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的笔
跟一个精神病人，又能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当然，即使没有计较的必要，但当生命遭受到威胁的时候，【医生】还是会尽可能地抓住每一个求生的机会。即使这个机会看起来微乎其微，他也不愿意轻易放弃。
尚未发现机会，那就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等待机会，整理思路。
“虽然不会放过我，但既然你想听，那我还是跟你讲讲吧。”
【医生】装作没有看见【双面人】不断变幻的瞳色，也没听见来源于芳雪沐那句“谁问你了？”的呵斥闭嘴声，自顾自地讲解起来，他试图为自己如何在一位存在精神问题的病人面前存活下去，争取更多的时间来思考对策。
他没有另外浪费脑子再编出一些半真半假的谎话，而是不动脑地实话实说道：
“命格拥有者的成长，和寻常意义上的生理周期不同，它并不是一种随着时间流逝而自然走过的必经之路，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蜕变。”
“好学的命格拥有者，会尝试延伸到其他领域，学习新的知识，掌握新的技能；善于实践的命格拥有者，会不断优化并拓展对于自身能力的应用，让自己的能力更加强大……但这都不是真正的成长。”
“真正的成长，是一种本质上的变化，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蜕变。而作为命格拥有者本人，你……你们二人应该同样能够感受到这种变化。”
“芳雪沐小姐，你是不是感觉到自己的杀戮欲望，没有过去那么旺盛了？是不是开始对一些美好的事物，产生了一丝丝的兴趣？”
“芳雪涵小姐，你是不是感觉到自己最近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是不是经常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感到愤怒或者悲伤？”
“这是因为你们两个都在逐渐体验过去对方的感受，正在慢慢融合彼此的性格特点。所以你们同样也进一步开发出了自己各自的能力，并用于与先前截然相反的目的。”
看着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陷入了沉思的【双面人】，【医生】内心悄悄地松了口气。他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或许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来拖延时间，甚至改变局势。
可就在他打算继续循循善诱的时候，【双面人】却猛然抬起头来，露出了那双猩红的眼睛，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
一道黑色的影刃，瞬间如同鬼魅般，袭向【医生】的咽喉！
哗啦！
利刃划破空气，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一旁的熊美玲这次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因为芳雪沐可不是芳雪涵，战斗经验丰富的她是不可能给普通人打扰的机会。
熊美玲的瞳孔骤然收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医生】的头颅与脖颈分离，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弧线，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只有这么一瞬间，【医生】就已经身首异处，而她触手可及的希望，也彷佛要彻底离她远去。
甚至就连【医生】本人，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的表情凝固在思考的那一刻，似乎没有料到自己会面临这样的结局。
但那个锋利的影刃，在切断【医生】的脖子后，却并没有立刻消散，而是停留在半空中，微微颤动着。
下一瞬，细细密密的黑色丝线，就如同拥有生命一般，从穿着白大褂的无头身体与戴着破碎金丝边眼镜的头颅的断面处蔓延出来，在空中交织连接到一起，然后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地缝纫重新接起来。
【医生】只感觉到意识断片了刹那，清醒过来后，便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的手指触碰到的是阴冷但彷佛又好像介于半虚半实只见的缝合线。他能够感受到有某种异物，在勉强凭借着外力，维持着他被切开过一次的神经、气管、血管……
那是来自芳雪涵的影子。
现在，【医生】的生命，真的就在【双面人】的一念之间，她可以随时切断那些黑色的丝线，让他彻底死亡。
“差不多得了。”
芳雪沐抬起戴着黑色蕾丝边手套的右手，盖住自己半边脸，语气不耐烦地说道。
从她还露出在外的那边脸，能够看出，她压根就没有被【医生】所说的话打动，她的眼神依旧冰冷而充满杀意。
她刚刚只是在思考，该如何进一步地去确保【医生】不能够再耍什么花招，不能够再搞小动作。
上一次她切掉了【医生】的左臂，这一次再见到【医生】时，他的手臂却完好无损，这意味着断肢或许对于【医生】而言，并不是什么棘手的伤势，他完全有能力在短时间内恢复过来。
而且对方还拥有在“医院”内部，通过房间的门随意转移的能力。而这里和上次不同，不是戒备森严的手术室，万一在这里转移的时候动了动手脚，那么反而容易像上次那样，又被他找到机会逃脱。
用影子短暂粘合维持的左臂，倘若离开了芳雪沐的能力范围，会自行消散崩溃，但仅仅只是断掉一只手臂，并不是必死的致命伤。
砍脑袋就不一样了，你左臂无法维持，还能够苟活一段时间来使用能力修复，但是脑袋无法维持，基本上就直接死翘翘了，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这也是芳雪沐第一次尝试，存在失败的可能，但她宁可冒着熊美玲无法立刻得到治疗，自己违背承诺的风险，也和芳雪涵一样，要彻底杀死【医生】。
