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的笔
“六号才不会怕我！六号才不会不跟我玩！”
这位身材高挑一米九的金发大只佬脸色涨红，用力跺脚，让地板木屑四溅，随后她又像是想到什么，又停止跺脚，摆出一副自信的样子挺胸道：
“他当初，可只带着我离开的。”
十三号的脸上被飞溅的木屑添上几道血痕，嗤笑道：
“但他最终离开了你不是么？”
“……”
联邦少女的目光瞬间变得阴森，眼中如同太阳黑斑一样的暗芒重新凝聚。
显然，十三号的话语触到她的逆鳞。
十三号扯起嘴角，强忍着膝盖的疼痛，感受到身体自下而上越发冰凉的他，已经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也从零号的眼中隐约看见纯粹的暴虐。
但是还不够。
外面那个能够给予人光环的命格拥有者随时都能够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而喜怒无常的零号也比过去有所长进，万一让她冷静下来那么自己的目的就失败了。
就像先前的零号认为自己用来心理博弈的话语还不够具有压迫性，此时的十三号也觉得自己距离达成自己的目的还差一点点情绪，补充道：
“除了六号，又有谁会相信你，你会相信谁？又有谁会在乎你，你会在乎谁？”
说完这句话，十三号觉得自己的死亡已经十拿九稳了。
【神父】并不是不畏惧死亡，只是在他看来，为隐瞒六号的行踪而死就像是殉教一样，是光荣的，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就算他用话术暂时糊弄零号，让她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十三号也明白这只是一时的拖延之计，喜怒无常的零号是不会忍耐太久。
唯有死亡才是能够让他万无一失为六号保守秘密的方式
可是……
自认为补充临门一脚的十三号，实际上就和刚刚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零号一样，画蛇添足。
只见原本还暴怒不已，似乎想要将十三号生吞活剥的零号，眼中红芒消散，面部肌肉放松，突然平静下来，不再咬牙切齿，但也不再强作笑容。
十三号原本五觉得这是qi喜怒无常的零六号又在强装4镇定，企图压力自己，但不是刚刚那种装的平静，而是真正的平静。
甚至澄澈的蔚蓝眼瞳中，带着一丝怜悯，一丝愧疚，就像是在公交车上抢座位的孩子，突然发现那个眼疾手快先一步做到座位上的人不仅可恶，还很可怜。
是一个有缺陷的残疾人。
看着此时零号的神态，十三号感到情况九分甚至十分的不对劲。
“谁会相信我？我会相信谁？”
“谁会在乎我？我会在乎谁？”
一边口中重复道，联邦少女蹲在十三号的面前，表情平静，语气透露出些许疑惑：
“老十三，你没有爱你的爸爸妈妈么？”
“！”
十三号原本已经开始衰弱的心跳，被联邦少女这句话刺激得猛地一个暴起。
不对！
你什么意思？
在研究所的大家，不要么都是被父母厌恶抛弃，要么就是被父母恐惧转让，更有甚者是被父母当作养老保险提前兑现的理财产品吗？！
不都是生物爹，生物娘？
十三号感到胸口发闷，不知道是因为已经失血过多，还是被零号的话语伤害到幼小的心灵。
而突然觉得十三号很可怜的零号，此时也暂且放下了心中对十三号的敌意，恍然大悟毫无恶意地道：
“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怪不得你在档案里的名称也依旧是十三号……”
“怪不得你宁死都不愿意透露六号的行踪……”
“你竟然能够问出一连串的问题，那就代表着你自己很有问题，你只相信六号，你只在乎六号……”
“你只剩下六号，并且怕我将六号抢走……”
随着零号的自言自语的推断，十三号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他不能够理解零号的言语，在他的认知中，零号应该和自己一样，世界里只有六号一个人，所以才发了疯，入了魔一样寻找六号。
只是比自己更加不知轻重，而且六号也显然不想要再看见她，所以自己才要阻止她，哪怕为此付出生命，哪怕自己其实很能够和对方共情。
但现在看起来，好像完全不一样。
过去在研究所里自己无法理解的零号，现在自己也依旧无法理解。
他的视野越来越模糊，意识越来越昏沉，耳畔只有联邦少女似乎还有些情绪但却没有那么多的声音回荡。
“你提出的问题真可笑，作为世界上最伟大，联邦社交账号上粉丝超过一亿的超级英雄，怎么会缺乏信赖与敬仰呢？”
“看在你是在为六号保密的份上，我就给你来一个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叫做珍妮，这是我父母在我出生的时候给我取的，当六号带着我回家的时候，他们也第一时间叫出我的名字，抱住我哭着说对不起，说他们很想念我。”
“你很惨很可怜，你没有一个爱你的爸爸和妈妈，你也不像我一样有无数粉丝支持，所以我同情你，我不会杀了你，也不会再逼你，我等会就去找我的同伴治好你。”
“但我鄙视你。”
“我当初看你折腾真实梦乡以为你是用它来钓鱼，吸引六号过来找你，但没想到你是为了制造一个替代品，真幼稚，简直就像是找奶嘴的婴儿。”
“这么多年，毫无长进的是你。”
“不过，我原谅你了，老十三，你也说服了我。”
“我不会让六号的处境出现危险，我不会让人去读你的心，我也不会再找全知领域命格拥有者帮助我去寻找，你的存在证明六号就在联邦之内，很安全，并且位于一直都能够看见我的地方，只是他没有来找我。”
