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良心未泯啊
他吐出的鲜血在地上快速凝成果冻般的物质，伸出触须蠕动变化，但很快又因为血液中蔓延的银灰色物质失去了活性，变回普通的血液。
两人就这么靠坐在见闻塔下，沉默如同死寂。
同伴抬头望着阴沉且笼罩着血雾的天空，眼神迷离：“比多克，你说，我们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
“没有人会感谢我们，更没有人知道我们做了什么，甚至不知道我们这批人的存在。我们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到。被误解，被排挤，最后死后都只能变成一滩烂肉……”同伴眼中泪水酝酿，却仰着头没有让它们流下。
比多克没有说话，或者说对于这样的事实，他也无话可说。
“我们想要帮助大都，但大都却成为了压垮我们的最后一根稻草。真是冰冷无情的城市啊。”
“这座城市向来就是这样，谁让这该死的地方还载着我们重要的东西……”比多克低声说着，压抑着声音，注意到自己的血肉再度开始异常蠕动，拿出一管试剂径直扎入了自己的脖颈动脉。
银灰色的液体流入血管内，从他越发苍白的皮肤中可以见到这种物质在血管中流淌扩散，同时那部分血肉血管出现了明显的溃烂。
他用力拔出针筒，身躯颤抖，嘴唇直打颤不停吸气。
缓了缓之后，他摇摇晃晃地起身顺便拿起：“不要觉得自己做了牺牲，杨谦。”
“做了牺牲之后，就会开始思考牺牲的意义，开始拿之后不会落在自己身上的回报比对自己的价值。不要这么做，真正的牺牲者不会思考这些东西……我们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的，只是想要拉这些恶心的东西一起下地狱而已。”
说完，他又喘息了几口：“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该去见面了，杨谦……杨谦？”
他突然愣住，转头看向身边。
自己此时身边最后的同伴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去，银灰色的液体流淌在一团溃烂的肉块上，肉块蠕动着想要在那道意识的消逝后自发地生长运动，却被液体死死扼住，然后消弭。
怔怔地注目片刻，他吸了一下流出的鼻水，捂住泛红的眼眶，默默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此处。
……
多莉丝见到了脚步飘忽地从见闻塔下走来的比多克。
“你中毒了？”一看到比多克的样子，多莉丝就眉头一皱说出了他现在的状态。
“不中毒削弱生命力这具身体早就随着现在的情况变成不知道什么样子了。”比多克语气依旧沉稳冷静，毫无动摇。
他反过来打量着多莉丝，有些意外：“你就这么从外面进来的？”
多莉丝身上太干净了，根本看不出战斗迹象，身上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而且从各种细节可以看得出来，她相当自信，丝毫没有受到这边诡异的环境影响。
看来真的很靠谱，不论是直接还是间接的，有强者帮助总是好的。
“提克曼让你来的？”
“提克曼先生帮了我们不少忙，这点小请求自然要出手相助。”多莉丝说。
“小请求，你看到这里的现状也依旧这么认为吗？”比多克嘴角僵硬地牵扯了一下。
“嗯。”多莉丝依旧不为所动。
“那好，长话短说。”比多克没有再多寒暄，直接上正题：“长生会幻觉，被称为‘老祖’，以血肉为诱饵替换人类的血肉，在这个交换反哺的过程中它自身会得到源源不断的成长。经过常年积累它已经达到了极为可怕的层次。”
地面摇晃震动，他们的视线也转向了远处身披血肉的巨兽：“它之前为了和亚圭合作消耗了不少生命力，此时要连本代利地收回来。幻界的形成以及地震冲击的到来，它所支付的生命力有着巨大的占比，结合灰生众手上另一个表现为纸张能力的幻觉，那就像是一场大型的献祭仪式。”
闻言，多莉丝恍然：“原来如此，这就是地震发生前兆中那些纸张和血腥味的来源。”
人是幻觉乃至多重世界的一个基准，就像斯坦利街道因为人口不足的关系，重叠发生都比别的街区少。
郑反知道那些纸张是用来模糊世界界限的，大概就是冲击形成的主因，它就像是削弱了大都现实的“护盾”。
然后依靠老祖幻觉，利用庞大生命力进行的拟态吸引，作为给予幻界与地震世界的绝佳助推。
再加上亚圭手上很早就推测存在的一个核心，那体神秘的恐慌幻觉，给了地震概念更深的加持。
多重叠加之下形成了这场盛大的大都灾难。
第338章 传递
“这还没完，老祖有着更大的野心。如果能借着地震的机会扩张诱饵是好的，但它真实的目的并不在这里。它还想要夺取地震世界乃至幻界。”比多克继续抖露出更多的情报。