她虽然尝到助人为乐的感觉，可一旦牵涉到自己的利益，那么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万一【医生】逃脱后，像是上次的【梦中人】一样，给鱼修德带来麻烦怎么办？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鱼修德的安全，不允许自己再给鱼修德带来任何会引起他不悦的麻烦，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她也要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
“你究竟给不给熊美玲做手术？”
芳雪沐的声音冰冷而充满威胁，她已经失去了耐心。
“……我现在就可以。”
【医生】语气不甘地说道。显然，他也意识到芳雪沐刚刚的举动，绝对不仅仅是单纯的恐吓与施虐，而是一种试探，一种警告。
这让他再度感到沉重的压力，比起面对一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人，更难的事情是，面对一个喜怒无常，但却还拥有着清晰头脑的神经病人。
他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脖子，感受着那些黑色丝线在血肉中穿梭，带来的异样触感。随后，他缓缓地走向问诊室的门口，右手搭在冰冷的门把手上，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多余的动作，而是回过头，示意二人跟上。
二人跟着【医生】穿过房门，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来到芳雪沐、芳雪涵、熊美玲三人都熟悉的手术室，而是先来到了一个堆满了卷宗文件的档案室。
见此情景，芳雪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那双猩红的眸子中，也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随后，她毫不客气地踹了【医生】一脚，穿着黑色高跟鞋的鞋跟，精准地撞击到【医生】的腰肾处，发出一声闷响。
“还搁着拖延时间呢？”
她的声音冰冷而尖锐，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子，刺入【医生】的耳膜。
嘶……
【医生】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似乎是觉得自己死到临头，还敢怒不敢言，是一种愚蠢之举。他强忍着腰部的剧痛，揉了揉被踢中的地方，虽然没有还击，但也语气强硬地回复道：
“我来这里，是因为我要找到她的病例，找到她的病灶被我放到哪里了，这样才能进行手术。”
“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要么我在准备的时候，你别插嘴！”
【医生】仿佛已经破罐破摔，走投无路的样子，反而稍微减少了芳雪沐的警惕心。毕竟，一个将死之人，似乎也没有必要再费尽心思地耍什么花招了。
芳雪沐也没有继续给【医生】施加压力，而是仔细端详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档案库，这些档案堆积如山，散发着一股陈旧而腐朽的气息，让人感到压抑。她随口问道：
“那么这里有我的病例吗？”
“……没有，我这里的病例，都是手术成功后才会生成的。”
【医生】摇了摇头，他的表情此时已经恢复平静，仿佛在诉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是吗？”
芳雪沐冷哼一声，显然没有相信【医生】的一面之词。她总觉得这个【医生】在隐瞒着什么，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充满了算计和阴谋。
熊美玲一则始终保零持着沉默，她只是静静地liu站在一旁，观察着眼壹前，si同时在内心默默祈祷着不要再有意外发生——这个意外主要是指来自【双面人】的意外。
等到【医生】从浩如烟海的档案中，终于找到了熊美玲的病例，并仔细地翻阅完毕后，芳雪沐一把夺过那份薄薄的纸张，随意地翻看了一下。
“……”
【医生】对此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默默地又前往档案室的门口，扭转门把手，来到了一个干净亮堂，设施齐全的手术间。
手术间内的灯光明亮而刺眼，将整个房间照得纤毫毕现。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冰冷的手术台，各种精密的医疗器械整齐地摆放在一旁，散发着金属的光泽。
台上除了手术刀、镊子、针线等常规的手术器械外，还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浸泡着一颗果冻状的粉色脑子，被一种绿色的粘稠液体所包裹着，看起来诡异而恶心。
“这就是cp脑吗……这东西也算病灶？”
翻看完熊美玲病例的芳雪沐，看到手术台上的玻璃罐，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她的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而她的脑海中，此时没有控制身体的芳雪涵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也同样感到困惑，她无法理解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被当成病灶来对待。
“那你觉得疾病的定义是什么？”
【医生】反问道，但并没有进一步地解释。
他没有脱下身上那件被鲜血染红的白大褂，只是简单地换上了一套干净的手术服，戴上口罩和帽子，示意熊美玲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随后，他拿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对准熊美玲的额头，手臂悬空，微微颤抖着，仿佛在犹豫着什么。
然而，下一刻，他又很快地放下了手中的手术刀，转过身，从一旁的医疗柜中拿出一瓶用透明塑料袋包装的透明液体，就像是医院里常见的葡萄糖注射液的那种。
