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子
“好久不见呀，布洛妮娅小姐。”
与她相比，温迪却仿佛一点尴尬没有，反而乐悠悠地与她打了声招呼，但那后面疏离的“小姐”二字，却让布洛妮娅有些忧伤。
她与他的故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第十七章 美救英雄？
彼时温迪刚“出道”不久，名声也不如现在那么大，但那弹奏几首小曲的技艺却是深受一些老派贵族的赞颂。
他们邀请他前去联欢会负责弹上半场的背景曲，给出的价钱更是够温迪一个月酒钱。
而温迪对于这种正常的雇佣关系也并不抗拒，那个时候的他可没有想太多，便照常去参加演出，然后混吃混喝。
没错，混吃混喝才是最重要的——
期间，他也被动地认识了不少贝洛伯格政治界的名人。当然，只是单方面的认过脸那种。
现在想来，若非大守护者地位特殊，不能参加这种私人性质的宴会，说不定他早在那时就与对方碰上面。
不过，虽然大守护者不能来，但作为她派系的继承者却是可以来的。
毕竟就算大守护者再怎么殊胜尊贵，但总归也是人，要吃要喝要用度，也要养着底下的市政厅与银鬃铁卫。
这两个花出去的钱可是如流水一般，尤其是后者，在长达十年的资源灌注以及人口耗损下，才支撑得起她做出什么反击前线的操作。
否则，才挣几个钱啊，谁给你打生打死？
这话虽然听着嘲弄，但却也是社会运转所必要的规则。
历史上可不是没有被推翻的大守护者，既然她要行使这份最大的权利，自然也需要注意不能逾越权利的界限。
那么，哪边来钱最快？
其一自然是什么都不懂的平头老百姓，其二莫过于筑城者一系的贵族。
前者可以定期割上一茬，但后者就得学会如何细水长流。
筑城者的每个家族都传承良久，积累的财富也非常人能比较，自然也掌握有不小的市场份额。
像是“贝洛伯格供暖”、“贝洛伯格汽车”、“贝洛伯格贸易”这些大公司，纵使是大守护者也得给几分薄面。
他们可不是能够任由她予取予夺的下层区，上层区之间也有各自的派系林立。
只有恩威并施，许多东西才能够谈拢。
因此，大守护者派出作为亲信的继任者参加这些宴会并不奇怪。
倒不如说，一些她不方便说得话，由布洛妮娅来讲就显得更加合理一些。
毕竟她还很年轻，是能够被允许犯错的年龄。而大守护者不同，大守护者是不会犯错的，哪怕错了也是作为执行者的人误解了她的意思。
基于这样的规则下，这些贵胄之后也会时不时探探大守护者的口风，及时调整战略方针，互有所取，再公平不过的事情。
与温迪的结识便也就是在这么一场“磋商”之后，她见到了正好结束演出，吃着饭的温迪。
那美滋滋品尝佳肴的样子，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正在享受这顿餐点”。
而这也被当时的布洛妮娅解读为——
不论是哪个社会阶层的人，只要愿意工作，在大守护者的领导下，总有一顿饱餐可吃。
只要未来她坚定不移地走在对方为自己所铺设的道路上，一定能引导人民走向更加幸福的未来。
然而，就在她准备离开之际，一声不加掩饰的嗤笑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望向声源，那里有个贝洛伯格贵族圈里出名的纨绔子弟，他正双手抱胸，表情讥讽地看着吃香香中的温迪。
这让布洛妮娅顿住了脚步，而跟随一同出来的老贵族也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皱起眉头看向那族中子弟，正准备呵斥那失礼的家伙时，对方竟然直接来到那可怜的吟游诗人面前。
这让布洛妮娅微微抬手，让老贵族暂时别出声。
那纨绔子弟也不曾预料到出口另一侧有人正看着他这边，而埋头吃饭的温迪也是感受到光线被遮挡后，下意识抬起头来。
“嗯，你好啊。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他望向表情不满的对方，一时之间有些不解，自己难道什么时候踩过他的脚趾吗？
两者视线相碰时，那人便倨傲地仰起脸，用鼻孔看他，冷哼了一声。
“粗鄙之徒就是粗鄙之徒，哪怕拿上高雅的乐器，也是沐猴而冠，难掩低俗的本质。”
“欸？你这话可真过分呀。”