“这能做到吗？”多莉丝皱眉。夺取世界和幻界，这个跨度似乎有些太大了。
“它在与亚圭协作的过程中也动了不少手脚，渗透本就是撒饵类幻觉最擅长的。在借助它的力量形成幻界引来地震冲击的时候，它也顺势将自己的诱饵扩散出去。而被幻界卷入的那些失踪者中，也有不少被老祖提前替换了，这些都是它的准备。”
比多克满头大汗：“它侵占那只大型地震住民，就是第一步尝试。不过，本来它给自己准备了更优秀的身体，不至于自己亲自上阵。但实验并不顺利，最后一个疑似成功品，被我们找机会安排掉了。”
“等下？那个成功品是你安排掉的？”黑麻雀手偶要素察觉连忙抬头。
比多克看到手偶说话呆了下，但还是应道：“我们将相关消息透露给了处理局，然后再借用长生会内部斗争的幌子引导那具成功品落入处理局的视线，虽然那具成体的强度超出想象，但处理局姑且还是给它处理掉了。”
敢情那会儿情报刚好泄露然后那边的傻子顺势算计姜思都是比多克这群潜伏在长生会里的人安排的。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只能幽幽地说：“真是辛苦你们了。”
比多克不是很懂这具手偶暗含的情绪，摇摇头：“这不算什么。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尝试影响长生会的行动，刻意招揽一些低质量人手，并制造多起暴露事件，希望能把它们的存在展现在大众面前。但长生会在疆闻街道的根太深，关系太多最后都被压了下去。唉。”
难怪近些年长生会的许多行动一下子都变得粗心了起来。
之前提克曼刚回疆闻街道的时候，街边的长生会下线小混混探听到风声就迫不及待地找上门，动作肆无忌惮。
一方面是知道自家背景深厚三更半夜不怕事，另一方面就是比多克这群人在刻意腐蚀降低长生会基层人的素质，增加暴露的机会。
轰隆！
远处一道白光炸裂，处理局和血肉巨兽爆发了剧烈的碰撞，一次强大的余震紧跟着发生。
比多克一个没站稳就摔倒在地，忍不住连连咳嗽然后喷出大口参杂着毒素的血液。
“要赶紧先把你送出去，中毒太深了。”多莉丝看着地上那透露着银灰色的血液说道。
“这就是我们所想要的，不要管我了。从我加入长生会并奉献出我原本的身体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现在的下场了。”比多克一把抓住多莉丝的手腕，那瘦削的手臂，此刻却十分有力，让多莉丝感受到这份力之下的信念。
“要想办法，打倒长生会，打倒老祖……”比多克咬牙道，“太多了，老祖现在直接将之前铺垫在疆闻街道的诱饵全部解除限制进行突变扩散，它们要么去侵占剩下的正常人汲取生命力，要么去找地震住民进行结合。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老祖的宿主身体众多，大都几乎随处可去，单单解决那只巨兽只能起到妨碍作用，它一个念头就能离开积蓄重来。”
“要全面地剿灭它的诱饵，这样至少还能一定程度削弱它的力量。如果你有处理局的关系，请一定要让他们相信我们。我们每次的尝试联络最后都被拒绝了，我们也是诱饵，没有人相信我们！”
比多克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但声音几乎是在嘶吼。
多莉丝正要说话，但比多克却一把将一个开关塞在她的手上：“我们在见闻塔上安装了简易飞弹。就一枚，浓缩着重金属毒物。这是从机械世界引进的机械因子制作的东西，之前一位毒物高手为我们提供了制作思路，他应该也想对付长生会，但他比我们更激进拒绝了与我们加深合作……这种毒对人体危害巨大，请一定要慎重使用……”
多莉丝面露不忍。
眼前这个人的生命在飞速流逝，但此时他却很辉煌地将自己这最后一点生命燃烧，希望能留下任何一点助力，留给她和其他人去消灭长生会。
这些人用命堆出来的道路，让她回想起了那座冰冷的修道院。
但这又和修道院不一样。
修女用自己的情绪让他们的血铺就道路，多莉丝厌恶这种感觉，而她却又是那种形式的集大成者，连带着她也厌恶自己。
哪怕她意识到这种事情在世界上常常上演，无数的既得利者组成了世界，同时自己也是这样的既得利者，脚下躺着无数尸骨。
冰冷的世界不会给那些倒下的人更多的回应，默默地等待着所有既得利者成为下一批牺牲品。
所谓的“爱”，就是无形的项圈，让人珍视难以主动摘下又被它带来的动机牵着走，循环着悲剧的道路。
多莉丝的手缓缓握紧。所以她也学着进行牺牲，把自己的爱倾注给带自己走出修道院的音乐先生，哪怕只是单方面的追逐，哪怕只是音乐先生眼前的戏子，她也想给这样的自己找一个意义。
死死抓着“爱”的人，不应该是被嘲笑的人。
