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璃风公主
罗伊拽起妮娅就要跑，却不料，那空洞的眼神猛地向上一翻，精准地锁定了他们。
【堕落之子】的腹部，忽然长出一张诡异的女性人脸。
人脸微微张开，嘶哑的声音根本不似生命所能发出的，宛若沙砾与枯木摩擦般刺人心神，每说一个字，都叫两人头疼难耐，根本无法行动。
“伪 王 之 血 ，交 出 【森 之 精 灵 】。”
“汝 已 被 龙 标 记，妾 身 无 意 与 龙 争 抢 猎 物。”
罗伊感觉手里的柔荑往回微微一缩，但他却紧紧地将其抓了回来。
他挤出一丝惨笑，遥望着血肉之花上的怪物，冷然道：“如果我拒绝呢？”
片刻的沉默，女人的脸无喜无悲，缓缓消逝。
“那 就 死。”
“妾 身 会 将 你 的 尸 首 留 给 龙。”
该死，这帮邪神果然还是不屑于和渺小的凡人谈条件么？！
感受到浩瀚的超凡之力袭来，罗伊暗骂出一声，拽着妮娅纵身跃下。
下一秒，裹挟着腐败脓液的朽木之刃斩来，本就不堪重负腐朽巨树在嘶哑的悲鸣后被彻底斩断，倒塌下去。
半空之上，大片的树林在这随手一击下，成片地枯萎倒塌，脓液所到之处，动植物皆是尸骨无存，化作残渣粉末。
千钧一发之际。
罗伊急忙一剑插在了另一棵树上，止住了落势，这才没跌落下去。
身下就是翻涌如泥沼般的瘴气，连大地本事都被腐蚀，而不断凹陷下去，比【堕落树海】那种能靠喝圣水硬抗的瘴气可怕不止一个等级！
就是有命源西风护体的妮娅，一旦跌落下去也必死无疑。
这就是神话生物，邪神子嗣的强大。它们甚至无需刻意出手，其存在本身就足以湮灭凡俗的生灵。
罗伊吃力地拽着妮娅，却惊觉少女的指尖正缓缓放松。
“抓紧了！”
少年焦急地回头一望，却见妮娅用一种难以言语的眼神回望而来。
“两个人逃不掉的。”
少年的神情满是疲态，更因瘴气的侵蚀憔悴不易，超凡力量早已十不余一，就连那握着剑刃，苦苦支撑的伤臂都已颤抖起来。
他已经撑不下去了。
即使如此，他却依旧不愿松手。
“【万物凋亡】本就为我而来，如果这就是命运，那也不该让你承担。”
在罗伊愕然的注视下，少女含着泪光，微微一笑：“其实，有你陪伴的日子，真的挺开心的。”
“可惜，我们的冒险似乎到此为止了呢。”少女的笑容依旧清丽无暇，可到了最后一刻，眼角还是淌下悲伤的晶莹。
“别松......”
“再见了。”
指尖的触感就此滑落。
精灵少女闭上眼睛，张开双手，宛若折翼的鸟儿，就此坠入腐朽的深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选择与觉悟
随着妮娅的离去，罗伊明显感觉到身体一轻，【枯萎之子】对自己的敌意瞬间消去。
正如邪神所声明的，除非自己当了祂的路，否则祂不想和伪王之血为敌。
面对【堕落母神】的子嗣，两人绝无生机
牺牲一人至少能让另一人活下来。
这或许是最合理的办法。
但罗伊无法接受。
唯有牺牲妮娅这一点，他绝对无法接受。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绝对不会放弃。
在妮娅落下的瞬间，少年也一同松开剑柄，猛踩树壁，急速向下坠落，在半空中，向那翠绿的倩影伸出了手——
沉重的瘴气与朽木长矛从四面八方中袭来，宛若凶悍的史前巨兽，要将他们轻易吞噬。
然而，时刻却在此凝滞。
【确认消耗1逆命点，开始投影成王之路！】
光阴流转，记忆朦胧，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罗伊赌上了自己的一切，重新置身于遥远的第一纪元，去见证真祖与冒险者的结，寻找属于自己的答案。
如他所料，莱雅并没有放弃。
在得知莉莉娅不辞而别后，莱雅毫不犹豫地赶回了那座古堡。
那是两人初次邂逅的命运之地，亦是两人踏上冒险的起始之地，如今，更是两人破镜重圆的契机。
古堡坍塌，大地断裂，原本静谧的夜色中弥漫着浓厚到化不开的血气，以及植物腐败的恶臭。
在凄美如画的古堡中心，金发的吸血姬端坐于废墟中央。
即使因一场恶战身负重伤，令无暇的肌肤染上污秽，她也亦如往常那般雍容华贵，保持着血族真祖的威严与傲气。
直到莱雅出现在她的面前。
原本从容的面孔终于有了一丝动摇。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才是，为什么要走？！”
“不，妾身在信里都说了，【万物凋亡】与血族不死不休.......”
“那种事根本无关紧要！”
少年冒险者的呐喊，在黑夜下显得震耳欲聋。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激烈的宣泄的情感，以至于堂堂半神至尊的血族真祖都为之一怔。
“【万物凋亡】也好，血族真祖也好，那些事根本无所谓！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冒险么？你休想甩下我一个人走掉！”
少年毅然决然地踏入古堡内，用那对半神来说实在渺小的力量，死死地抓住了莉莉娅的手。
“就算是死，我绝对不会放你跑掉！”
吸血姬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却又仿佛无比幸福地扬起嘴角。
“真拿你没办法......”
