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饭的兽
雷穆斯的尸体就躺在旁边，臃肿白胖，他身上的衣物还没有被扒下来，昂贵的丝质面料在阳光下闪着光，哪怕穿在一个死人身上也没能妨碍它耀眼夺目。
这身衣服能让多少人吃饱呢？
雷穆斯凭什么能受到如此的优待，凭什么天生就能享受这一切。
他劳动吗？他不，他的手指握过最重的东西，是金银制成的刀叉。
他思考吗？他不，唯一能在他脑中流过的东西只有荒淫无道的各种享乐之法。
他的财富没有任何一克是他的劳动所得，没有一丝是他运用他的智慧得来的。
那他的财富从何而来？
从暴力，从掠夺，从他祖上的基业。
他运用暴力，从平民百姓手中掠夺财富，更可笑的是，他掠夺这些财富的时候甚至不需要动一动他的任何一根手指，仅仅是一个指示、一个眼神，甚至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了他会来掠夺，于是干脆从自己的财产中划出一部分，拱手奉上。
既然他可以使用暴力，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若这个世界已经默认了上位者可以压迫下位者，掌握暴力的人能压迫懦弱的人，那么以暴制暴就是合理的！是正义的事业！
云烁清楚，他将人们心中的那把火彻底点燃的日子不远了。
他安抚地拍了拍威廉的肩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云烁继续光明正大袒护着阿呆，“这个女孩确实已经展示了自己作为ELO成员的责任，尽自己所能的去关爱他人，帮助他人。”
而面对这样云烁，威廉无法再说出任何一句反驳，她沉默地低下了头。
“别这样，威廉，你做得很对，但是她情况特殊。就像是我之前在大街上接纳了你一样，如果有人怀疑你ELO成员的身份的话，我也同样会站在你这边的。”
云烁再次稍稍安抚了一下后，很快转移了话题。
人们需要的是激励——在他们挨饿受冻了这么些天后。
他站上中心的那个小木台子朗声说道：“雷穆斯的仓库里装满了属于我们的粮食！诸位，这是属于我们的！他将这些财富从我们手中夺走，现在，我们将它们夺回来了！威利斯将把这些东西发还给每一个人。”
人群欢呼着，齐声赞扬着“ELO的慈悲”。
而云烁并没有理会人群的欢呼，只是一把将阿呆拽走了。
阿呆却还在为云烁刚刚振奋人心的言论而感到悲伤，这该怎么拯救啊？
“完了，兄弟们，我感觉云烁有点病入膏肓的意思了。这强度，我都怀疑他是统帅身边的第一小跟班了。”
弹幕乐子人可没心情关心这些玩意儿，他们已经嗨起来了。
【阿呆老贼！放开我老婆的手！】
【抛开理智不谈，其他人没有错吗？云烁怎么可能是坏人，我一看他的脸，我就知道他是无辜的！】
【阿呆加油，这么好看的老婆哪怕是打断他的手脚也要带回来啊！】
【楼上在内涵谁，我不说，自己品去。】
“停停停，一个个怎么回事，一看到脸三观都不要了，之前的硬气劲儿呢？”阿呆痛心疾首的怒斥道。
突然，她话锋一转，“但我不一样，云哥哥他牵我手了，他心里有我。”
一排排【拖出去，砍了！】在弹幕上飞得溜起。
云烁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停了下来，没有任何对话框跳出来，像是在等待玩家主动开口一般。
阿呆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我们之前没见过吧？你为什么要帮我？】
“让你死在那位老奶奶面前不太好吧。”
【啊……确实。】阿呆干巴巴的回道，私下里却在疯狂吐槽，“我不是吧。这么好的撩妹机会你不上？兄弟，‘英雄救美’啊，这都不会撩？”
但接下来的操作直接就让阿呆人都看傻了。
云烁的“让你死在那位老奶奶面前不太好吧。”真的就是表面意思的“不太好”。
下一秒，阿呆的屏幕上就出现了“死亡”两个字。
