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饭的兽
在走近商议的咖啡桌时，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依旧僵立在原地的威利斯，“请注意你的态度，呃，那个谁？哦，算了，你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清楚，是你们ELO在寻求我们的帮助。这是我们合作的时期，你也不想因为你我二人的这点微不足道的语言矛盾，导致双方的协议破裂吧？”
“所以，现在过来坐下吧。我们应该好好谈谈这些事。”随后，她又示意自己的仆从把桌子上的桌布给换了，椅子上铺新的垫子之类的活计。
分明是她要谈的，可威利斯坐在那儿等了半天也没见对方真的坐下来。
“如果我们要谈的话，你起码需要坐下来对吗？”他又一次强压下了自己的怒火。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就只有一个信念：相信云烁，相信统帅，他做的决定是不会出错的。
也正是这个才能支撑着他继续坐在这里，而不是用这张桌子把对面的这个傻b直接活活砸死。
“抱歉啊，”对方却依旧是不咸不淡的道歉，带着有恃无恐的底气和无所谓的态度，“我和你们这些市井平民可不一样，贵族出身毕竟要娇贵点。我可不希望自己回家之后染上一身病，谁知道你们这些东西干不干净。”
“这么娇贵的话，您不如拿个玻璃罩子把自己罩在里面吧。”威利斯忍不住出言相讥道，“如果你们这些贵族连坐下来都需要这么多步骤的话，那想必我们ELO是赢定了，毕竟我们不需要给自己的枪支熏香。”
“呵，你该不会觉得人类可以战胜神明吧？”对方笑着坐在重新布置过的椅子上，威利斯的话语没能对她产生任何的伤害，“只要有神力在，哪怕贵族只死剩下一个人，杀掉你们这群……人，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她刻意的在“这群”后停顿了一下，让人觉得她似乎是把什么伤人的内容咽下去了似的，但这会愈发让她对面的人难堪，而这也正是她的目的。
“人们需要秩序，而这个所谓的秩序就是我们在上，你们在下。乖乖在你们的位置上待着，不要企图变动些什么。在塞太什大人上位之后，我们自然会让你们过上更好的日子的，但这个前提是你们要清楚自己该得到什么待遇，不该得到什么待遇。”
威利斯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终将一无所有，而你们也不会给我们什么？”
“当然不是。我们当然会改变一些事情的，但要怪就怪你们的命不好，没有出生在贵族家庭里，所以本质并不会改变。”
第四十六章、那就打！
威利斯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睁大的双眸中满是不可思议和愤怒，“你把我们当什么了？一群愚昧无知到会答应这种条件的暴徒还是一颗在利用完了之后，随时随地就能被你们一脚踢开的垫脚石？”
“垫脚石？”对方被这个词给逗笑了，“其实我也不明白塞太什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你们这些人？”
她慵懒地半眯上眼，食指一点一点地戳向对面这个她根本不屑一顾的贱民，“说实在的，你们就连垫脚的鞋垫的厚度都及不上，居然还幻想着自己能够成为一颗垫脚石？你们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随后，她看着面色铁青的威利斯满意地勾起嘴角，“果然还是这种表情更适合你们这种东西。”
神态自若？你们这些贱民凭什么在面对贵族时神态自若？
你们就应该在看到我们的衣角时立刻诚惶诚恐的跪下，恐惧与怯懦就该刻上你们那张肮脏粗俗的脸，就应该无论我怎么折磨你们，你们都只能敢怒不敢言。
“感激我们吧，比起埃拉之流打算之间将你们全部处死的人来说，我们难道不是已经足够的友善且妥帖了么？毕竟我们居然允许你们这种傲慢到妄图想要什么……”她在那儿思索了半天也没有回忆起那个名称。
“嘶……算了，也不是什么……”
“是‘平等’，小姐。”威利斯打断了她，这一举动 明显让对面那人脸上有些挂不住。
“哦，我真是受够和你们这些无礼的家伙交流了。”她故作头疼的扶额，“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又一次的打断，威利斯庄重到近乎低沉的重复道：“这很重要！这对我们来说无比重要！”
“你打断了我，两次。”对方一摊手，嘴角的笑容也有些保持不住了。
