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杉梨
“边缘通路的追捕失败以后，我和受通缉的「外来者」被以某种方式被带到了下层区。我们迫于环境压力结成暂时同盟，一起帮下层区的居民解决了些…生存难题。”
“.........继续说，我在听.........”
“我们还打败了名为史瓦罗的远古机器，了解到了一些真相…有关「星核」的真相。”
咔擦——
洁白平整的文件纸骤然扭曲，可可利亚面不改色的丢掉被揉成纸团的文件，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母亲大人！不，可可利亚大人.....您一直都清楚星核的真相，对吗？我总有一天也会接触到那些知识。成为「守护者」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之一，就是永远背负这些秘密。”
布洛妮娅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把一路以来压抑在心底的困惑与愤怒大声说了出来：
“所以.....原谅我的冒犯，我认为下令剿杀外来者是错误的选择。为了解决星核带来的问题，筑城者已经等了几百年，而他们几个可能就是——”
砰！！！这次打断布洛妮娅发言的是拳头狠狠砸到桌面所产生的震颤，巨大的红木办公桌硬生生被砸出一个凹陷，让布洛妮娅害怕的后退几步。
“够了！傲慢，无知…你令我失望，布洛妮娅。”
可可利亚的脸上露出布洛妮娅从未见过的愤怒神情，纤细漂亮的眉宇也跟着丑恶的扭曲起来。
她拍案而起，一步一步朝着畏缩不已的布洛妮娅逼近，迫切而愤怒的话语砸到胆敢质疑自己的女儿身上。
“你不过窥到了雪山的一角，就以为自己看清了真相。只是在下层溅了一身泥渣，居然就敢质疑我的命令？你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知道，竟然就敢凭借着片面的印象而武断的得出结论......”
咚。后背贴到门上的布洛妮娅已然退无可退，而可可利亚的言语依旧如刀剑般无情的向她袭来。
“那群该死的外来者到底给你灌输了什么迷魂汤药，该死的，那群可恶歹毒的泥渣，早知道我就亲自出马杀掉她们避免节外生枝了。”
可可利亚犹如喃喃自语的这句话仿佛彻底惹怒了不断畏缩的布洛妮娅。
“不，母亲你说错了——他们不是泥渣！我的身世，那些你从来没告诉过我的事…我现在也都已经记起来了。我不会再逃避了，守护者大人！请别再用含糊其辞的理由搪塞我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颊滚落，少女的眼泪与歇斯底里的呐喊声令可可利亚的愤怒哑火，她的眼眸出现了片刻的清明，下意识就想伸出手替女儿擦掉眼泪。
“.........说吧，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伸出到一半的手终究是收了回去。
可可利亚退让了几分，她收敛起一切表情，淡然地注视着布洛妮娅的泪水。
“那就把母亲看到的东西告诉我吧，您到底在隐藏些什么？为什么要把铁卫派到裂界里去送死，为什么要放弃下层区的人民——为什么.....一直要把我蒙在鼓里！”
抽泣着的布洛妮娅用袖子擦干眼泪，用通红的眼角紧盯着可可利亚的脸庞。
“来吧....那就让我告诉你....”
不是那种类似突袭的敏锐动作，也不会让人察觉出危险感，而更像是靠近朋友的轻柔语气。
布洛妮娅的头忽然疼痛了起来，母亲可可利亚的声音也不再熟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遥远而空洞的声音......正因感受不到恶意，反倒致命的布洛妮娅防不胜防。
耳边母亲轻柔的声音中带上了蛊惑的意味。
难以置信的呓语。
不可抗拒，无法抗拒。
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思绪即将断线委身于蛊惑的声音......
“可可利亚大人！这里有您的文件——啊，抱歉。”
这时，如同刮过的一阵柔和的清风，瞬间驱除了布洛妮娅混沌的思绪。好不容易即将得手的可可利亚愤怒不已，转头看向门口的青年。
“谁允许你进来的？”
“我刚刚已经敲了好几次大门了，可可利亚大人......”
