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子
她死死捂住胸口，嘴唇颤抖，眸光失神。
这份转变之大，就像是内里的人格置换了一般。
而布洛妮娅也无声地放下手，鲜红的掌印无声地留在少女柔美的面颊之上，只是比起肉体的伤痛，那直戳心灵的创伤更令她悲伤。
只是，泪水不会再流了。
她所能够为母亲而流的泪水，也该干涸了。
少女银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母亲，如樱般的唇瓣也紧紧抿在一起，意志是如此坚定。
“……我不会和您回去。不论您接下来是打算剥夺我代行统领的职责也好，还是废黜我守护者继承人的身份也罢，这些由您给予我的东西，我都可以还给您。
但唯有一件事，若您心中还留存有过往的一丝情念的话，就请您也将从我这里夺去之物还回来——”
布洛妮娅一把扯下那象征荣誉与过去的地髓勋章，就如同想要向那不可一世的女王宣告决裂的叛逆骑士一般。
她铿锵有力地大声说道。
“自由。请将属于我，属于布洛妮娅的人生还回来！”
这份“死不悔改”的态度令可可利亚如此震怒，但是她不再准备做出伤害布洛妮娅的行动，与那相反。
她已经明白，这些所谓的惩罚，对于心志坚定的布洛妮娅而言，根本毫无用处。
唯有从那柔软之处下手，才能真正的让她悔改。
她走近到布洛妮娅面前，注视着曾经那个只能跟在她身后的女孩，成为如今亭亭玉立的淑女。
尽管那鲜红的掌印破坏了那份清冷艳丽的美感，但又诞生出一种摧折龙胆花般的妖异诱惑力。
可可利亚伸出手将她的下巴扼住，强迫其仰视自己。
“想要自由？作为我的女儿，你真的认为自己有资格拥有这样奢侈的东西吗？”
她那轻屑又鄙薄的表情，无疑加剧了少女心中的屈辱感，可却又只能如此不甘地瞪着她。
“放心好了。布洛妮娅，我不会夺去你作为守护者继承人的身份，也不会让你如丧家之犬般逃回泥潭之中。”
可可利亚低下头，擦过女儿的面颊，轻轻附于她的耳边呢喃道。
“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也是我最爱的女儿。哪怕你无法摆脱思想上的桎梏，我也不会放弃你……”
“你、只是在欺骗我——！”
布洛妮娅加大了挣扎的力度，只是可可利亚的手犹如冰岩铸就一般，纹丝不动。
她戏谑着说道：“还记得吗？我曾和你说过，要学会宽容……就如同现在我选择宽恕你一样，哪怕之后，我做了一些让你痛苦的事情，你也会原谅母亲对吧？”
“你想对我的朋友们做什么！？”
布洛妮娅的表情徒然一沉，而可可利亚也得以在这份变化之中确认到什么。
她是如此心寒，也不曾料想到女儿的叛逆期竟然会夹杂着本不该拥有之物。
“……做什么？不做什么，只是作为你的母亲，我理当拥有为女儿分辨友人是否值得结交的资格不是吗？”
在听到母亲说出温迪的名字时，布洛妮娅心中一凛，也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被监视之中。
而温迪的情报，恐怕也早早被呈到母亲的桌前——
虽然温迪很强，不必让她担心，但是布洛妮娅很害怕，害怕母亲选择用对付她的同种方式对付温迪。
如果那样的话，一旦彻底被母亲激怒，那只与温迪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风魔龙一定会出现。
她目前还不清楚对方之于魔龙是怎样的关系，但若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类似主人与眷属一样的关系？
若是母亲不管不顾地对其下黑手，保不准贝洛伯格会被迁怒，一旦让魔龙在城市之中暴走起来，绝对会造成很多伤亡。
或许是将她的沉默当做了畏怯，可可利亚勾起一抹恶劣的微笑。
“嗯？怎么了，你这副反应，是被我戳中心事了吗？还是说，在你心中，他不只是友人？”
这歪打正着的话，让布洛妮娅下意识地反驳道。
“这与您无关！”
“无关？你以后也会让你的孩子与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吗？”