她厌恶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呢？少城主正准备着清洗除贵族区外的所有地方，而你们这些蠢货居然还在这里重复这些蠢透了的细枝末节，我是你们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你懂吗？”
“什么意思？”威利斯不可抑制的让自己的思想做出了最坏的准备——大屠杀。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你们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做梦了，因为屠刀已经横在你们的脖颈上了。”
她施施然站起了身，“说实话，为了活下去，把ELO组织解散才是正确的。真不明白你们还在坚持些什么。”
“那就打！”威利斯的眼神仿佛能冒出火来，那种张扬鲜活的火焰熊熊燃烧着，随时准备焚尽自我，但每一个看过这种眼神的人都确定，在焚尽自我之前，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会被他点燃。
她被刺痛了，猛地站起身来。小羊皮的鞋底在这种粗鲁的大动作下被磨坏了，或许早在她之前焦躁不安的扭动鞋底时就已经磨坏了。
她只是这么冷冷的看着威利斯，陡然结束了二人的会面，“好了，我想我们应该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吧。我会回去和塞太什他人汇报你我之间的这场友好谈话的。”
威利斯坐在原地没有动弹，他已经没有一开始会面时那种殷切紧张的心理了，这种人爱去哪儿去哪儿。
踩上车夫跪趴而成的人凳之前，那位女贵族转过头来，高声的说道：“希望你的话，也会代表你们统帅的意思。”
在一旁当侍从的威廉猛地一放手上的餐盘，撸起袖子就往外面冲去，“我忍不了了！我必须上去给这个臭娘们一点颜色看看！”
“停下，威廉！”威利斯抖着声喊道。
“可是……”
“难道我们还要把事态变得更糟吗？这都是我的错。”
这么明晃晃的威胁和羞辱，威利斯怎么会不明白，他只是呆坐在那里，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的手边还有为了用于相商而特地准备的纸笔，但显然它们根本没有资格派上用场。
在威利斯终于站起身来，为自己的无力而微红的眼眶也终于恢复正常后，他第一时间就去找了云烁，他想要问个明白，他陷入了迷茫。
而在看到那个衣着华贵的冒险者就这么大大咧咧的从门口离开，肆意的在属于ELO的村子里闲逛时，他再也忍不住了，冲进屋中想与云烁理论。
但在他极度无礼的冲撞了自己的统帅时，对方的第一反应却是在关心自己的安危。
“是我太无能了，统帅，我没能完成您的任务。您是这么的信任我，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予我手中。”威利斯站起身来，低垂着头向云烁认错道。
“不，你没有错。”云烁站起身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没有错，威利斯。恰恰相反，你做得很对，做得太对了。我们为什么要成立ELO？不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属于我们这些普通人，能让我们有资格活下去的天地吗？”
威利斯怔怔地抬起头来，泪水不知不觉从他的眼眶滑落，有了第一滴，之后的就再也忍不住了，“统帅……”
他偷偷在心中唾弃自己这份泪水来得如此不合时宜，如此的软弱。
云烁抽了张纸巾给他，“威利斯，不要妄自菲薄了。从ELO创立开始，你就在了。ELO在成长的同时，你也在成长，你的思想离不开ELO的理念，就像ELO的理念中也包含你的思想一样，你怎么会认为自己的那番话是错误的呢？”
所有真情实感的泪水都会流出鼻涕，鼻涕用纸巾一擦就可以消失了，但是被羞辱的情感不会如此轻易的从心灵上抹去。
云烁清楚塞太什不是一个性情随意的人，他更类似于一个行为缜密且符合逻辑的疯子，他所有的行为都不是乘兴而为的，哪怕暂时发了疯，背后也自有他的一套逻辑在。
从这个方向还不能解答出那位小贵族为什么会蠢到这么的对待一个盟友，但可以解答塞太什为什么要派对方来——因为她够蠢。
第四十七章、我要见他
试探对方的底线，从而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塞太什一向喜欢暗搓搓的这么做。
与他那张温文尔雅的表皮截然不同，每一个熟知他的人都清楚他最喜欢的就是得寸进尺。
自信、傲慢、我行我素、操控人心是他的特点。
如果云烁退让了，那么他能做的就只有继续退下去，有了开头就没有节制一说了。当然，要是对方想要硬刚，他就需要重新思考二人间的关系了。
塞太什不紧不慢地坐在摇椅上晃着，似乎一点也不关心对方急匆匆赶来汇报的东西一般，良久，一直到站在一旁的小贵族忍不住动弹了一下酸麻的腿后，他才开口问道：“对方是什么态度？”