银发青年好似僄畏缩的低下了头，把手中的文件快速放到地板上就退了出去。
房间的氛围再度恶劣的凝固起来，知道同样的招式行不通的可可利亚揉了揉眉心，退后到自己的办公桌旁，注视着窗外的天空对着布洛妮娅说，
“抱歉布洛妮娅，我失态了......我知道终有一日会迎来这个时刻......我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你想知道是什么原因驱使我下达了那些命令......对吗？你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触碰真相了？”
“嗯.....我准备好了…母亲。”
眼神中已经带上警惕之色的布洛妮娅点了点头。
“那就去吃顿午饭，好好休息，下午的14：30准时到我的办公室。我会告诉你一切.....也该让你听听祂的声音了。”
可可利亚不满的哼了一声，挥手把布洛妮娅赶了出去。
第208章 可可利亚：我女儿什么时候这么魅了？
布洛妮娅低头道别母亲，维持着平静表情，转身推门而出。
而就在离开办公室的瞬间，笼罩在精神与肉体上的负荷消失，始终回荡在脑海中的诡异呓语也随之好转。“哈....哈....”布洛妮娅用手撑着长廊的墙壁，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打湿，如释重负般大口喘息着新鲜空气。
如果提前有所提防或许不会造成这种结果，可那个人是母亲啊，哪有女儿会提防母亲的呢？
是啊，正因如此，真正令布洛妮娅所感到寒心的，是母亲向自己传达出的恶意。她并不信任自己，甚至为了星核已经将自己视为敌人。
为什么？难道我们不是心心相印的母女吗？心里与肉体带来的双重负荷让她不堪重负，她真的好迷茫，好困惑，好想抱头痛哭一场.....而就在这时，有人向她递出了一条洁白手帕。
“我出现的时机应该刚刚好，你不要紧吧？”
与思绪即将断线前所听到如出一辙的声音将布洛妮娅从挣扎的泥沼中重新唤回，“谢谢你。”她接过柏隽递来的手帕，轻声向他传达自己的谢意。
“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情那就让两个人共同承担，独自承受所有事情可是很痛苦的——我之前有对你说过这样的话吧？”
柏隽摇了摇头，用先前的话语再次宽慰布洛妮娅，直到对方苍白的脸色随着这句话的落下而渐渐好转，并向他展露笑容，柏隽这才扬起了嘴角。
“这就对了，没必要向我客气，所谓的同伴就是这样的角色呢。”
“嗯，我知道啦柏隽。”
布洛妮娅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连忙用手帕擦去脸上的冷汗，接着以“此地不宜详谈。”为由，带着柏隽离开了空无一人的长廊，并开始交换情报。
“母亲说，今天下午......”
“我知道，办公室刚才那么大的争吵声隔着一扇门都能听见。”
柏隽就是听见了房间内声音的变化，这才临时起意，头一次主动使用「红颜美少年」的效果，随便从路过被魅惑的文职那边薅了把文件，打着工作的名义闯入办公室。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而通过刚才突然闯入办公室的时机，柏隽清晰的察觉到了那股不知名的奇特能量.....不会错的，那绝对是星核的气息，柏隽凭借多次和星核打交道可以判断的出来。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啊柏隽？”
布洛妮娅的手攥紧了外套的衣袖，下意识看向柏隽。不知她自己有没有发现，自己的主心骨渐渐转移到了柏隽的身上，她迷茫的声音中也多了一丝依赖和眷恋。
“先把这件事通知她们吧，至于今天下午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摩挲着唇角的柏隽很快就做出决定，他先是让布洛妮娅把情报共享给地火的众人，通知她们也展开行动。而后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在布洛妮娅的注视中，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东西。
“欸？这、这样真的可以吗！？”
听完柏隽计划的布洛妮娅睁大了眼睛，破天荒的流露出失礼的姿态。“姑且放心吧，不到关键时刻我才不愿意用这招呢。”得到的是柏隽半不情愿地点头。
..........
然后，到了下午约定的时间。
可可利亚早已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等候.....更正，自从和布洛妮娅大吵一场之后，她一直没有离开办公室，午饭也只是随便喝了几口咖啡，余下的时间全部都在发呆思考某些事情上。
她低头盯着办公桌抽屉里的相框，阴晴不定的眼眸不时闪烁迟疑挣扎之色——那是她与布洛妮娅小时候的合影。
咚咚咚——
她听见了大门被敲击的声音。
可可利亚立刻将相框重新放回抽屉，整理好仪容，然后平淡的说，“进来吧，没关系。”
“母亲大人，下午好。”
“你来了布洛妮娅.....咦？”
布洛妮娅轻轻推开大门，双手贴在小腹，优雅而端庄的鞠躬问好。可可利亚从手里的文件抬起头，见到她的时候愣住了，嘴里的话也卡在了喉咙。
面前的布洛妮娅只是换上了平日的那套制服，似乎却有了些变化，不单单是指服饰上的变化，也不是化妆那么简单的事情，而更像是由内而发的改变......这微妙的变化该怎样形容更为贴切？
简直像是少了一抹深感焦虑的急切，多了一份端庄从容，而且....怪有魅力的。
自家女儿清冷高洁的气质就连可可利亚也不禁多看了几眼，直到站在对面的布洛妮娅流露出些许难为情的神色，轻轻地说出“母亲大人，您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可可利亚这才堪堪回过神来。
“不，没什么，今天的你很可爱。”
可可利亚的这句话让布洛妮娅的嘴角扯了扯，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可利亚咳嗽了几声，连忙转移话题。
“今天下午叫你来的事情很简单，你不是想要知道一直以来我向你隐瞒的真相吗？我思考了良久，觉得有必要尊重你的真实想法，毕竟你也已经长大了.....”
