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剑飞惊天
顾九没有想到，在寺庙的另一边也是这样的景象。
看着那些树根之中的尸体，顾九内心不禁有些异样。
这时，那和尚的声音再次响起——“施主有所不知，死后这般葬法是我寺传统，已经延续了数千年。”
顾九看了那和尚一眼，道：“怪不得你们寺庙香火不旺了。”
想着这里这么多和尚的尸体，普通香客来之前听人一说就吓个半死，谁还敢来。
那和尚微微一笑，道：“善哉，善哉。”
两人很快走入了一条幽深的小径，小径两旁就是伽蓝寺这数千年来僧侣的尸骨，有的还呈铁青状，尸骨相对完整，而有的则只剩下了白骨。
所谓的尸田，尸田，原来就是这样来的。
只是让顾九感到诧异的是，即便这里有这么多尸体，四周却不见丁点腐臭的味道。
那和尚仿佛看透了顾九的心思，道：“施主有所不知，本寺同门一心向佛，最终归于死寂，中无杂念，自然无腐臭之源。如果说非要有什么异样，反而更像有草木的清香。”
这和尚说起这件事来脸色带着喜气，显得很骄傲。
顾九点了点头，道：“你这说法听起来很好吃。”
那和尚笑着摇了摇头，道：“施主的想法当真是胆大猎奇。”
听这和尚这般一说后，顾九真的觉得这些僧侣的尸体就像田里种的番薯，又大又圆。
走了约莫三百多步，那和尚顿时停下了脚步，目视前方。
前方是一处拢起的树根，状若莲花。
而“莲花”之下是一名僧侣的尸体，他被树根团团包围着，半边脸上都是青苔，看上去就像是一尊石雕。
“这就是方圆师兄。”那和尚恭敬道。
顾九挑眉，道：“你不是说有二十二位吗？”
和尚道：“目前就只有这一位了。”
“什么意思？”顾九不禁问道。
“每一位新的方圆师兄到来，之前的那位方圆师兄就会化作一把天火，烟消云散，所以本寺如今真的只有这一位方圆师兄了。”和尚向那尸体恭敬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很快的，这片荒芜的树根盘绕之地只剩下了顾九一人。
顾九看着那和尚离去的方向，疑惑道：“你真的放心我一个人在这？不怕我把他们都吃了？”
除开飘来了几声“善哉，善哉”外，四周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了。
顾九往前走去，然后陡然间发现前方的空气出现了一圈涟漪，就像是被石头打破平静的湖面。
很快的，顾九发现四周的天地都变了颜色。
然后一只鱼从树根之后游了出来。
这里无水，怎么会有鱼？
只见这条鱼个头可不小，竟比顾九还高，全身红金相间，长着两根龙须，似鱼非鱼，似龙非龙。
而且它嘴中很快吐出了一串气泡，顾九才发现自己也处在水中了。
“幻觉？”顾九看着周遭的一切，眼睛微微眯起。
此时，那被树根缠绕的方圆身体上的青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他青色的肌肤开始逐渐变白，红润，直至像活人一般。
顾九突然发现，这和尚长得还挺好看，颇有点圣僧的感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这张脸有点奇怪。
然后下一瞬间，那条龙鱼围绕着他身体一个旋转，带起了一串翻卷的水浪，以至于顾九身体向上飘起。
紧接着，顾九就发现自己正和这条鱼四目相对。
那巨大的鱼嘴就在他面前吐着气泡，看起来还是有点吓人，以至于顾九右手五指已经蓄势待发。
如果对方今天敢吞他，他不介意烤金龙鱼吃。
下一刹那，龙鱼一个翻卷，游了开来，重新隐匿于树根之后。
而顾九发现，那美貌的和尚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你终于来了。”那和尚盘腿而坐，微笑道。
顾九道：“你果真在等我？”
“你比我想象中要来得慢。”方圆开口道。
“因为我比较懒。”顾九答道。
方圆温和笑着，道：“只要来了就好。”
“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来？”顾九问道。
“天地将倾，必须有人顶天立地，你不是方内之人，却集天地气运，将来必有大造化。美人美玉，宝剑英雄。吕祖当日剑斩鬼门，白日飞升，留有一剑名‘皓羽’。我轮回二十二次，终于等到了你。”方圆气定神闲道。
顾九往前一步，道：“那剑呢？”
“当然是要施主自己去取。”方圆道。
“啊？不包邮就算了，上门自提都没有？”顾九感叹道。
方圆僧侣微微一笑，身体顿时燃烧起来。
水中生火，自然是一幅奇妙景观，只是燃烧躯体，未免有些惊心
“伽蓝城下，幽朝皇陵，寒潭深处，皓羽化仙。如无天地，不成方圆，愿阁下今后所向披靡，予人间正气。”说完这句话后，天火成烟，烟消云散。
在那天火烧过方圆眉眼的刹那，顾九这才知道自己为何觉得对方的样貌有点奇怪。
缘于他看见了自己。
是的，对方的眉眼与自己有些相似。
又是一阵涟漪，如梦幻一场，顾九站在原地，发现四周一切如常，只是不见那方圆僧侣的身躯。
以火向天，是为道？
顾九看着天空那一道裂缝洒下的光辉，沉默不语。
第39章 很谦虚
顾九站在那里，思索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方圆化作天火消逝的刹那，他觉得看到了自己。
方圆怎么会像自己？
难道因为对方也很好看？
