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璃风公主
昔日高耸的末日火山被彻底夷为平地，火山口向下延伸数百米，就连地底的岩浆都在那一击的威势下蒸发，两位龙王厮杀过后的火山，甚至要比人龙两族大军对撞的战场还要惨烈。
扶着金翼狮鹫，遍体鳞伤的罗伊艰难地来到黑龙的面前。
模糊不清的老者拄着拐杖，也步履蹒跚地随之而来。
尼德霍格半边身躯被斩断，之前就已经击碎鳞片，失去保护的胸口更是被彻底洞穿。
或许是因为回光返照。
生机伴随着鲜血源源不断地流逝，黑龙的眼神满是疲惫，却又前所未有地清澈，再无魔气肆虐的痕迹。
注视着奄奄一息的黑龙，巴哈姆特喘息着，微微一叹。
“孩子，老朽辜负了你和龙族，不敢奢求你的原谅。”
“但是，不论如何，你都不该用战火牵连无辜的人，不该诱使你的同胞堕落。这一切必须该结束了。”
话音落下，巴哈姆特垂下头，退到一旁。
看到手持剑刃的黑发少年走来，尼德霍格却没有太多不甘，反而出奇地平静。
“或许吧。”
“父王，你说的对，但我永远无法像你一样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你能心怀大义，但我所能看见的永远只有身边的渺小。”
“不论如何，成王败寇，是你们赢了。”
平静的感慨之后，盯着罗伊，尼德霍格神色复杂：“但在那之前，伪王之血，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罗伊淡淡纠正：“我叫罗伊。”
尼德霍格记住了这个名字，目光落向他手中染血的剑刃。
“罗伊，法芙娜总说人类弱小又坚强，温柔又善良，你也是这么觉得吗？”
出乎它的预料，罗伊摇了摇头。
“除了力量，我不觉得人和龙有什么区别。”
“我们都会笑，会哭，会珍惜身边之人，也会因失去而仇恨。说到底，就像你说的，成王败寇，就是这么简单。”
“人族同胞之间都会刀剑相向，所以你我两族之间的仇怨终究要以胜负终结。”
尼德霍格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其实它早在心中有了答案。
渺小的人类，庞大的龙族，情感相通的他们实际上没有本质的区别。只是，在被仇恨蒙蔽双眼，魔气侵蚀心智的痛苦岁月中，它必须仇恨着什么东西才能支撑下去。
或许它只是在生命的最后，想要相信，法芙娜所相信的事物吧。
自欺欺人地仇恨人类，却又自欺欺人地想要相信人类的美好。
一旁的巴哈姆特也闭上眼睛，沉入苦涩。
“但是，在那之后还有希望。”
尼德霍格惊讶地抬起了头，巴哈姆特也睁开眼睛，怔怔出神。
这才是尼德霍格撇去魔气的侵蚀，千年的仇恨，第一次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黑发黑瞳，浑身浴血。他所投来的视线绝不温情，却也并没有无尽的仇怨。
咀嚼着对方说吐露的美好词汇，尼德霍格呢喃道：“你会宽恕我们吗？你真觉得我们呢之间会有美好的未来么？”
“宽恕与否，只有被你伤害过的那些人才有权决定。”罗伊冷冷说道。
“至于未来，我也无法向你保证一定能实现什么。”
“但我愿意相信，我们之间，并非只有血与火的命运。”
少年漆黑的眼眸仿佛能包容一切，宛若无垠的夜空，令尼德霍格的心中微微触动。
它终于理解了自己与对方的差别。
【灭世天灾】之所以能趁虚而入，还不是因为它自己内心的缝隙？
如果在数千年之前，法芙娜堕落的那一天，自己也能像他一样，选择相信美好，而不是向命运屈服，自暴自弃，迁怒人类......
过去无法改变。
但未来却并非如此。
自己成为了人龙数个世纪仇怨的导火索，但如果将未来交给他这样的人......就算无法走向美好，也一定会向她所期盼的未来更进一步。
或许这也只是自欺欺人，但尼德霍格愿意如此相信。
“谢谢你，终结了这一切。”
最后的呢喃消散于风。
罗伊将屠龙的剑刃穿透它的身体，彻底斩断了仇恨的锁链。
致以哀伤却又释然的微笑后，巴哈姆特的身影支撑不住地消散。
罗伊也终于身形一软，趴倒在了【芝士】的身上。
“大哥，都结束了，你好好休息吧，我送你回去。”
罗伊闻言，却是摇头。
“不，还有一件事。”
“啊？”
罗伊吐出一口浊气，随即扬起轻快的笑意：“参与屠龙已是功成名就，你不想趁现在去见【蛋糕】小姐么？”
————————
黑龙的陨落宣告了龙族彻底的败北。
失去了头龙的带领，那种源自血脉的虚弱感传遍整个龙群。即便在总兵力依旧占据优势的情况下，龙族还是溃不成军。
望着如潮水般散去的龙族，累倒在地纳兹终于哈哈大笑。卡尔也丢下剑刃，依靠在狮鹫便长舒一口气。
骑士们争相欢呼，有的落泪，有的欢笑，在终于放晴的天空下庆贺着来之不易的胜利。
声浪穿过战场，蔓延至城内，就连民众也不再惶恐，争相跑上街道，拥抱着阳光。
然而，在这满场的喜悦中，绯红的王女却是伫立于冰龙的尸首旁，死死地盯着火山的方向，对周遭的一切无动于衷。
屠龙的功勋也好，获胜的欢喜也罢，夏洛特无视了一切，任凭鲜血止不住地从伤口淌落，却凝固在原地，一步都不愿离去。
超凡者与王女的职责已然圆满，此刻的她只是一位再单纯不过的少女，翘首以盼着对方的归来。
直至金色的一线自彼方划过。
绯色的眸子先是一亮，随即却是狠狠一颤。
金翼狮鹫之上，黑发的少年并未傲然而归，而是无力地趴着，仿佛再也不会动弹。
“【蛋糕】！”
夏洛特翻身跃上金红的狮鹫，急速穿过战场，来到罗伊身边。
注意到熟悉的气息赶来，罗伊撑起脑袋露出笑容：“我回......嗯？”
等不及狮鹫停稳，绯红的少女便迎面扑来，将他卷入怀抱落下高空。
颤抖的肩膀，不安哽咽，夏洛特尽她所能地抬起头，似乎想要像往常那样，逞强地露出自信的微笑，可瞥见少年浸染全身的血红，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从绯红的眸子中淌落。
“就这么担心我么？”罗伊打趣出声。
没有像往常那样别扭地否认，耳边传来少女模糊不清的啜泣：“废话，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啊！”
“要你一个人去对抗魔龙，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啊！”
望着少女红肿的眼角，罗伊满是怜惜地轻笑道：“我有遵守约定哦？”
没有因屠龙而一去不返，而是平安地归来。
“所以，关于求婚的答复......”