“能和我们达成合作，他们自然是倍感荣幸。”小贵族绷直了身子，生涩的拍着马屁说道。
要不是太不符合身份，她恨不得原地编上一句“能成为塞太什大人的狗，是ELO的荣幸”这种鬼话。
“倍感荣幸？他们是在忍气吞声吧？”塞太什敏锐的观察着面前人的一举一动，眼眸划过她不停摩擦指甲面的小动作，还有脚底那双在最前面的脚尖处破了皮的鞋子。
他别过脸去，伸长胳膊摘下了一朵粉蔷薇，漫不经心地一片片的拆下那些柔软的花瓣，“你最好学会在我面前说实话。”
塞太什将花瓣点在自己的嘴唇上，真真是人比花娇，怨不得那么多玩家哪怕对对方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心知肚明，也要为了这张脸而疯狂的进行自我洗脑，说对方只是因为童年太悲惨才会这样的，论本心不是坏人。
可这样一幅难得的美景，在此时此刻却没有人敢胆欣赏。那张薄唇中吐出的话是，“你不会觉得你的那个破家族会比ELO难处理多少吧？你也不想惹我生气，然后沦落到跟那些东西一块儿生活吧？”
女贵族身体无法自控的颤抖着，凉意渐渐渗进毛孔中，可就在她被恐惧逼迫得丢弃了所有私心，刚想开口说话时，塞太什竖起了一根手指制止了她，“嘘，我还没说完呢。你的家族没有教过你礼仪吗？”
带了真丝手套的手指半举在空中一个个举例道：“让我想想，如果你真的倒下去了，第一个杀死你的就是你的仆人了。传言人身上的肉一片片的割下来的话，能有一千多片，”他故作天真笑了一下，回过头继续说道，“正好够他们分呢！”
那人的态度明显小心谨慎起来，不再只是为了迎合家中长辈对塞太什的看重而尊重塞太什
一改之前那种为了讨好而讨好的态度，转而像只新生的动物一样小心观察着塞太什的一举一动。
见面前这个拿捏着她和她家族生死的男人彻底说完了话，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他们说，如果我们执意不去给予他们平等的话，他们就会和我们开战。”
“开战？”塞太什失声的大笑起来，这让他的笑更类似皮笑肉不笑，“他们用什么和我们开战？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我自始至终想要的就只有云烁而已，如果碾灭ELO能让他更快的归顺我的话，我也不介意。”
“是啊。凭您的能力，他们还不是纳头便拜，根本无力抵抗。”女贵族跟着赔笑道。
塞太什斜睨了她一眼，“谁告诉你，我们要与ELO开战了？让埃拉那群东西跟他们打去。”
“可是埃拉大人暂时还没有开战的打算。”女贵族忍不住开口道，“ELO实力低微，也绝不会主动开战，一定会一拖再拖，时间拖得越长，对他们越有好处。”
“有没有这个打算是他们的事，能不能让他们有这个打算才是我们的事。”塞太什不耐烦地挥退了她。
人都走一半了，塞太什突然提问道：“对了，那个对接的人是谁？是云烁吗？”
“不是，是他的一个手下，叫威利斯。”
“为什么不是云烁？他可真是一点也不看重我和他之间的合作啊。”
女贵族人都傻了。这个人真的值得我们押上身家性命去跟着他拼吗？
虽然她也一样傲慢，认为ELO的人不过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猪狗类生物罢了，但她也清楚之前的那些话不过是用来吓唬ELO组织的成员好让他们能尽快的做出让步，真实情况怎么也不至于这么严峻。
可是再怎么样，云烁作为ELO的统帅，都是不应该和自己这种小喽啰见面的，因为他们最初谈合作的对象就是塞太什，怎么也不能丢了面。
如果云烁来和小贵族这种明显是炮灰的家伙交谈的话，得到的可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美名，而是ELO从此再也没法在塞太什那方面前直起腰杆子说话的悲剧。
塞太什在重新又捡起了那朵蔷薇，细长的茎秆上尖刺错综，哪怕隔着手套也能感受到尖刺的锐利。
他手中暗暗使劲，花刺轻易穿透丝质品的缝隙划破指肚的皮肤，雪白的绸缎上映出一抹猩红。
云烁绝不会就此罢休的。塞太什了然的想道。
就像是那堆藏在花园后的仆从房中的华贵衣物，要不是那群搜查的人眼瞎，还以为是仆人偷了他的衣服。
哪怕是他，想要在那时本就多有蹊跷的情况下摆脱嫌疑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受害者，甚至博得埃拉信任了。
“云烁，你想要看看我能为你做到什么程度，或者说我有多在意你我之间的交易么？我很想啊。”
塞太什随意丢弃了那双染血的手套，“过两天，我也想和你见一面呢，云烁。不，就明天了，我等不及要看看你了。”
一旁的仆从听到后立刻就去安排了，临走前，她问道：“这朵花是否也要丢掉？”
