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树下埋冢
少女这么叫着，在起伏的海水里上上下下，松枝淳看着她的黑色长发被海水打湿，化为第一抹来临的夜色。
“别游太远啊，不然出事了我可赶不到你身边。”松枝淳两手拢在嘴边，对着少女喊道。
“知道啦——”来栖阳世的话音淹没在迎头的海浪里。
海滩上还留有几把历经风吹日晒的椅子，松枝淳挑了一把结实的，拂去上面的风沙，拎着它坐在潮水前。
少女似乎已经适应了海水的温度，动作变得舒展而优美，她探出水面深吸一口气，然后消失在银色的波涛里。
松枝淳站起身，挽起裤脚，换上拖鞋，往海水里走了几步，确认来栖阳世没有漂远，依然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感觉像是在海湾里放养一只海豚......他的思绪随着海鸥飞起，不过这只海豚不能救人，反而需要人来救她。
来栖阳世的黑发重新在海面上升起，她看向沙滩上的男生，“松枝！咳咳，好像抽筋了——”
松枝淳看向少女身后的潮头，脱掉身上的外套，冰冷的空气滑过四肢，他纵身跳进海里。
“你笑什么啊？”他把少女拖回了沙滩上，“抽筋不痛吗？”
“痛啊。”来栖阳世的笑声断断续续，夹杂着疼痛的吸气。
“疯子。”松枝淳抓住她的右脚脚趾往上扳，又按压起她的小腿肌肉。
几分钟后，“呼——感觉好多了！”
少女从沙滩上爬起来原地跳了几下，饱满的上围也跟着摇动，泳衣的系绳摇摇欲坠。
“好什么！”上岸之后，冰冷潮湿的触感缠绕全身，松枝淳抱紧身体，“我身上的衣服都湿完了，不像你还有换的衣服。”
岸上的风鼓动起来，他抬起双腿跑跳，试图发热取暖，来栖阳世还是笑嘻嘻的表情，她指着沙滩椅边的袋子。
“我当然有给你准备衣服啦。”
大风吹过，深蓝的暮色之中，两人打了个哆嗦，提起袋子向更衣室的方向跑去。
“等等！松枝等等我！”刚抽筋的少女一瘸一拐地跟在他的身后。
擦干了身体，换上袋子里的衬衫长裤和针织马甲，松枝淳把大衣套在身上，走出更衣室。
“还是好冷啊！”来栖阳世跟他同步推开木门，两人手里都拎着袋子，里面装着换下来的衣服。
“失去的热量不会因为你穿上衣服就回来的。”
松枝淳打量着少女，宽大的风衣遮住她窈窕的身材，从走路的姿势看，抽筋的影响应该不大。
“那赶紧把热量补充回来！”
坐在咖啡馆的落地窗后，来栖阳世吸了一口滚烫的咖啡，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留下白色的一团，又一点点消失。
窗外是海滨公路，公路的另一侧就是她刚刚抽筋过的海滩。
“松枝，两个人的海边比我想的要开心啊。”
松枝淳小口地喝着咖啡，舌尖的滚烫触感好似火星，重新点燃了身体的热力。
感觉又要听故事了，他没有说话，把咖啡杯放回桌上的盘子里，室内的暖气将两人团团包围，少女的声音也变得慵懒。
“上次去海边还是初一的时候。”来栖阳世下巴抵着桌面，看着咖啡杯上升起的袅袅烟雾。
“我是跟老妈一起去的，没带泳衣，没穿拖鞋。”
“我不敢游泳，因为老妈是来约会的，万一有什么麻烦，她可没有时间照顾我。”
松枝淳抿了口咖啡，幸好来栖阳世没有遗传她老妈的恋爱脑。
“那时候是夏天，我在沙滩上从下午一直走到黄昏，走到只有我一个人。”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天傍晚，天空的颜色昏昏沉沉的，潮水声很大，海边的风也很大，会把细小的沙砾刮到我的脸上。”
