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璃风公主
也是他早已猜到的悲惨结局。
这一次，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泡沫般的梦幻光景，而是炼狱。
乌云密布的天空下，是一座孤岛。
孤岛之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有身体畸形的黑魔法师，却也有衣着各异的学会魔法师。
而在尸山血海的最中心，则是披头散发，气息浑浊，身体布满蛇鳞，彻底堕为魔物的黑发少女。
罗伊从最开始就清楚。
【黑魔法狩猎】的最后，一位强大的黑魔法师识破了学会的阴谋，却也因此大受打击，失去了希望而彻底魔化，最终被当时的魔法师合力围杀。
那就是多萝西的末路。
只是，他没想到，最后挡在面前的，却会是这个身影。
“魔化，居然到这了这个地步......”
赤着双足的利维坦，缓缓自半空中飘落，无暇的容颜如今却染上悲悯与不忍。
幸存的魔法师们仰望苍穹的水蓝少女，惊呼神迹再现，俯首祈求她的援手。
可利维坦却不屑一顾。
那些家伙，是莱安娜堕为魔族的罪魁祸首。所以她不会出手相救。
那些家伙，也是莱安娜的同族，是莱安娜梦寐以求想要成为的存在。所以她也不会刻意杀戮。
利维坦只是，不在乎。
“都说魔女擅长以谎言蛊惑人心，可你却被骗了呢。”
“相信那种单纯美好，不切实际的谎言，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利维坦满是幽怨地一叹。
只是，如今的多萝西已经魔化到极其严重的地步，早已无法认清她的存在。
回应利维坦的是，是成千上万的漆黑蛇影。
利维坦双腿化作鱼尾，横尾一扫，便令大海咆哮，与坠如黑云的蛇群争锋相对。
天知道，距离第二次投影过去了多少的年月。
多萝西变强太多了。
可利维坦却变弱了。
魔化后的多萝西，不计一切想要杀死对方。
陆地削弱了利维坦身为海族的权能，而她很明显本身就有伤，又不愿真的伤害多萝西，反而落到下风。
疯狂的多萝西渐渐布满蛇鳞，在无尽魔气的涌现下，身形扭曲，最终化作吞天的漆黑巨蟒。
而利维坦也眸光一寒，显露真身，化作一条闪烁着银蓝鳞片，如梦似幻的巨大海龙。然而那本该唯美发亮的鳞片，却有许多部位淌着血黑的污浊。
光是二者的交错，就令海啸崩腾，大地颤抖，电闪雷鸣，风暴而至。
高阶超凡生物的对决，宛若天灾降临，令人心悸。
幸存的魔法师们被卷入其中，哀嚎惨叫，挣扎补休，却纷纷被力量余波碾得粉身碎骨，宛若闯入巨兽之争的蝼蚁。
只是即使如此，利维坦依然不是多萝西的对手。
她真的太虚弱了。
第一纪元所受的伤尚未愈合，利维坦本就行将就木，别说像之前那样净化多萝西的血脉，就连击败对方都做不到。
没过多久，漆黑的巨蛇便紧紧缠绕住海龙的身躯，将它拖入地面，一点点蚕食着利维坦的身躯。
痛彻心扉的嘶吼回荡于空，宛若凄厉的落雨。
只是，在这堪称绝境的关头，利维坦却笑了。
下一刻，高达数千米的海啸翻涌而来。
利维坦，终究是掌管海洋之威的半神。
在无尽**化成囚笼面前，整座孤岛都宛若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渺小不堪。
巨蛇急忙松开利维坦，想要逃离于此。可这一次，却换成利维坦死死缠住它不放，将它困在原地。
激烈的缠斗中，两人重新化为人形。
利维坦死死地压在了多萝西的身上，凄然一笑。
“抱歉，现在的我救不了你。”
“但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不管。”
“那个时候，要是我跟你一起出去就好了啊......”
与叹息相对的，是多萝西依旧饱含杀气的疯狂嘶吼。
“但不管发生什么，不管过去多久，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即使要坠入深渊，你也绝不会是独自一人。”
“我乃四海之主，风暴之王，海族女皇。”
“我，海皇利维坦，将与汝，凡人多萝西，在此结下血之契约！”
“你将被我之一族的恩泽与力量所庇佑，永世承载我的加护。”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睡吧，多萝西。”
于是，无尽的巨浪陨落而下。
利维坦俯下身子，向魔化的少女，投以最后的吻。
明明已经没有了净化的力量，可原本如疯魔般的多萝西却在这一刻安静下来。
海皇的眼角，垂落下一滴皎洁的晶莹。
犯下滔天罪孽的魔法师，承受冤屈的黑魔法师，都随着整座岛屿，永远地被淹没在海底的深处。
罗伊早已猜到多萝西的结局不会美好，却没想到，利维坦是如此这般。
站在多萝西的角度，能得到一份陪伴，或许是黑暗悲剧中唯一的一抹光亮。
可站在利维坦的角度，这却是彻头彻尾的黑暗。
海族的半神想必早已知晓多萝西的末路，却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而莱安娜，正如背负魔族血脉的多萝西。
萦绕她们身边的，唯有黑暗。
想到这里，就让罗伊的心情如阴沉的天色一样布满阴霾。
无法得到救赎的魔女，在人鱼公主的最后的一吻中彻底陷入了永眠。
天地震颤的巨浪落下，一阵又一阵的雨声凄厉。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才重回寂静。
一个恍然间，就像破碎的泡沫一半，罗伊眼前已经重新回到了那座列王的陵墓。
长袍的老者与猩红的吸血姬左右而立，在各自的陵室前静坐一旁。
而在祂们之后，则是早已沉眠于大海的海族皇者。
利维坦屈起鱼尾，端坐凭空浮现水流的半空，投来淡淡一瞥。
那空洞的视线，明明在看向罗伊，却像是凝视虚无。
“你觉得我选对了么？”
罗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却是挤出一丝开朗的笑意：“我觉得你选对了。”
利维坦冷然道：“或许我早就该让她放弃摆脱魔族血脉的念头，又或许我最初就不该与她邂逅。”
“到头来，一切皆是镜花水月，泡沫幻影，我什么都没能做到......”