“喂，不是吧，好歹你审问一下吧，这就杀了？咱就不说正派角色，谁家反派跟你似的杀伐果断，说杀就杀了，临死前还担心我吓到老人？这儿的公序良俗里只写了尊老爱幼，没写不要乱杀人是吧？”
阿呆直接红温了，机械键盘拍得啪啪直响，“不能忍，不能忍啊。再来一局！今天，这卧底我当定了！什么美男子……呵，笑话，我，阿呆今后就是馋死，死外边，从楼上跳下去，也绝不会对云烁有一丝一毫的心慈手软！”
第十一章、城主的计划
“先是平民，再是商贩，再到了贵族！雷穆斯·卡尔已经死去了！那么下一个会是谁呢？”埃拉怒气冲冲地朝着她的父亲拍桌子，“父亲，我们一直在坐以待毙！”
“那么，你想怎么样呢，我亲爱的女儿？”老城主年岁已高，最轻微的笑也能让他的眼角堆积起一叠细纹，眉间的悬针纹深深的刻印在这张曾经斗志昂扬的脸上。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比起攻城略地、威震四方来说，他更情愿就这么懒洋洋的窝在天鹅绒的躺椅上，让脸颊泛起炉火照出的红润，在木柴偶尔的爆裂声中沉沉睡去。
杯中的红葡萄酒也已经成为他唯一愿意饮下的酒类了。医生劝过他，饮酒伤身，但适度的红酒有益身心。
这是个谎言。每一滴酒液都会伤害他的身体，但没有了酒液，他就无法入睡。
他生机勃勃的女儿显然是和他截然相反的人，毕竟她才二十岁出头，这个年纪总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我们需要用一场战争来告诉他们，谁才是那个王者！”
“他们不会正面迎战的。我亲爱的女儿，你不是才刚刚在那些刺客身上吃过亏吗？”
过分的生龙活虎对于一个城主来说从不是好事，她应该学着镇静一些。老城主在他的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想道。
“不是一些，只有一个而已。”想到那个胆大妄为的刺客，埃拉脸上不由得出现了一抹红晕。
可千万不要认为这是羞涩的表现，这是对自我的羞愧而带来的脸红。
作为铁板钉钉的下一任城主，自己居然连一个宴会都无法处理好，那谁还能有那个信心相信自己能够统领这座城池？
况且，仅仅只是一个刺客，单枪匹马就能在自己精心布置的宴会厅中如入无人之地，那么下一次他会出现在哪儿？
他没能杀死自己，主要是因为那位冒险者阻挠了他的动作，而不是因为自己足够敏锐的躲过了这一次袭击，那么下一次，自己还能够如此幸运吗？
“那么，他就是一个人才了。”老城主一锤定音道。那双老朽的鹰眸在镜片后莫名折射出锐利的光。他确实老了，但岁月在夺取他野心和健康体魄的同时，到底也给他留了一些东西：老辣的眼光和圆滑的处事。
“你有什么想法吗？”他问道。
埃拉知道，此刻自己的父亲并不单单在对自己的女儿埃拉问话，而是在对科里城未来的城主问话。
“我想收服他。”埃拉单膝下跪，摆出了下属给上司回话的庄严姿势。
她的目光炯炯如灯火，让人不由自主的信任她、跟随她，“我会不择手段的收服他，让他为我所用。哪怕他要求成为新的贵族，进入神殿成为信徒，我也会满足他。无论，我会被其他贵族如何的抨击，我都会坚持下去。”
老城主清楚自己的女儿，从出生起，美貌、天赋、权财，她样样不缺，这也导致了她自尊心极强，有着“宁可一条道走到黑，也绝不回头”的倔强。
但为了一个人，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是很让他意外，所以他问道：“他很有价值？”
“他有着常人甚至不敢想象的智慧。他甚至不是平民，一个在贫民窟里都能倔强而又聪颖到能自学枪械和炸药制作的人，若是给他以贵族的教育能诞生出怎样一位天才呢？”
埃拉迫不及待的与她的父亲分享她的震惊。
“在亲眼见到那些成品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些破烂能够创造出如此强大的威力。他将所有能做到的细节都做到了完美得连机械女神玛尼都会流泪的程度，尽最大可能得节省材料，尽最大可能的增强威力。”