来栖阳世的右手在脸前挥了挥，想挡住并不存在的沙砾。
少女的记忆里，不知为何，夏天傍晚的风比今天的海风还要冷。
“从那之后，我就不想来海边了。”
来栖阳世的脸上又出现了一闪而过的沉静表情，消失在香醇咖啡的雾气里。
“那天你走过的就是静岡的海滩？”
“嗯哼。”少女手捧咖啡，发出满足的叹息，“果然海边还是要两个人一起来啊。”
松枝淳笑了笑，把服务员端上来的年轮蛋糕推到她面前，“多补充点能量，别半夜感冒发烧了。”
来栖阳世一口咖啡一口蛋糕，少女的幸福感像个巨大的泡泡，膨胀到松枝淳跟前，把他的面容也包裹进去。
“话说你这些衣服，都是之前挑内衣的时候买的？”
他摸了摸身上的针织衫，穿起来还挺舒服。
少女点了点头，“情侣之间，适当的惊喜也是必要的吧？”
等身体的热量恢复之后，两人离开了咖啡馆，钻进一家拉面店解决晚饭。
“冬天就是要吃热乎乎的、带汤的东西呢~”来栖阳世抚摸着肚子走出店门。
“这家店的面汤有点太咸了。”松枝淳在路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矿泉水。
“我觉得还好啊，运动之后就是要补充盐分！”
“我除了捞你上岸，可没有怎么运动。”
两人又走在了海边的公路上，远方的海岬交错，云层透出月光，朦朦胧胧。
“差不多该回去了吧？还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呢。”
“明天是成人节，你又不用上学，急什么嘛！”少女把走向车站的松枝淳又拽了回来，“再陪我逛一会。”
一个人的海边是孤独的，然而有人陪伴之后，来栖阳世却想在海边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
海风吹起风衣的领子，少女看向走在身边的男生，他的衣领也竖了起来，似乎这样就能阻挡寒冷。
“松枝，我觉得自己好像把握住恋爱的感觉了！”
“好事，起码今天没有白出门。”他单薄的掌声消失在风浪里。
咖啡馆里的老人坐在吧台内，穿着风衣的年轻男女经过落地窗外，向远处走去。
他拿起桌上的油性笔，走到窗边，高处的玻璃上写着各种各样的字迹，还有客人留下的照片。
银发的店长拔开黑色的笔帽，在空白处写下。
“如在天际的窗口，眺望中，青春时代复返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咖啡与情话
第二天，周一，松枝淳并没有去上学。
今天是成人之日，霓虹的法定假期，是祝贺所有年满二十岁青年的日子。
当然现在已经变成十八岁了。
松枝淳来到客厅时，来栖阳世的卧室并没有像平常一样紧闭着，少女正在玄关换鞋，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今天起得这么早？”他有点惊讶。
“我要把昨天的感觉牢牢抓住，赶紧去练歌！”少女挥舞了一下拳头。
“走了！”
松枝淳看着少女关上门，脚步声逐渐远去。
走进厨房，简单的吐司配煎蛋，他做了两份，一份给自己，一份留给隔壁的少女。
望月遥最近好像不让女仆照顾了，昨天松枝淳走进隔壁的客厅时，垃圾桶里都是杯面和饭团的包装袋。
先把一份吐司盛出来自己吃掉，另一份留在平底锅里保温。喝掉最后一口牛奶后，他换上出门的衣服，拿着吐司走进隔壁的房间。
“该买牛奶了......”