“就算是死，也不想和妾身分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少废话。那种事我当然知道。”
少年人的脸上露出一丝羞耻，却没有半分退却。
“你真的确定么？与妾身永远在一起，就意味着舍弃人类的身份，成为妾身的同族。身为凡人的你，本没必要承受属于血族的罪孽。”莉莉娅轻抚着莱雅的面庞，似是期待，又似是不忍。
而莱雅回应了他的期待：“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
莉莉娅笑了。
“妾身，真祖莉莉娅，将与汝，凡人莱雅，在此结下血之契约！”
“汝可愿背负妾身一族的罪孽与力量，永世承载妾身的加护？”
莱雅回望着吸血姬，坚定道：“我愿意！”
“以血盟为誓！*2”
于是，月色隐去，长夜降临。
金发的吸血姬，紧紧怀拥着她的挚爱，张开唇瓣，露出獠牙，向他送上了血族最真情的爱，与最沉重的诅咒。
那是来自世上最后一位血族的初拥。
磅礴的超凡之力顺着獠牙粗暴地入侵了莱雅的血管，而作为伪王之血的罗伊，也一并通过血脉之力，感受到了这种被半神之力入侵的痛苦。
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浑身的骨骼都在破碎，过于强大的生命力，此刻却宛若蚀骨的铅液，带来可怕的酷刑。
但罗伊同样感受到，少年向要与莉莉娅一同前行那份强烈的决意。
而自己想与妮娅同行的决意，绝不会输于此！
狂暴的血光宛若蔷薇般绽放，庆贺着一位血族的新生。
莱雅的长发灿若月华，肌肤也变得白皙如雪，就此舍弃了凡人之躯，成为了高贵的血之一族。
而罗伊的左眼，也终于如血般猩红。
斑驳的光影缓缓柔和下来，古堡的痕迹也渐渐隐去。
当一切烟消云散后，罗伊的面前浮现出那熟悉的列王的陵墓。
身披暗金长袍的长须老者缓缓静坐一旁，闭目养神。
在他之后那原本空洞的陵室，则亮起了妖艳的绯色之光。
拖曳着暗红长裙的吸血姬正屈膝端坐于陵室前，用那绯红如血的妖冶眼眸，投来玩味的一瞥。
光是与之对视，就让罗伊从灵魂深处升起一丝刺骨冰寒，宛若被高高在上的猎食者盯上的猎物。
但罗伊毫无胆怯地，回望而去。
末代真祖，血之一族，与【森之精灵】同源，掌握着生命能量的半神。
这正是自己需要的力量。
莉莉娅用指尖挑起罗的下巴，略显玩味：“莱雅做出了他的选择，那你呢，伪王之血的小弟弟？”
“伪王之血本就命途坎坷，却还要背负多余的重担？你大可丢下她不管，【万物凋亡】自不会再找你麻烦。”
从道理上考虑确实不怎么明智呢。
起初罗伊确实是这样想的，尽可能远离妮娅，避免被她的逆命节点卷入其中，这样才能明哲保身。
但是——
“我不在乎。”罗伊回望着莉莉娅，淡淡一笑。
想要和她在热闹的街道上漫步，想要和她在寂静的林间闲谈，想要和她喝着蜂蜜酒，再一次遥望那无垠的夜空。
共度了如此多的平凡渺小，却又弥足珍贵的日常，罗伊早已无法割舍那笑靥如花的精灵少女。
“命运也好，【万物凋亡】也罢，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妮娅，仅此而已。”
吸血姬的眼瞳微微一颤，随即露出一脸怀念的神色。
“来吧。你想要的东西就在前面。”
罗伊随着莉莉娅的脚步，踏入了猩红的陵室。
在陵室的正中央，荆棘与蔷薇的拥簇下，平放着一柄绯红的巨镰。巨镰之刃妖艳张扬，凝满血光，锋芒难挡，巨镰镰身细腻光滑，宛若玛瑙雕琢，纤细唯美。
高贵优雅宛若一件艺术品，却又是一把散发着血腥杀气的不折不扣的凶兵。令人恐惧，却又难忍渴求，散发着魔性的魅力。
“这是第一纪元时，妾身的祖先，为讨伐【万物凋亡】的堕落者，为铭记真祖罪孽所打造的枷锁，【血刃·猩红原罪】。”凝望着那猩红的兵刃，莉莉娅的眼神有些复杂。
“刚才的回答妾身很喜欢，不过听着像是照搬莱雅，在故意讨妾身欢心呢。”
莉莉娅收敛了笑容，眯起眼睛，散发出一股嗜血的压迫感。
“妾身的力量，代价高昂，远非凡人所能承受。而继承妾身力量的同时，你也将背负与【万物凋亡】为敌的命运。”
“你确定，你有这个觉悟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断罪
那猩红的眸光仿佛能洞穿一切。
莱雅为莉莉娅付出了一切，接受初拥，化作血族，陪她走过了那段荆棘之路。这个故事固然真挚可贵，却并非罗伊想要的结局。
为了莉莉娅付出一切之后，最终他又能剩下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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