可可利亚如同猫抓老鼠般地戏弄道。
“温迪才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既然不是，那你又为何这么抗拒回答？”
就如同缓缓逼近猎物的黑寡妇般，可可利亚一步步将布洛妮娅缠绕于言语编织而成的蛛网之中。
“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最开始的见面是在宴会上不是吗？你为他伸张正义，他却毫不领情，最终还是和闹事者一齐进了监狱。”
“您说这么多，就是想证明自己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监视者吗？亏我曾经那么相信您！”
布洛妮娅反唇相讥。
“监视…可笑，若没有我的看顾，你认为自己真的能在群狼环伺下，依然牢牢坐稳守护者继承人这一地位吗？”
可可利亚摇了摇头，似乎为布洛妮娅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感到可悲。
“行了。布洛妮娅，我已经很累了……我不想再与你争辩，接下来我只会用尽所有手段让你那位‘朋友’告诉我，你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然后——”
她的眸光之中透着令布洛妮娅陌生的刺骨寒意。
“我会发布通缉令。让他成为罪人，一个将魔龙引入城市之内，害得人们家庭分崩离析，理该遭受所有人痛恨唾骂的罪人。
而你，在此期间就乖乖待在最好的位置上，看着那被民怨推到风口浪尖上的诗人会以怎样的姿态凄惨死去吧。”
在某种不知道该说是无可奈何，还是忍不住想要说些粗鄙之语的心情下。
最终，布洛妮娅只得抬头强调道。
“……您，绝对会后悔的……！”
第七十五章 不讨厌，也不喜欢
——此时，尚在内城区的温迪还不清楚关于可可利亚已经下达命令，准备通缉他。
这会子他刚从克拉拉与史瓦罗的房间回来，经过先前的交底，两人都同意了暂留于上层区一段时间。
至于这段时间要去做什么，自然就是去见一见温迪在上层区发展的“窝点”，以及负责研发装备的希露瓦。
不得不说，虽然希露瓦大姐头表现得很冒失，但其学识，以及堪称恐怖的履历足以证明她所谓“永动机械屋”只是满足经营兴趣的说辞，真的只是开开玩笑。
真把她当做一般路人机械店老板的话，恐怕贝洛伯格的机械圈就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因此，不论是为了想要满足好奇心，而打定主意留下来再看看的克拉拉，还是将希露瓦认为是潜在合作伙伴的史瓦罗，都有着算是充足的理由。
而温迪这边既然挽留成功，自然也要回去与亲爱的希儿小姐复命。
这位多少也有些跟踪狂倾向的地火二把手，这会子正一脸怀疑地盯着他，好一会后才提问道。
“那个总是满嘴‘待在下层区是最优存续方案’的史瓦罗，真的就只是为了这点理由特地上来一趟？”
“当然是真的，难道我还会骗你吗？”
温迪一边点着头，一边打开白嫖来的酒水，为自己倒上一杯。
“呵。先前我还相信你不会骗人，但现在可不好说，毕竟上次不知道是谁把那个上层区的大小姐哄得团团转呢。”
嗯，这酒怎么有股醋味？
温迪打了个激灵。
而对面的紫发少女仍旧是那副飒爽又带着点矫情的表情，温迪语气诚恳。
“这可是天大的误会呀，在现在这样危机的关头前，我的内心是非常焦躁且痛苦的。
每到夜晚一躺上床闭上眼睛，就好像有谁在对我说‘还不能休息喔，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完’。”
“那你倒是先把酒杯放下，别露出这么悠闲的表情呀……”
希儿打量着温迪那嘴上说“焦急、痛苦”，但表情仍然显得惬意的样子，有些忍不住地吐槽道。
“说到底，你这家伙的工作不就是卖唱吗？这两天大家都躲起来了，哪有闲心看表演，你反而一直闲着没事做吧？”
“可不能这样讲，越是这样精神紧绷的关头，人们就越是需要一些音乐来放松放松。”
温迪美滋滋地一口喝完黑麦酒，然后取出腰间的斐林，轻轻拂动琴弦。