“他的枪械几乎就是钢管之类的废品二次加工而成的，但就算如此，精度依旧可观。我还派人去进行了进水实验。您猜结果如何？十次发射里只有一次卡壳了，更多次的发射尝试后，这个概率还在进一步缩小。”
“这绝不是天才二字可以概括的。还有时机的把握，那个时候，我真的是毫无防备……”
“够了！”滔滔不绝的发言被老城主直接打断了，“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听他的丰功伟绩了。埃拉，我只希望你记住一件事，你是我的骄傲，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老城主摆摆手，示意埃拉凑过来，“所以，我希望你适当的放下对机械的痴迷，我要你承诺，就算你再怎么惜才，再怎么不舍，只要那个‘他’不愿臣服于你，绝对要杀了他。”
“父亲……”
“我要你以机械之神玛尼的名义起誓。”
“我……是。仅以机械之神玛尼的名义起誓，若那人不愿意臣服我，我必将其杀之。”
“很好。埃拉，我的好孩子。”
埃拉言语中的不情愿明显让人忍不住为这个尚且天真的孩子发笑，当然有资格笑话她的也就只有面前这位年迈的老父亲了。
言归正传，ELO组织终归还是要处理的。
“配给制度已经传下去了。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沉住气，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好处。论武力，他们对上我们就好像在用木头制的玩具妄图对抗真刀真枪；论后勤，他们这么坐吃山空下去，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早晚得一无所有。”
老城主老神在在的给女儿递上一颗“定心丸”，“他们能够挣扎的时间不多了。安逸的生活之后，他们就会迎来属于他们的末日。到时候，我倒真想见见他们的那个统帅，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蛊惑人心的能力。”
“长时间断粮之后，人们的行为会变得难以预测。到时候，要是真的有暴乱……”那些普通百姓该怎么办？
“放心，人心比你想象得软弱的多，到不了那个时候，他们自己就会来投诚，眼巴巴的把ELO的成员送上断头台来换取自己的存活的。”老城主站起身来，将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投入暖炉中，眼看着它一点一点的融化，最后化为一滩金水。
“到时候，他们会比这些火焰还要热烈的吞噬自己曾经拥戴的统帅的。”
第十二章、地下娱乐城
雷穆斯的管家将雷穆斯的罪行供认不讳，好似一直就在等着这一天一般，麻利的将所有的证据都上交了不说，还熟门熟路的将众人领去雷穆斯私藏的那些小金库，期间她一直脊梁直挺，礼数周到，好似她依旧是一位管家，只不过换了一个主人一般。
她没有任何亲眷，这是雷穆斯信赖她的原因，也很快成为了她毫不犹豫背叛雷穆斯的原因。
她唯一的要求就只是活着，活得好坏都没什么太大的所谓。
当一个尚还天真的青年问她，“你既然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都是世上最邪恶，最罪恶的行为时，你为什么不反抗呢？如果你并不贪恋这里的荣华，并不贪恋你的权力，那么你为什么不为心中的正义反抗呢？就像我们一样！”
那位绅士的管家只是朝她微微颔首，固执的遵守着她的绅士礼仪，“女士，因为我那时是雷穆斯先生的管家。”
她一直是如此的尽心尽力，所以在效忠的对象转变为云烁的时候也不例外。无论云烁需不需要，她都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编写清晰后，一并送上云烁的书桌。
云烁就是在她口中第一次得知了“地下娱乐城”的存在。