可可利亚朝着房间外走去，而即将靠近门框前，那道背对着布洛妮娅的身影在稍作停顿后，才把话说下去。
“如果你真的做好了心理准备，那就随我来吧。”
可可利亚留下这段话后便迈步远去，笔直的朝着某个地点前进。
自顾自叹息的布洛妮娅仿佛深感疲惫般摇头扶额，终于转过身，跟随可可利亚的背影踏出步伐。
天空万里无云，然而户外却异常寒冷。
尽管贝洛伯格的城内到处分布着地髓暖灯来维持市内的温度常年保持在人类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可只要出了贝洛伯格城门，失去了暖流的庇护，外界的温度再度就会进入到极其夸张的低温。
布洛妮娅跟随着可可利亚先来到城市，一路上接受了无数市民的鲜花与爱戴，如麻雀般吵闹的欢呼声从周围扩散了出去，这情况可可利亚已习以为常了。
她面带笑容回应市民们的欢呼，从容不迫的穿过城市的主要大道。
可可利亚准备前往的地点是位于银鬃铁卫军队驻守裂界的前沿区域。
更为准确的来说，是铁卫禁区更北方的地带，名为永冬岭的地点——寒潮肆虐的极北之地，百年来除大守护者外无人能够踏足的古代战场。
“布洛妮娅，你曾经问我星核到底是什么。现在我来回答你，自寒潮降临之前，天外的入侵者降临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就已经被宣判死刑，而正是星核，它给我们保留了一丝希望。”
进入边缘通路后，一直走在前方的可可利亚头也不回的将曾经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第一任守护者曾经带领军队抗击天外入侵者，但来自异世界的军团不知疲倦。她很快就意识到，血肉之躯根本不可能与如此可怕的敌人抗衡。几近绝望之际....她选择把目光投向「星核」，许下最初的愿望——那就是招来寒潮。”
可可利亚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压抑的笑声听起来多了份嘲弄。
“很可笑吧？为贝洛伯格带来千年苦痛的寒潮，正是被视为英雄的第一任守护者阿丽萨o兰德所带来的灾难。而在她借用星核的伟力镇压入侵者的势力之后，首要做的竟然就是研究如何抑制星核。”
布洛妮娅默不作声，静静的听着。
“这个世界没有对错，有的只是人类的傲慢，还有短视。他们为了延续这一方文明燃尽生命，然后归于沉寂，记忆被风雪吹散，所带来的就是超越时间的灾难，即便在她们死后的千年时光中，这场寒潮所带来的危害愈演愈烈，直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挽救的希望了。”
长久坐在大守护者的位置上，早已让她见识到了数不胜数，无能为力的惨剧。即便是贝洛伯格歌颂至今的「存护」，祂又何曾正视过人类的苦痛一眼？那不过是筑城者自以为是的妄想而已。
地髓的能源终有油尽灯枯的那一日，城市内日渐增多的人口终究会成为压倒粮食问题的稻草，城外的永恒冻土更是隔绝了任何向外发展的计划。
可可利亚比谁都清楚，如今的贝洛伯格只不过是在慢性死亡罢了。
不管上台的是谁，不管采取什么措施，只要寒潮一日存在，贝洛伯格的结局就是注定的。
至于抑制星核的研发？曾经的可可利亚的确有过这样的精神寄托，直到她发现现如今用于抑制星核的装置仍然是千年前从公司那里购买的设备后，她的最后一点念头也断了。
近千年没有任何进程的计划，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她一怒之下禁绝了一切对星核有关的研究，其行为包括但不限于开除希露瓦、查禁其实验室、解散其研究团队。
即便为此与自己的挚友闹掰了关系，她也根本不在意。
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来到了永冬岭前的最后一段路程。
随着残响回廊的不断深入，周遭的空气变得愈发冷寂，某种惨淡的金属锈味更是填满了鼻腔。盘踞在头脑中的低吟嘶啸逐渐清晰，同时伴随着剧烈晕眩。
可面对着这样的环境，可可利亚非但没有感到不适，她的灵魂反而越发高涨的燃烧。
于星空中更加宏伟的存在而言，千年的光阴不过一粟，渺小种族的成就毫无注目的价值。
既然这个世界注定迎来消亡，那么可可利亚就绝不会重蹈曾经大守护者们的覆辙，走在绝路上顾影自怜。
如果坚持注定徒劳，那就选择崭新的开始。
没错，结束垂死挣扎的旧世界，成为新世界的神！
可可利亚突然抓住了布洛妮娅的手，带着她朝着不远处的白色光芒——残响回廊的出口处而去。
“我们到了，布洛妮娅。”
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随即映入眼帘的光景是纯白，所有的一切皆被风雪覆盖，苍茫而不见人影踪迹的山坡上，随处可见破败的建筑、不知来历的机械残骸，与冻成冰雕的裂界怪物。
踏入风雪笼罩的世界，耳边响彻着狂风的呼啸。
布洛妮娅似乎因为积雪折射的耀眼阳光而用手遮着脸，眼角余光瞥见那双绀紫色的眼睛正性情高涨的注视着自己。
“布洛妮娅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没有贫穷、寒冷、痛苦的世界；一个人们不必再像囚徒般祈求存续的世界；一个我们可以永远守护的世界？”
“.......我也很期待，母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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