莫名挨了一顿批判的温迪更加摸不着头脑了，难不成是同行？
可自己也没砸谁招牌吧，怎么会招惹来这样的家伙。
在感受到周围的视线明显聚焦过来后，温迪也没有计较对方言语的冒犯，而是转而站起说道。
“虽然感觉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但在这里打搅到别人享用宴会可不好，不如我们出去谈谈？”
“我没有与低俗者闲聊的兴致。”
“那你来找我茬做什么呀？”
这可让温迪更加不解了些，怎么这些家伙一个个那么爱用鼻孔看人，难不成觉得自己的鼻孔很好看吗？
“还不明白吗？你这低下的理解能力想必只和最下贱的牲畜等同了。”
在谈及这里时，对方的表情已经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嫌恶。
“那我就说得再清楚一点，一看到像你这样的人出现在这样高贵者的场合里，再用那刺耳的噪音折磨他人的耳膜，我就感到不悦。”
这让温迪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在与他保持不会被飞沫溅到的距离后，语气克制。
“虽然我自认自己的诗歌是让人穷到连酒钱都凑不够的技术，但被这样挑刺说折磨、噪音什么的……不觉得太失礼了吗？”
“失礼？可笑！你难道还没搞明白这里最失礼的人是谁吗？”
那人将温迪的后撤视作胆怯的表现，更加肆无忌惮地逼近了他一些，以着居高临下的态度说道。
“你以为自己人穷志不穷，只要诚心依然能够叩见音乐的殿堂。但在我看来，你只不过是个招摇撞骗、满嘴胡言乱语，蛊惑他人向往外界的疯子罢了。”
他伸手拽住温迪的衣领，语气愈发不耐。
“听好了。我奉劝你最好别再出现在这种场合里，否则我会让银鬃铁卫把你——”
“你想让银鬃铁卫做什么？”
一道英气中带有些许怒意的女声响起。
“当然是将这个对巨墙毫无虔诚之心，鼓吹外界的造谣者赶到风雪中去！”
那纨绔头也不回地回答道，直到对方走近，一股祖玛珑玉兰香水的典雅香味传来，他这才愕然回头。
那里站着的正是大守护者的继任者，身姿曼妙清纯，一对银眸如白银般熠熠生辉，即使娇贵的容颜带有着一丝怒意，却依然无法掩盖那份由心而发的高贵优雅。
“……布、布洛妮娅大人，您怎么会在这……”
“——别转移话题，你刚才以蛮横无礼的态度对待了这位诗人。甚至动用银鬃铁卫的名声威胁，对此你作何解释？”
布洛妮娅·兰德与温迪的孽缘，正是在这样英雄救...呃，美救...总之，就是在这样的场合里！
第十八章 狱友，你来啦
“……我，我只是……”
那人急得满头大汗，原本极擅长贬低他人的口舌在此刻竟是一句话都讲不出来，只能结巴着嘴，左顾右盼。
在发现好似无关紧要般，饶有兴趣注视着他的温迪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赶忙指向对方的鼻子，连声辩解道。
“请您听我解释，是这个自称吟游诗人的家伙，一直在传播贝洛伯格明令禁止的低俗内容。
我三申五令和他说了，他还是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对筑城者的后裔没有一丝尊敬。所以我才不得不搬出银鬃铁卫的名号，还请布洛妮娅大人见谅！”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让周围目睹此景的人对其都多了几分鄙夷，其中有些被温迪才艺吸引的贵族女子更是一副愤慨模样，意欲为他发声。
“若他真的如此做了，我自会查明。可在那之前，我是否可以将这视作斯捷潘一系，认为自己要凌驾于大守护者之上，意图对现任大守护者的权威进行挑衅？”
布洛妮娅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直让人心中发毛，在面对这位未来的贝洛伯格统治者时，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那种压迫感之强，绝非常人能够忍受。
尤其是那经历过与裂界怪物厮杀后，才具有的凛然冷冽气质直叫他这样的人不敢与其对视。