“无论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但没关系，我会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找到他。”
“……”
“我很在乎六号，我超级超级在乎他，他是我的天使，我的良药，我的珍宝，我的唯一。”
“但很早以前，我就不会再相信他了。”
第202章 优柔寡断
第二天清晨，工作日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洒在鱼修德的床上。
他缓缓从沉睡中苏醒，双眼微睁，感受着晨光的温暖。他少见地放松伸了一个懒腰，动作中透露出一种难得的惬意，显然，昨晚的睡眠质量相当不错。
昨晚，十三号的梦境造访，使得鱼修德能够与他进行了一次卓有成效的沟通。
这次交流让“真实梦乡”这一事件画上了句号，鱼修德不再担心出狱后的十三号会再次制造麻烦。同时，他也了解了十三号甩锅的真实缘由。
虽然这个理由听起来有些奇葩，像是用来掩饰的借口，类似于“我要出来拯救你于水火之中，但你先别管水火怎么来”的恶劣行径，但鱼修德凭借自身深厚的情商，确认了十三号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只是由于信息的缺乏，十三号不知道徐元婕和鱼修德之间的具体关系，才会一时之间病急乱投医。
初心是好的，但执行坏了，就如同这么多年他建立的“真实梦乡”。
没有多少人会介意额外获得一个现实中避风港的机会，甚至家大业大的联邦也不在乎境内再多出一个活跃的正教。但是，十三号坑蒙拐骗如同传销一样，而且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始终不肯在联邦登记，最终才导致“真实梦乡”成为扰乱社会治安的恶性的事件——否则的话，它应该是会被联邦许可的大型宗教祭祀事件。
……
……
‘但至少他能够认错，这已经不错了。’站在镜子前打理衣服的鱼修德思索再三，还是放弃将十三号重新拉入梦境黑名单这个念头。
他是在离开研究所后才开发出来“凡梦必知”的能力，而为了避免意义不明的骚扰电话让他没法安心做属于自己的梦，他特意将一些拨打频繁的人拉入黑名单，十三号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真实梦乡”之后，开始担心十三号又要整活的鱼修德特意将十三号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所以【神父】才能够梦见【梦魇】，而在那场梦境之中，十三号认错态度良好，让鱼修德认为这个多年以来毫无长进的跟屁虫应该有向好的转变，至少应该变得独立自主一些。
‘而且我还能够通过保留十三号梦见自己的能力，通过评估他梦见我的次数，来判断他究竟是否真的有所成长。’
‘如果烦了，再把他拉黑也不迟……不过话说回来，是不是自己对十三号有些太宽容了？就连正常人的父母，大多也不会还有耐心引导成年后还给自己添麻烦的孩子，而十三号又不是自己的孩子。’
‘或许繁多的梦境不仅没有磨损我的道德与同理心，反而如同我如今深厚似海的情商一般滴水成川，积累得比一般人更加丰富？’鱼修德一边在内心感慨着即使是自己两世为人，也没有办法完全免疫由命格所带来自然而然的人格影响，变得多愁善感，一边将枪械重新套在衣服内侧，拿起公文包，准备出门。
虽然总编能够看出他带枪，但总编这样的人毕竟很稀少，大部分的麻烦都可以规避，无法规避的麻烦中大部分也可以用枪解决，剩下的一小撮情况少得可怜。
鱼修德来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感应到外界一个熟悉处于清醒状态下的意识，迟疑一秒后，还是没有刻意的等外面走廊里的人先坐电梯，而是如同往常一样自然地将门打开。
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则是自从上次告别前往监察厅登记后，就有近一周没有见面的竹雅静，穿着洁白连衣裙，站在走廊里，侧头看向自己，目光里满是惊喜，似乎并没有料到这场偶遇。
随即，她摆动双臂，率先向鱼修德做出手势。
‘早上好，鱼修德先生。’
鱼修德也同样做出手势做出回礼，但是心中却不由得泛起一丝疑惑。
他还记得曾经跟竹雅静说过，关于命格拥有者之间的社交礼仪，就是尽量双方都不让对方感到自己受到冒犯——这是梦魇由己推人总结出来的礼仪。
像是一些被动的，无法避免的能力那或许只能够忍受，但是语领域和梦领域显然不在其中，梦魇的入梦是可控制的主动技，而诅咒师的读语气虽然属于不可控的被动技，但它是可以通过手语交流避免的。
可这种避免，是指鱼修德可以通过手语来避免于现实中被察觉到的情绪以及细微想法，而不是指恢复语言能力的竹雅静放弃说话依旧用手语与自己沟通。
就像是担心自己的细皮嫩肉被人窥视的小姑娘，在炎热的夏天依旧穿长袖，是完全不影响别人只是麻烦自己，并显得自身有点古板保守的举动。可如果因此要求别人也穿长袖，那就会显得令人厌恶，而不能说话依旧用手语交流，对于好不容易恢复语言能力的竹雅静而言，或许会更加难受。
鱼修德觉得竹雅静应该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于是高情商的他，体贴地用手语小幅度解释道：‘你不必这样，只需要我一个人用手语就好，你可以随心所欲的说话，我相信你也已经能够很好的掌握自己的能力，不会误伤到我。’跁