“我需要补充一下体力。”
他转过头，向芳雪沐解释道，他的声音平静而沙哑。
“这种精神上的手术非常精妙，需要高度的集中力和稳定的状态。即使对于我而言，手术本身并不困难，但我毕竟先前经历了一场……战斗，消耗了大量的精力。为了确保手术的成功，我必须要维持良好的状态。”
虽然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一场一边倒的碾压。
话音刚落，【医生】便敏锐地注意到【双面人】的瞳色，又开始出现了变化。
芳雪涵认真地看着【医生】手中握着的透明袋，在她的视野里，那个看似普通的袋子，正散发着一种绿油油的光亮，那是象征着生命的光芒，比一般的葡萄糖水要浓郁得多。
显然，这并非是简单的葡萄糖水，至少一定是经过命格拥有者能力加工过的特殊产物。
至于效果如何，目前还未知。
和芳雪沐一样，芳雪涵自然也不愿意在紧要关头出现什么意外。
从这次过来甚至不被允许住在一起来看，自己的哥哥上次已经被芳雪沐伤害养父的行为给彻底激怒了……
“你现在的行为很可疑，明明知道自己死劫难逃，又为什么还要这样认真地对待这场手术？”
芳雪涵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她试图看穿【医生】的内心。
【医生】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因为我是【医生】。”
他紧紧地握住手中的透明袋，看着【双面人】，眼神认真而执拗，仿佛在捍卫着自己的信仰。
“作为一名医生，我不会容忍自己在手术台上，给病人增加任何可以规避的风险。而作为一名命格拥有者，我也有我自己的坚持，哪怕现在的情况是被逼迫的，甚至这可能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场手术，但我依旧会认真对待。”
“或许在你们眼中，我不是一个好人，不是一个合格的、符合大众构想的好医生，我会采用一些具有严重副作用的医疗手段，来达到治疗的目的，但这绝非我的本意。那些后遗症，只是在不可避免的情况下，病人为了治疗特定病症所必须支付的代价。”
“我也有我自己作为【医生】的坚持。”
哪怕是四肢被固定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甚至前段时间还深受其害的熊美玲，也不由得将目光投向那位穿着手术服的男人，她的眼神复杂而难以捉摸，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发自内心的话语，总是拥有着深刻的感染力，能够触动人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穿着手术服的【医生】毫无畏惧地看着一言不发，瞳色开始出现剧烈变化的少女，认真地说道：
“如果你不让我喝下这瓶药剂，那就现在就杀了我吧，因为我不能够容忍我的病人，因为我手术台上的疏忽，而死在我的手中！”
第230章 富有同理心的沐
“……”
无论是芳雪涵还是芳雪沐，刚刚都被【医生】那义正言辞与坦荡目光所震慑，二人皆陷入了一瞬间的沉默，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医生】采取了正确的行动。
如果【医生】真的以生命为威胁，比如说“如果你杀了我，那么你将被困在这里永远出不去”，那么无论是芳雪涵还是芳雪沐，都会立刻毫不犹豫地杀死他。
这与聪明与否无关，毕竟作为一个月通过杀戮与治疗齐头并进升级的超级英雄双生子，前任记录恶迹斑斑的超级罪犯预备役双面人，芳雪沐与芳雪涵都明白命格拥有者之间战斗的生存法则。
实践出真知，能动手就不要胡思乱想。
曾经有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联邦统帅，或许在战斗力上并不算最强，却绝对是最好战的，的某柳姓的支柱曾说过，命格拥有者之间最理想的战斗是信息战，但那只是宽泛的大道理，实际上，命格拥有者之间发生的战斗，往往无法达到最理想的状态。
就像联邦物理学考试中那些假设无摩擦力、完全弹性碰撞的理论，听上去似乎可行，但在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发生。
在这个世界里，必须要经历一次死去才能明白的死亡机制；能力的使用条件与影响范围……这些具体而详尽的信息，如果没有全知类辅助能力的陪伴，根本无法得以确认。
而仅凭命格的称谓进行推断，更是困难重重，因为命格与能力之间的逻辑关系，就像是个人所持有的逻辑那般纷繁复杂。
正确的答案甚至可能是看似“错误”的推理，本质上却是无缘逻辑的“悖论”。
因此，实际上不仅仅是某个名字在联邦互联网上难以找到的柳某某，大多数好战的命格拥有者在实际战斗中也几乎不会考虑到对方展现出的能力之外的其他能力。
能力信息二、死亡机制、命格称谓，这些信〇息虽不可能四被完全接受，但若想要全盘陆考量，也四几乎是不可能的。若什么都要考虑，最终得到的答案往往是唯有静观其变。
芳雪沐和芳雪涵既没有全知的能力去准确了解【医生】的能力，也没有读心的才能去确认他的言辞是否真实。因此，倘若当【医生】以生命及“医院”之名来拖延时间时，反而只会激起本就行事极端的【双面人】采取典型的命格拥有者反应，那就是直接动手。
既然一显敌对，那便先开枪，绝无错误。
当然，不经常与人交手的【医生】对此并未想得太多，也没有考虑撒下这样的谎言是否毫无意义。
而事实上，如果他死去，那最终的结果确实如同【双面人】所想当然的那样，让“医院”内的所有人回归现实的原点。
……
“……我还是无法相信你，毕竟你可是【医生】。万一待会你服下药后恢复了伤势，让我的姐妹身上留的后手失效，那就麻烦了。”
“为了避免再有无辜的人被你这个疯狂的【医生】所害，你死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我会去帮熊美玲小姐寻求其他解决办法。”
芳雪涵虽然被【医生】的一番话震得一愣，但她那颗“善心”如铁的心依然坚定，叹息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开始凝聚光芒。
【医生】那口中关于“大医凌然”的原则，并不能说动芳雪涵前往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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