“毕竟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小小的歌唱家呀。在听见好听的歌曲时，就会忍不住地跟着哼唱，那个时候的心情也一定是轻松、自在的吧？”
注视着这个总是显得有些浪漫、乃至天真的诗人。希儿只是轻轻哼了声，那种像是为什么事物纠结的表情倒是释然了一些。
“……哼。你总是有很多道理，我说不过你，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静待时机。相信那位暴君大人一定不会对现状坐视不管。况且——”
温迪勾起嘴角，笑容显得有些狡黠。
“就算她不打算主动出击，我这边可不会继续等下去。这一次就选择到稍微近一点的地方，给她一点小小的惊喜吧？”
“你打算直接让风…呃，特瓦林直接盘旋在克里珀堡上空吗？”
“不必顾虑我的想法，直接喊自己最顺嘴的那个名字就好。虽然我喊祂为特瓦林，但祂终究只是对我记忆里面的友人进行复现，然后用自己的力量达到假乱真效果的赝品而已。”
温迪撑着腮帮子，对于希儿的体贴有些感动，也因此他继续说道。
“而且，再顺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如果那个家伙真的在场的话，现在大概会狠狠痛斥我不好好干正事了吧？”
“听起来有点像是朋友，又不是很像。”
“是吗？我倒是将祂视作挚友呢。就和希儿你一样，都是让我很珍惜的宝物——”
“喂——别突然说出这样煽情的话，我鸡皮疙瘩可都快起来了！”
尽管嘴上这么说，也不断搓着手臂，但少女心中泛起的充实之意却是无声述说着，被这样认可很开心。
只不过……
若只是朋友，又或者说挚友，以世间的常理而言，大家都会希望维持在这样彼此关系亘古不变的美德中。
而她那份想要亲近温迪的心思，不就显得很奇怪吗？
尤其是在有那样的对手情况下，输给自己看不起的大小姐，自己一定会很不甘。
不，不止是不甘，而是会气到忍不住想要揍人的……
想到这，她有些忍不住地看向又倒起一杯酒，正准备喝的温迪。
随后，出手夺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在温迪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少女的脸色逐渐变得酡红。
“咦？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
“谁、谁说我不喜欢。”
嫌弃用酒杯喝太慢，直接干脆将酒瓶整个举起猛灌的希儿擦了擦嘴角，眼神变得有些柔媚。
“不喜欢，但也不讨厌。就只是觉得……像头儿那样孤零零地喝个大醉很可怜罢了。”
“啊，有时候孩子看着家长酗酒是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温迪倒是不在意被夺去的酒水，反而对于希儿这样的表现更加好奇一些。
这个总是在人前表现得冷淡又飒爽的少女，心中亦有着符合外表的柔软之处，那么醉酒的她又会表现出怎样有趣的样子呢？
而对方，这会子也正抱着酒瓶嘟着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说道。
“你少占我便宜。明明岁数也没有比我大，讲起话来却总是和头儿他们那样老气横秋的。”
“这就是所谓的阅历啦。虽然我本身也没有亲自体验多少，但有这样‘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过程，总归会产生一些不一样的想法嘛。”
温迪安慰着说道。
“什么猪呀，跑呀。你还真爱举一些奇奇怪怪的例子，还有以前经常说过的什么苹果，那种吃起来脆甜的水果到底又是什么呢？”
“——大概就像是不愿意醒来的梦一样吧。吃了一个还想吃，这样一说我又怀念起有苹果酿的日子了。”
“哼。老是想着以前的事情，小心变成连前进都不敢的胆小鬼。”
希儿朝他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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