“你明明早就知晓答案了不是么？我的回答，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啊。”
少女合上湿漉漉双眼，用残留着血色的吻作为回应。
湛蓝天空之下，阳光穿过云层，清风拂去硝烟，少年少女晕染上对方的血红，再不分彼此地紧紧相拥。
沉浸于混合着硝烟，铁锈，以及比那些更为炽热温软的栀子花的气息之中，罗伊闭上眼睛，任由心跳为这一刻尽情跃动，同夏洛特一起感受着生命的炽热。
第八十九章 胜利之后
龙族的战乱惊动了整个人类世界。
不像与圣光教会的摩擦，龙族可是实打实的异族，甚至是创建【邪龙会】的幕后黑手。
传说尼德霍格因魔气堕落，曾挑起龙族内部的战乱，直至当时的龙王巴哈姆特亲自出手才将其击败。
十九年前的战争阴云也就算了，再加上一位源自神话纪元，曾与龙王争锋的疯狂魔龙，一时间，各大势力皆是人心惶惶。
之前的先遣军不过是解燃眉之急，一场战争所需要的兵力实际上是天文数字。
后续是否出兵增援成了每一方势力争执的话题。
金沙与南海的王子都不是鼠目寸光之辈，考虑到未来的联盟，都在大力推进出兵一事。
可王子终究不是国王，两国内也不是铁板一块。
就连魔法师学会的各大学派都为此争议不断，令【贤者】布克都为之头疼不已。
某种意义上来说，魔法师学会这个组织才是最不团结的一个，平时还好，一遇到危机，松散的体系便会在此刻暴露弊端。
到最后，唯有圣女艾莉丝，以及帝国边境大公之女雪诺，以援助人类同胞的名义，率领着大规模部队，第一时间驰援王国。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场惊动了整个大陆的战争会在这么快结束。
“魔龙已死，龙族退兵，王国的胜利大局已定......”
接到来报的学派之首们面面相觑，无法相信，令他们为之恐怖的强敌竟被这么快解决。
都说狮心王国武德充沛，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当年的狮心王也就算了。
现在又蹦出一个屠龙王女，一个屠龙骑士。
合着你们是专业屠龙户吗？真就来几个杀几个？！
圆桌之上鸦雀无声，直至【贤者】畅快的笑声回荡开来。
“诸位，看来王国的朋友远比我们想的都要坚强！哪怕是魔龙也并非不可战胜！”
“出兵的议题不必再议，但向刚刚经历过战乱的友邦施以援手，应该就不必再纠结了吧？”
灰发老者调侃的语气间，又带上了一丝义正言辞的警醒。饶是再老奸巨猾的魔法师，此刻也不好说什么反驳。
魔法师学会，金沙之国，南海之国，翠绿议庭，来自各方的援助物资被源源不断地送往狮心王国，为遭受战乱，百废待兴的狮心王国，注上了一支强心剂。
当然，头龙的陨落不意味着龙族会完全消失。
在尼德霍格遗留的污染影响下，失去组织的龙族依旧在王国境内徘徊，烧杀劫掠。
但有三位高阶超凡者坐镇的王国中部可谓彻底安全，再加上来自南北两方的援军，龙族可谓节节败退，一时之间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一个月之后，随着各方的救援物资陆续抵达，战乱之后的狮心王国也终于开始复苏。
尽管对龙战争的伤痕还未彻底散去，现在的王国却已经卡死焕发生机，需要用一场盛大宴会，庆祝并宣告这份来之不易的胜利。
这一天，残破的王都灯火通明。
自战争开始之后，王都终于放开了物资管制。
上到城堡宴会，下到城市广场，肉食与酒水无限量的供应，舞女们载歌载舞，以一场不醉不休的的狂欢，来宣泄战争带来的压抑与伤痛。
西大陆各大势力均派出代表抵达红堡，送上祝贺。
而这一次，王国宴会的主角不再是狮心王。
“早听闻殿下的美貌倾城绝世，没想到您的威武也不落下方啊！”
“如此年轻就迈入高阶，这等天资甚至要超过国王陛下了吧？”
“我谨以此杯，代表金沙之国，以向您和伟大的王国献上敬意！”
觥筹交错之间，身披红袍的王女却是淡淡一笑，纤长的眼眉挑起一丝忍俊不禁的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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