此时四周再也没有了水，也没有了那条似龙非龙的鱼，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只有那些树根和尸体。
顾九甩了甩脑袋，重新理了理自己的思绪，觉得自己现在不应该想太多。
越想得多越复杂，越复杂就越容易把人绕进去，他此行的目的是取剑，所以现在他决定暂时只思考关于吕祖那柄剑的问题。
那柄剑叫做‘皓羽’，曾在吕祖手中，斩灭了鬼门，是吕祖留在人间的神兵。
按照方圆的说法，这柄剑是在幽朝皇陵的一处寒潭里。
但幽朝皇陵又在哪里？
唐之前的幽，幽之前的夏，国都都在伽蓝，从未改变，难道都是因为地下有东西？
顾九想了一阵儿，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决定先回去再说。
方圆给的信息看似明确，实则模糊，伽蓝城这么大，地下的空间自然也不会小，要在这么大一个地方找到皇陵入口，以及皇陵里的那口寒潭谈何容易。
所以他准备先打听打听消息。
很快的，顾九回到了伽蓝寺内，之前那和尚已经泡好了一杯清茶在等他。
那和尚向他行了一礼，道：“施主有所获？”
顾九点了点头，道：“有所获。”
“那就好。”和尚微笑答道。
顾九看着对方能这般气定神闲品茶，还能带着自己乱逛，不由得好奇道：“大师在这寺庙里地位不一般啊。”
那和尚立马行礼，谦虚道：“哪里，哪里，不过一个小小住持而已。”
听见这句话后，顾九噗的一声将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住持？天下第一寺的住持？要不要这么年轻？
眼看顾九眼里布满了疑惑，这和尚不禁解释道：“如今天下女尊，即便我伽蓝寺也衰落多年，到了现在，甚至可以说是穷途末路了。让我这个不中用的当个住持，不是什么大事。”
顾九看着对方，不禁叹了口气，道：“这世上确实是女人势大，不过大师不要轻言放弃啊。”
和尚摇了摇头，感叹道：“我等想独善其身，但是圣人却不这么想。伽蓝寺存在一日，她恐怕心头就会一直有一根刺。”
顾九想起了不少传闻，不禁皱眉道：“难道那观音像针对的是伽蓝寺。”
和尚笑了笑，道：“今日不谈此事，少侠既然有所得，实在是伽蓝之幸。方圆师兄是我伽蓝寺的隐秘，贫僧之所以愿意坦诚相见，并不仅仅是因为看阁下顺眼，更在于伽蓝寺已经是强弩之末，哪里还能守护多少秘密。”
顾九感叹道：“没想到佛教祖庭已经这般，那女人厉害。”
和尚点了点头，道：“是真的厉害。”
他语气中没什么怨毒的情绪，反而有些心服口服的意思。
这时，顾九问道：“敢问大师，可知伽蓝城下有一座幽朝皇陵。”
和尚点了点头，道：“少侠这是问对人了。贫僧不仅知道那皇陵的存在，还知道皇陵的入口在哪里。”
顾九两眼放光，道：“敢问大师，入口在何处？”
“伽蓝城皇宫甘霖殿前有一口龙井，皇陵的秘密入口就在那里。那里不仅是幽朝皇陵的入口，也是夏朝皇陵的，更是唐朝皇陵的。”和尚品了口茶，缓缓说道。
顾九不禁有些诧异，道：“您的意思，三个朝代的皇陵都在一起？”
要知道陵墓与前人相撞是大忌，而皇陵的建设自然是要顺应风水，避开忌讳，而一国之主的陵墓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那和尚点了点头，道：“说起来有些奇怪，但是事实却是如此。”
顾九看着那和尚，道：“想不到大师年纪轻轻，却如此见多识广，连这等秘辛都知道。”
这位伽蓝寺的年轻住持也不自谦，回应道：“贫僧敢保证，整个伽蓝城中知道这秘密的人不超过十个。”
顾九看着对方，想从对方眼里读出一些什么。
一个和尚怎么知道皇室的秘密？
这时，那和尚站了起来，道：“今日贫僧和少侠一见如故，就不瞒少侠了。当今圣上正是家母。”
这一次，顾九已经无茶可喷了。
之前对方住持的身份他还能勉强接受，毕竟佛宗凋零，选个年轻点的人顶上也是无奈之举，而现在对方告诉他他是皇子，他怎么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你好好的皇子不做，做什么和尚？你学佛祖啊？”顾九不禁道。
和尚看着外面的景色，感叹道：“佛祖那是自愿参悟，而贫僧当时却是有些迫不得已。如果少侠也拥有那样一位母亲，说不定会和贫僧做一样的选择。”
不知道为什么，顾九发现这和尚的笑容在此时变得苦涩起来。
不是谁都能拥有这样一位母亲。
女帝的强势和控制欲他是知道的，而且这家伙还是一个男人，在皇家自然步步惊心。
而且从外界的传言来看，女帝有时候残酷得近乎不是人，想必也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了。
顾九一直相信，将人联系在一起的感情，而不是血脉。
血脉再亲，如果没有感情，那关系就会是一具空壳。
顾九想着，要是自己恐怕也愿意出家当个和尚，毕竟可以躲开无数烦恼和危险。
顾九道：“既然她是你娘，就不能手下留点情？”
和尚笑道：“这世上有谁能违抗她的旨意？要不是我躲在这寺中，她进不来，说不定我已经被她杀了。”
和尚说这句话时很平静，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顾九不禁觉得，这女人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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