贵族们不喜欢劳动，他们喜欢有人将一切都奉上，但又怀疑所有人，所以精心调教出来管家就出现了。他会管理好所有的内务，处理好外交事宜，当然，管家的职责就是要令自己的主人身心舒适，所以刺激的娱乐也需要管家负责寻找。
“地下娱乐城”是一个特殊的地方，特殊的地方就意味着特殊的刺激。
那里没有任何明面上的规矩，甚至可以说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律法、道德之类的俗物限制你，但处处都是潜规则，一不小心行差踏错，你就可能将这辈子交代在那个地方。
你能够选择的就只有遵守这些规则，或是拿钱来获得特权。
不少来路不明的奇珍异宝都会在那里出售，没有人会追究它真正的主人是谁，以及卖家是怎么得到它。
这是云烁梦寐以求的销赃地点——雷穆斯那儿有太多不知道该怎么出手的怪东西了。
昏黄的灯光笼在嘈杂的酒馆内，客人们哄笑着将廉价的啤酒灌入喉咙，然后用力锤着桌子示意续杯。
“你想要什么？苦啤酒还是大麦酒？来这儿的都喝它们。”啤酒馆的老板手上擦着酒杯，咬着的烟随嘴唇的动作上下晃动，烟灰蓄出长长的一节，在那儿岌岌可危地抖着。
“甜白葡萄酒。”云烁敲一下桌子，“门在哪儿？”
他身上背了一个包，里面塞满了那些脆弱而又无用，只有自诩文雅的有钱人才会欣赏的那些破烂玩意儿。
它们的共通点就是与金银这类实实在在的东西无关，但总会有不少想攀高枝或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暴发户会对其豪掷千金。
老板打了个响鼻，云烁丢了一小块钻石过去后，目光被指引向了后厨的暗门。
这是一扇在平民家中里最平常的门，制造它的木材也再普通不过。
唯一特殊的也许就在于木头的缝隙中夹杂着的那些青苔、蜘蛛网，还有像某些酒鬼路过时施舍下的呕吐物似的东西。
云烁小心又小心地用脚把这扇门踢开，在周遭酒馆里醉汉胡诌的调子中往里走去。
木门的背后是一个小而深的隧道，没有任何烛火，一切都是黑黢黢的，只有脚下和顶上的泥土触感是真实可靠的，这总让人想起那些淘金者挖出来的深不可测的隧道。
当然这里还是有优点的，毕竟云烁不需要额外拎一只装着毛茸茸耗子的铁笼子去检测这里还有没有能让人活下去的氧气。
脚下的的土地湿而粘腻，云烁只好把背包倒背在怀里，小心的护着这些娇贵的小东西，手脚并用摸索着一步步往下挪。
直到踩到了底部的那一小块钢板，他默默展开手，极力用手臂支撑起自己，踮起脚小声的敲了三重一轻的四下，然后又重复了两次。
这个的意思是“自己人，一个人，开门。”
云烁屏息等待着，钢板处迟疑了很久才传过来，久到云烁怀疑自己记错了它开门的日期。
在听到回答的敲打声后，云烁又重敲了两下，后轻敲两下，这意味着“卖东西。没有指定者。”
钢板的中心处打开了一扇小窗，一个蓝眼珠透过窗朝外望着，“以信仰之名。”
“信仰危机。”云烁回道。
“哗”的一声，钢板一下子被向内拉开，云烁万分小心才没被这突然涌来的风一块儿拉下去。
“从平民那条道来的家伙？”那个蓝眼珠滴溜溜盯着他，“老熟人了，也用不着我给你带路了吧。”
云烁没有搭话，而是从怀中的背包里掏出一个不知道什么木头做，但泛着奇香，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木牌，然后毫不犹豫地丢给了那个蓝眼睛。
粗粝宽大的双手一开一合就轻易接住了它，将其放在鼻下深嗅一口，眼神登时就亮了，“这是归我的。”
一句疑问句被生生说成了陈述句。她的贪婪显而易见。
云烁明显能看出这人的态度和之前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虽然用黑袍裹满全身后，远看就像是一个黑长的木桶，没有任何身材曲线可言，但在看到云烁胸前平平的时候，这位高大威猛的女侍者眼神中满是挑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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