“最后……请帮我转告提克曼……”比多克头低垂着，挤出最后一点话语，“我这辈子都只有一个人，但你……晚点再来找我，和家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他抬起头，撑起一丝笑意，最后身躯在毒素影响下彻底崩溃，化作蠕动的烂肉并不断萎缩最后消弭。
带着血腥味的风吹过，眼前已经看不到名为比多克的人的身影，其物质存在已经彻底消散。
但其他一些东西，或许能随着这阵风传递出很远。
滴滴——
郑反站在一旁，拿出自己特质的手机：“喂？”
“这边好了。”洛业的声音传来，“你在哪？”
“疆闻街道，这边出了点事情。”
“急吗？”洛业问道。
郑反看了一眼情绪波动有些剧烈的多莉丝，道：“挺急的，但是影响不大，我现在回来。”
多莉丝闻言，有些无助地看向郑反。音乐先生现在要走了吗？
要是没有音乐先生，就靠她能解决疆闻街道的事情吗？
当她正式开始考虑去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也不再是什么轻松的小事了。
“不过，有些东西我希望你们再调整一下，嗯，等我回去细说，我也会帮忙的。”说完，郑反挂断电话。
有些好笑地看着小羊可怜巴巴的表情：“干什么这副表情，对于这本来就不熟的街区，我肯定是二进制小妹优先啊。”
“我知道……”小羊低头。
“不过，我还不至于在这种地方都要做选择。你也不需要，小羊你很强，那种东西不是你现在的对手。”郑反又继续说。
多莉丝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郑反的眼睛。
“再说了，他们人多，我们这边人也不少啊。”郑反露出潇洒的笑容，转头看向远处的血肉巨兽。
……
片刻后，郑反赶回到了位于诺兰街道的观测站。
洛业眯着眼说：“你说要重新调试，是要干什么？”活都是她和大鼻子干了，中间到处跑的人突然回来说要再修改一下方案。
对此洛业只能说：你是大爷你牛逼。
“你给学会那边的方案，那个无限重叠能持续多久？”郑反没理会洛业的小情绪，因为他是大爷他牛逼，直接对牛千流问道。
“短则数秒，长则十分钟，不可能再多了，一旦失控这可也不是什么小事。我设置了回退框架，虽然不可避免有东西会漏过来，但事态达成之后也会尽量让所有重叠来的东西从哪来回哪去。”
“给我把重叠集中在疆闻街道。”郑反听完直接道。
“哈？”洛业不解。
牛千流也是眉头微皱：“有必要吗？”
“对我们来说没必要，对有些人来说或许需要，一群傻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我们只能多加几块石头了。”
郑反咧嘴笑道，笑容爽朗。
反正事态都已经这样了，那也不差他这边安排的这一下。
亚圭已经捷足先登，老祖紧随其后，那郑反也要准备下自己的烟花了。
第339章 地震的世界
虽然不知道郑反要做什么，但牛千流还是把这方面的要求给学会提了一下。
当然不是直接提，只是帮他们补充了一些要点，然后在框架里再加一个集中坐标而已。
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在他通知那帮人期间，又不知道失踪到哪里去的郑反也差不多跑了回来。
“疆闻街道那边好像确实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把无限重叠的集中点放到那里去也很难起到什么作用吧，很可能只会添乱。”牛千流说道。
“没关系，就是要乱好。越是混乱的情况下，一些人就会显得越是耀眼。”郑反来到操作台前，看着眼前他看不懂的一个曲线图。
那似乎就是观测到的混沌时空。
上面的数字如同乱码一般跳动。
但是在另一边，一个相同的模型已经被完善，而洛业正在看着这个东西，将这部分的所有内容记在脑海中。
“这个说法我倒是喜欢。”她还有心情应和郑反一声。
郑反看着洛业正在记忆的模型，上面的数据也是不断跳动，仅仅是速率上比真正的混沌时空要慢上许多。
而且在这其中还包含着郑反看不懂的某种规律，至少是有着记忆的可能性。
“无论你要做什么，我们的行动也会在学会之前。虽然地震冲击解除之后，随着幻界被拉出混沌时空，那些被卷走的人在大都眼中也有了解救的可能，但我们无法确定大都的方针是不是和原本的一样再把幻界直接推回去。”牛千流提醒道。
大都在这方面实在是太靠不住了。
“无所谓，已经安排好了。再说以我们的行动速度，解决之后应该还能赶上疆闻街道的宴会吧。”郑反并不在意。
洛业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消化，而后睁眼：“记下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林一琳就拜托你们了。”牛千流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