把吐司放在少女的床头，松枝淳看了眼望月遥的脸，有些异样的红。
他把手背贴上她的额头，“不是发烧啊？”
望月遥的双眼睁开一线，看见面前的松枝淳，她的脸色更红了一点，少女此时还是真空。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期待。
“早餐。”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盘子，“老吃杯面不行的。”
“我以为你是来陪我的呢......”望月遥睁开的双眼又合上了，她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
“我不是闲人，我需要工作的。”松枝淳走出房间，带上卧室的门。
“选了我不就不用工作了吗！”
一团揉皱的餐巾纸砸到门上，在地板上滚了两圈。
松枝淳走进图书馆时，户松友花已经站在柜台前。
“松枝同学早上好~”少女对着他挥手，面对松枝淳时，她总是表现得那么美好。
对于户松友花来说，眼前的人就像地球，自己则是月亮，汹涌的阴暗月海是绝对不能被他看到的。
“早，今天的工作多吗？”松枝淳把棉服挂在靠墙的挂钩上，套上图书馆员的围裙。
“嗯......还好吧？更新了一批外借书籍，今天要好好整理一下呢。”
少女拍了拍柜台前的推车，上面堆着不少书，都是从世田谷的其他图书馆调来的。
整理书籍，登记信息，查看访客和读者留言，两人进入工作状态，在书架和柜台前来回。
松枝淳把手里的书递给少女，他和户松友花配合得很默契，两人的动作带着赏心悦目的美感。自从他们出现在世田谷图书馆的柜台后，来借书的年轻人都多了不少。
他不得不承认，在涉及到“学习”的事上，户松友花确实是不折不扣的天才，少女来到图书馆的时间比松枝淳要短得多，现在主管对她的评价已经比松枝淳要高了。
当然，这种情况也跟他只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有关。
“松枝同学，她又来了。”户松友花回到柜台内，看着大门的方向。
穿着黑色哥特裙的少女从门口走来，她站在柜台前，视线锁定松枝淳，脸上的红晕淡淡的，眼神里的热情和禁欲色彩的服装不太搭配。
“松枝君，又见面了，今天也是适合读书的天气呢。”
少女的笑容很妥帖，但是松枝淳的心里毫无波澜。
无论是山见茉季还是户松友花，笑起来都比她好看多了。
“宫本小姐好，您之前想借的书今天已经到了。”他露出标准的营业性笑容。
“之前不是说了叫我绫奈就可以了吗。”少女白了他一眼，语气像是在撒娇。
松枝淳的笑容不变，他装作没听见少女的话，从叠放在柜台上的书里找到黄色书封的《洛丽塔》，双手递给她。
“您的书。”
“谢谢~”少女把自己的借阅卡递过去，明明两人只隔着一个柜台的距离，她的上身却俯得很低，黑色蕾丝的领口敞开着，露出深邃的沟壑。
松枝淳接过卡片时眨了眨眼，少女放在卡下的食指搭在他的指尖上，轻柔地摩擦了几下。
他面不改色地拿起机器扫描卡片，在“滴”一声后把借阅卡放在少女面前的桌上。
“请在两周内归还。”
少女恋恋不舍地多看了他几眼，然后坐在了落地窗边的座位，这个位置不仅光线充足，可以凸显自己的美貌，也能够看见在柜台工作的少年。
“松枝同学，那家伙好烦啊。”两人在位置上坐下，户松友花小声说。
松枝淳点了点头，“确实。”
“她刚刚是不是占你便宜了？”少女投来关切的眼神，身边人的表情变化很细微，但是她当然注意到了。
“蹭了蹭我的手指。”松枝淳低头继续整理书籍，户松友花的表情带上了点点屈辱和不甘。
是她没有保护好松枝同学......
哥特少女从开馆一直坐到中午闭馆前，她时不时地来找松枝淳搭话，户松友花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少女没有更出格的举动，户松友花不想影响松枝淳的工作评价，只能看着他带着浅淡的笑容和少女交际。
直到宫本小姐带着两杯咖啡回来，一杯放在自己座位上，一杯端到了埋头工作的松枝淳面前。
“松枝君工作这么长时间一定也累了，喝杯咖啡当作放松吧？”
松枝淳正要开口拒绝时，户松友花靠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们馆员这边有规定，是不可以接受访客的食物饮料以及其他赠送物品的。”
“是吗？”少女的脸色有点困扰，“有这样的规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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