”的地方在诺克萨斯，在黑色玫瑰的血腥实验室里……但很显然，那绝对不能称之为“家”。
再之后……他在芮尔的帮助下逃离了实验室、逃出了诺克萨斯，一路北上抵达极寒之地弗雷尔卓德，在那里认识了艾希、瑟庄妮和丽桑卓这“新·三姐妹”，也帮助她们建立了弗雷尔卓德联盟，以此结束多方割据的局面。
弗雷尔卓德就是待得最久的地方了，感情也很深，还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大家也都表示欢迎……
可，那算是“家”吗？
程潇不敢妄下定论。
弗雷尔卓德之后……是比尔吉沃特，然后还有暗影岛、皮城，甚至是以绪塔尔……
那些地区或国家，都有留下过足迹。
都有生活的痕迹。
可是……
“家……家的定义，是什么呢？”
程潇忽然反问等待着答案的辛德拉。
后者也是一愣，思索片刻后疑惑地歪了歪头。银色的长发如瀑布般丝丝缕缕地垂下。
“你不知道吗？”辛德拉用手背托着一边的脸颊，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好奇。“家……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了吧？”
程潇点点头，又问道：“那如果我没有任何一个拥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呢？”
“嗯哼？”
“这是真的。”
“噢……我明白了，你是孤儿？”
“……”
这次程潇的沉默就真是因为无语了。
“看来我说中了。”辛德拉倒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伤人了。
不过……好吧，如果真相让人感到痛苦，那谎言只会雪上加霜。
“那你有朋友吗？”她又问。
这个问题的话程潇倒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了：“有的，而且还不少——艾希、瑟庄妮、丽桑卓、布隆、奥拉夫、莎拉、格温……”
“打住。”辛德拉听名字听得头皮发麻，“好了，我知道你有很多朋友了。”
接着，她又继续追问：“那么，你在哪里的朋友最多？你在哪里待得最久？你的童年在哪里度过？”
“咳……这是在查户口？”
“户口……？那是什么？”
“好吧好吧……弗雷尔卓德。”
“三个问题同样的答案么？”
“嗯……算是吧。”
“哦。”
得到确切答复的辛德拉并没有露出满意的神情，只是又呆呆地抬头望向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才用一种略显失落的语气轻声问道：“那……既然现在你已经完成你的任务了，是不是就该回家了？我是说，回到弗雷尔卓德。”
“怎么了吗？”程潇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开玩笑似的反问：“你舍不得我了？”
“……自作多情！”毫不意外的，辛德拉一抬手就用魔力让程潇也飞了起来——离地半米多高，算是毫无威慑力的威胁。
程潇被倒过来“吊”在半空中，嘴上说着求饶的话，脸上却见不到半点害怕的表情——反倒是在笑。
就像一对小情侣无伤大雅的打闹。
又过了一会，辛德拉才佯装生气地把对方放下来。
但放的位置……和之前不一样。
现在离她更近了些。
她一转头，就能看见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多少年了，她第一次在一双柔和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而不是在那些惊恐、畏惧乃至仇恨的眼神中。
虽然身为“艾欧尼亚恶魔”的她不愿意承认，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她确实很喜欢这种感觉。
不被人当作异类的感觉。
“我想要把艾欧尼亚全部毁灭。”
辛德拉看着对方的眼睛，突然说出了这句可怕的话。
“这片土地压制了我数十年，我的灵魂也被它折磨了数十年。这片土地上的人欺骗我、背叛我，在我沉睡前的十余年间摧残我的躯体。我恨这里的一切，所以我要毁了它和他们。”
闻言，程潇下意识地想要劝一下，但他在开口之前就意识到了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他不是对方，没有经历过辛德拉的痛苦，自然就没有资格去劝。
道听途说的经历，不及辛德拉真实承受的痛苦的十分之一。
程潇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地劝对方放下仇恨什么的。
可幸运的是，他已经不需要劝了——
辛德拉抿了抿唇，又“坐”在半空中抱住自己的双膝，接着说道：“但……我不清楚，如果我真的把这里的一切都湮灭掉了，在那之后我又该去哪里呢？”
“我没有家，也没有家人，甚至连朋友都没有……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我……”
“我的生命，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意义？”
面对如此深奥的问题，程潇也陷入了沉思。
生命的意义啊……说实话，这种涉及到哲学的问题他还真没思考过。
他刚到达符文之地的时候，唯一的梦想就是逃离那可怕的实验室——只要能结束那种无止尽的折磨，要他干什么他都愿意。这就是他全部的梦想了。
在成功出逃后，他的理想也还是很简单——只要能过上安稳、平静的日子就好了，能每天有饭吃、有觉睡就行，其他什么奢望都没有。
但在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威胁和剪不断理还乱的人际关系，他又不得不拿起武器、忍受疼痛，去和那些强大的敌人战斗……
再之后……对抗虚空生物，封印虚空通道，进行时空旅行……
好像总是迫不得已。
要说人生的意义……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反正，只要能过上富足的生活大概就已经很完美了吧？
“你也不知道吗？”辛德拉似乎在对方良久的沉默中看出了什么，便又轻轻叹了口气。
接着，她的美眸更加低垂。“但至少……你还有朋友、还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不是吗？至少，总还有人等着你。”
听到这，不管程潇再怎么迟钝也能百分之百地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了。
他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看了看身旁的少女，再挠挠头……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说出了那句话：
“可……你不也有朋友吗，辛德拉小姐？”
这句话让辛德拉眼眸微颤。
她的潜意识里想要听到类似的话，但当她真的听见的时候……她一时间又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谁？我没有朋友——我曾经认识的人都在我沉睡的这数十年间死去了，只剩几个负责看管我的‘狱卒’尚且存活——但很显然，他们绝对算不上是我的朋友。”
“啊……这我知道。”程潇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对方身前，挡住了那望向天上的视线。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又指了指自己。
“……？”辛德拉疑惑地皱了皱眉，“你又怎么了？刚才我那点惩罚应该没伤到你才对的？”
“不不不，我是说我。你看看我。”程潇又指了指自己。
辛德拉更加疑惑。
直到，对方干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上一篇：v我一块基石，我来绑架知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