更别提对方这么一说，他这才反应过来，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嘴巴子，说什么不好，偏偏要和那个祸星牵扯上关系。
现任大守护者对银鬃铁卫的掌控欲，远非过往的大守护者能比。
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拿银鬃铁卫的调动权说事，轻则被扣个仗势欺人的帽子，重则真得被扒一扒祖上的黑历史，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自己还偏偏在她派系的继承人面前撒了谎，若被识破的话，就算家族的人也保不住他，铁定要去牢中蹲段时间。
那样的话他这辈子就完蛋了，得罪了未来的贝洛伯格领袖，还想以后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在这时已经彻底后悔刚才为什么还死揪着对方不放，就算现在改口也会被再加个企图蒙骗大守护者继承人的大罪。
届时数罪并罚，接下来怕是要被直接驱逐出城，冻死在那片冰冷死寂的雪原上。
他的担心很快成为了现实，布洛妮娅大人在盯了他一会后，转头看向那诗人，询问道。
“诗人。他所说的是实话吗？”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布洛妮娅大人已经识破了对方的谎言，现在所走的不过是书面流程罢了。
只要那位诗人指证对方说谎，现场再有几个人证，事情会立马了结。
布洛妮娅大人也会让银鬃铁卫立即将人带走，今晚的事情则会作为一桩继任者的美谈传播出去。
这是每一个继任者都会经历的阶段，通过各种办法积累名声，更快打通前路的阻碍。
而这次故事的主角，还是平民阶层的吟游诗人对上贵族阶层的纨绔子弟。
这可让太多普通人会心生好感了，眼下场面也证明了这一点。
大家都对于这样布洛妮娅大人声张“正义”这样的事情感到兴奋。
目睹此景的老贵族只能暗自叹息，这份手段的精明，可比他族中子弟胜过太多，不愧是被钦定的下一任大守护者。
只不过，下一刻那位诗人的话却叫人大跌眼镜。
“他虽然讲话刻薄了一些，但说我传播禁止的文化内容这点倒是没有问题。”
那吟游诗人大大咧咧地回答道。
这叫布洛妮娅顿时颦起眉头，这个诗人难道是太紧张了说错话不成？
在之前进来的时候，她其实也听过对方弹奏的小曲。
虽然听不出来自哪位名家，但其旋律悠然自在，叫人不由自主地放松紧绷的心神，沉浸在那份清冽如泉的琴音中。
仅凭这高深的音乐造诣她就可以为其做主，对方所弹奏得绝非是什么刺耳的噪音，更不是什么心怀不轨之徒。
以此虽说照样能定性这次事件的性质，但效果大打折扣不说。
像对方这样明目张胆的承认违反了大守护者下达的禁令，总不可能视而不见吧？
现场的气氛也徒然多上一丝紧张与沉重之意。
那纨绔不敢言语，只是眸中透露着一丝侥幸。而旁人们则满脸错愕，不知诗人意欲何为，就连老贵族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这是布洛妮娅大人闹得是哪出。
没错，他已经把这个场景当做对方精心准备的计策了。
尽管被设计的人是自己族中子弟，但家族里能继承产业的又不止他一个人，被算计也不过是他活该，毫无脑子地上了明晃晃的当，怪不了任何人，还不如想好如何及时止损。
在老贵族心中推敲背后是否还有大守护者的深意时。
布洛妮娅也终于再度开口道。
“……你有重新整理语言的机会，诗人。不必紧张，我会为你主持公道，在大守护者治下，没有任何子民会遭受无辜的迫害，更不存在私下的恶劣报复。”
这让人群中多了几分嘈杂，尽管短暂，但大家都被她这直白的“袒护”惊吓到。
虽说此举倒也有正当的理由，但这么直接表露对贵族们的不信任，实在有些让人担忧了。
只不过，温迪仍然坚持自己的说法。
“我确实传唱过那些被明令禁止的美好之物，并且也不认为这是错误的事情。
哪怕现在我也想要继续做下去，让更多的人知道外面不只有一望无际的雪原，还有兔子形状的盆地，行驶于星空的列车，永不凋零的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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