他微微夸大一下动作幅度，表达自己对竹雅静的信任，但实际上更多的是对自己作为梦魇在梦境中引导诅咒师的自信。哎
一周的梦可不是白做的。泗
竹雅静露出微笑，显然鱼修德的信任让她感到非常高兴，但她依旧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用手势道：‘但是我也已经习惯了。’
‘那你过去习惯当聋哑人，现在还想当聋哑人吗？’鱼修德思索片刻，觉得这是一个坏习惯，毫不客气地用手语反问道。
竹雅静脸上的笑容一僵。鈴
其实她之所以用手语与鱼修德沟通，并不是因为她习惯如此，而是因为她想让鱼修德用手语沟通更加自然一些，不必顾忌是否会显得多疑。五
但没想到鱼修德完全不在乎这一点，非常的自然。
恰巧此刻，电梯门开，而且里面空无一人，这让鱼修德微皱的眉头微微舒缓，心情好上少许。
他不喜欢拥挤的电梯，所以他习惯平日里都是专门挑没有多少人的时间段提早出门，然后在早餐店慢条斯理地吃一顿早餐后再上班。
鱼修德走进电梯，竹雅静连忙跟了进去。
‘你还在上班吗？’鱼修德继续用手语，像是正常邻居平日闲聊一般，没有在刚刚的话题纠结太久。
“是的，我还在上班。”竹雅静采纳鱼修德的建议，小心翼翼地柔声回答。
虽然她当时去登记的时候，监察厅特意声明她每个月都有相当于在花店工作三个月的基本补贴，并且当场就将她过去在花店打工一年都未必赚得到的薪资打到她的账户上，但竹雅静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继续工作。毕竟自己的邻居也找了一个班上。
得到回答后，鱼修德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电梯运行中，没有停留，没有外人进来。在这个二人独处的空间里，竹雅静似乎想要尝试开启话题，但是在她小声开口，鱼修德侧头注视电梯内的广告，装作没有听到后，她整个人就蔫了，不再尝试开启话题。
这让鱼修德心中满意地暗自点点头。
虽然他能够接受成为命格拥有者的邻居依旧在自己的周围，但就如同徐元婕所言，诅咒师这个命格很可能会存在“因爱生恨”的特质。
而梦魇既不想要因此将诅咒师当个捧着怕摔了的杯子，也不想要因为自己本来就居心不良的老同学的一家之言，就扼杀本来就已经够倒霉的邻居。
所以他决定先将邻居对自己的好感降降温，通过一点一滴的冷淡。
当然，情商深厚似海的鱼修德也清楚，这种冷淡同样容易被理解为一种冷暴力，一种也可以称得上黑化的缘由……但是没关系，自己与她之间有一种可以避免这种道德谴责的身份，那便是自己是竹雅静一家的救命恩人。
而自己的冷淡，也只是从原本对聋哑人的些许怜悯的热心邻居，变成对于一位同样身为命格拥有者的礼貌邻居，如果这都能够黑化，那就只能够说明，觉醒自身命格后的诅咒师真的是一个天性邪恶的命格拥有者。
当然，其实鱼修德还是比较相信竹雅静能够克服天性。
就像是他一样，感情丰富到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时候过于温柔，过于优柔寡断。
理想状态下，那就是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友好的邻居，而不是什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够以身相许的关系。
……
竹雅静并不知道鱼修德心底在想些什么，也无法从他的动作中像读语气一样读出他的情绪。她只能隐约感受到，鱼修德此时并不想与她多聊。
这种冷淡让她感到一阵沮丧，脸上的微笑也变得勉强起来。她微微低下头，背对着鱼修德，努力掩饰自己的失落，不让他察觉。
电梯内一片寂静，只有机械运转的轻微嗡鸣声在耳边回荡。两人谁都没有开口，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竹雅静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指尖微微发白，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安。
直到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两人才一前一后走出电梯，来到了必须分别的路口。竹雅静的脚步微微一顿，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勇气。她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过身，大声喊道：“鱼修德先生！”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响亮，甚至引来了一些路人的侧目。
竹雅静的脸颊微微泛红，但她顾不得这些，只是紧紧盯着鱼修德的背影，心跳如鼓。
她想要再次听见鱼修德的声音，想要找到一个能让两人重新亲近的办法。
根据她对梦魇的了解，如果鱼修德担心被读语气，那么他完全可以将自己拉入半同步的梦境中。在梦境里，梦魇应该能够让她这个诅咒师分不清语气的真假。
鱼修德听到她的喊声，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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