“但你还是做了。”
人鱼公主微微一怔，抬起头，水蓝的眼中第一次映入了少年的身影。
第一百三十一章 海皇的祈愿
罗伊凝望着那双颤抖的湛蓝眼瞳，道出了利维坦的真心。
“即使明知多萝西身为黑魔法师，你还是爱上了她。”
“即使明知多萝西受魔族血脉所累，你还是没有放弃她。”
“即使你猜到那是黑魔法师的救赎，是一个谎言，你还是想要相信她。”
“因为你不想放弃希望。哪怕那希望，只是飘渺朦胧的最后一缕光，你也不想就此沉沦于黑暗中，想要抓住最后的希望，走向最好的结局。”
利维坦的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垂下脑袋，自嘲一笑：“很愚蠢吧？”
“明明身为半神，早已洞悉了一切，却还是做出了最愚蠢的选择。”
被一介凡人看穿到这个份上，利维坦有些无地自容。
然而，下一句话却出乎了她的预料。
“不，如果是我的话，也会这么做。”
罗伊不由握紧了拳头。
这本就是只有两条路的选择题。
要么甘愿沉沦，接受一切命运的不公，在痛苦与悔恨中忍受着一切，徒劳地被命运的荆棘困于牢笼之中。
但罗伊做不到。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如果换作是自己处在利维坦的境遇上，也会不顾一切地去追求虚无缥缈的可能。
哪怕粉骨碎身，哪怕希望渺茫，被命运的荆棘扎得鲜血淋漓，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命运如此无理，追求最好的结局有什么错？如果逆来顺受就是聪明，那我宁愿永远做一个愚者。”
利维坦微微一怔，许久后，才严肃道：“即使你借用了我的力量，也只是有一线希望而已。”
“我就直说了，能否掌控力量的关键不在于我，而在于你。”
“你不会是第一个得到我力量的伪王之血，但序列7与高阶的差距太大了。在此之前，你的前辈从来没人能跨过如此的天堑。”
罗伊当然明白这一战的凶险。
与生命垂危的【赤血火龙·巴拉加斯】，借用邪神之力才得以降生的【枯萎之子】不同，哪怕对方只是一具投影，这也是真正意义上和炎之恶魔交手。
但罗伊毫不犹豫地笑起来：“我会挣扎到最后一刻。”
“就像你所做的那样。”
“......即使看到我的末路，还能说出这种话啊。”利维坦苦笑起来，“真是了不起的家伙。”
“来吧，就让我来给你一线希望吧。”
罗伊在利维坦的引路下，踏入了水蓝色的陵室。
陵室的尽头，是布满水蓝光晕，宛若海底般梦幻的光景。
绚丽珊瑚与璀璨珍珠的拥簇下，一柄剑戟静静地躺落在陵室的中心。
剑戟看上去精致而轻巧，剑刃部分宽厚而锋利，如同一道湛蓝色的闪电，似乎能轻易撕裂海洋的波澜。柄身由经过精心雕刻的珊瑚和珍贵海洋珠宝，以及银蓝色的鱼骨交错而成，柄端镶嵌着一颗巨大的海蓝色宝石，散发出虚幻的光芒。
光是目睹于此，罗伊就只觉伫立于**大海的面前，在平静的海面下，隐藏着足以惊天动地，令人心悸的狂暴无垠之力。
利维坦瞥向那柄剑戟，有一些怀恋。
“那是【神戟·湛蓝狂潮】。”
“你要明白，比起武器，先王之刃，更像权柄的具现化。”
“权柄？”罗伊有些不解。
利维坦微微颌首：“没错。”
“烈鲨的尖牙，苍鳗的电囊，寰宇黑鲸的血液，以及，我的肋骨......人鱼族本身并不是强大的种族，但我却得到全体海族的承认，才得以接过这凝聚了瞪海族心血的权柄，得以登临种族顶端的王座。”
“这就是你所需要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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