塞太什凝望着它，眼神飘忽，似乎在透过它望着什么其他人似的。过了很久后，他才开口说道：“不用，把它制成干花，放在床边的花瓶里。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用一次就坏了呢。”
第四十八章、回旋镖来喽
“塞太什想要见我？他当我们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么？”听到消息时，云烁第一反应就是塞太什他到底多大脸，才能干出这种“虽然我昨天才特地安排了一个人来给你们下马威，但我希望你们不要生气，今天我就来道歉了呢”的事来。
“他说他今天是带着诚意而来的。”威利斯站在一旁说道，他眼神晦涩，一直盯着地面，“他说他会给我们足够的粮食。现在的贫民窟百废待兴，其他的都还好说，但粮食这方面就算想要自给自足也需要不少时间。”
“我们现在基本是在坐吃山空，现在大家都在节衣缩食，不少加入我们的平民都把粮食上交然后等待我们的分配，可问题是那些本来就没想让平民吃饱，给的粮食也仅仅只够他们不饿死，再怎么样节省也只是杯水车薪。”
他在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了自己的判断，“统帅，我们必须得到这份粮食，不然，ELO会出大乱子的。”
云烁没有立刻答复他，而是转头问道：“我记得贫民窟里有很多的工厂对吧？”
贵族们嫌弃这些总与肮脏、腐烂挂钩的工厂会污染他们的地界，所以统统丢在了贫民窟和平民区的边界处，再后来随着贫民区的进一步扩大和需求的减小，近乎大部分与粮食、衣物无关的工厂都被丢弃在了贫民区。
“是的。不过开启它们没有太大的意义，没有市场，就只会亏本，而且我们也没有太多的前期资金来保证投入，更何况，如果没有贵族的默许，这种大动作绝对会被注意的。”
威利斯说着说着，突然想道，“您不会是希望塞太什来做这个市场吧？”
“有可能吗？”云烁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笔，反问道。
“当然不可能，”威利斯毫不犹豫的否定道，“他们没有这么大的体量，也不会花这么大的价钱干这种事情。如果利润不够大，我们又何必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那就只好另外再挑一个倒霉蛋了。”云烁耸了耸肩，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跟塞太什说，我同意了，就今天下午吧。威利斯，这次还是你去。”
手中的笔直指威利斯，微笑着强调道：“顺便，这次对方要是再犯蠢，你可以不用留手了。”
“哪怕我想用桌子给她们一人一下，送她们去见机械之神玛尼？”威利斯睁大眼睛，试探着问道。
“当然。”
“那真是……”威利斯提高了音调，然后陡然下跌道，“太遗憾了。”
他作出一副惋惜不已的样子，“对方这次强调一定要让您过去，因为塞太什要的是与您见面。所以，您是逃也逃不掉的。只希望到时候您砸人的时候可以把我的份也带上，顺便那个眼睛长天上的女贵族麻烦多来一下，她上次欠我一下的。”
“我先给你来一下。”云烁上去就给人背上来了一巴掌。
行吧，调戏自己这个老父亲就调戏吧，心态缓过来就好。
“真要让我上，可就不是一人一下的事了。”云烁笑眯了眼，“不扒他一层皮，他就真当我们ELO软弱可欺了。”
威利斯说道：“以及，我想补充的一点是，塞太什已经在我们相约的地点等待着了。”
“哈？他很闲吗？”云烁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算了，他想等，就让他等着吧。”
……
“请问云烁什么时候回来呢？”塞太什撑着下巴对着面前正在给他倒第二杯咖啡的威廉问道。
威廉神情冷淡，一丝不苟的完成着自己作为“侍者”的工作，“如果您如此急切的话，就更应该提前预约时间了不是吗？咖啡倒好了，请慢用。您就在此等待吧，统帅总归会来的。”
统帅。塞太什无声的用唇舌重复着这两个字，随着尾音的拉开，嘴角也荡起一抹笑来。
说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云烁还在那里顾左右而言之，非说自己不是统帅呢。可自己的眼光怎么会出错呢？
那时候的云烁就像是一只被关在金碧辉煌的笼子里的凶兽，他是如此傲慢的展示着自己的强大，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即使现在的他困囿于这处埃拉精心打造而成的牢笼，但他绝不会永远被困在这里——他甚至不需要机会，因为他会自己创造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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