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世界有什么不好的！ 第37章

　　没有理会竹琴，也没有等竹雅静，鱼修德非常自然地踏入空无一人的电梯，按下电梯按钮。

　　如果竹琴只是因为误会了鱼修德与竹雅静之间的关系，那么鱼修德虽然还会感到不高兴，但却不会生气到开口骂人……毕竟鱼修德并不像芳雪沐那样完全没有同理心。

　　但是，这个愚蠢的，没有教养的，急躁的女人，明明自己多年前早就染上“真实梦乡”，现在却倒打一耙，只是因为看到自己手里拿着小册子就指责自己。

　　虽说关心则乱也不是不能理解，但鱼修德的同理心也没有芳雪涵那么多。

　　所以在电梯门尚未完全闭合时，鱼修德对着竹雅静点头，示意他收到了竹雅静的歉意，

　　然后，他又将目光转移到竹琴身上，与其对视，面无表情，淡淡地留下一句：

　　“神经。”

　　他的刚刚燃起的一丝怒火随着这句话而消散了。

　　话音刚落，电梯门刚好闭上，伴随着电梯运转的声音响起，鱼修德干脆利落地离开。

　　他今晚很忙，没空理会一个关心女儿，但却不善于表达，而且眼界还极其狭隘的固执母亲。

　　竹琴犯困的一瞬间足够鱼修德将这个疑似“真实梦乡”资深信徒，像是囫囵吞枣一样，简单梳理一遍。

　　而被鱼修德锐评的竹琴，原本酝酿好的情绪也突然慢了半拍，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看着那一道已经合上的电梯门。

　　神……神经？

　　竹琴感觉自己被骂了。

　　她本以为，鱼修德是“真实梦乡”的传教士，毕竟她在回家的路上已经遇到很多个发小传单的人，其中有的穿了教袍，有的没有穿教袍。

　　因为关心则乱，而且也确实深受其害，竹琴便第一时间将正在翻看册子，还和自己大女儿贴得很近的鱼修德错认成“真实梦乡”的传教士。

　　但鱼修德平静的气质，和毫不留恋地离开，以及那一句十分自然寡淡的骂声，让她稍稍冷静下来。

　　虽然不知道具体面貌，但竹琴从竹雅静的手势与笔墨中看出过鱼修德，也从她的小女儿口中听说过鱼修德。

　　竹琴当然不会放心她的大女儿，毕竟竹雅静又聋又哑，而且又有一副不该有的热心肠，过于乐观向上的心态，所以当她从竹雅静口中听说，有一个会手语，非常温柔，愿意停下脚步倾听她“讲话”的同龄年轻男人，住在隔壁，她差一点就按耐不住登门拜访的心。

　　这听起来实在是太假了。

　　假的和那个抛家弃子的男人一样假，不真实。

　　只是因为工作实在繁忙，大晚上拜访别人也过于唐突，所以竹琴委托她的小女儿竹悦语去偷偷观察鱼修德是怎样的人。

　　而竹悦语口中描述的鱼修德，在竹琴看来就可信得多。

　　“那个让姐姐最近经常傻笑的男人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人，每天按时上下班，和姐姐交流也绝不算是频繁，只是能够看懂姐姐的手语，路过的时候会打招呼的地步。”

　　“好几次姐姐邀请他来家里喝茶的时候他答应了，但姐姐更多次的邀请都被拒绝了，而且那个男人从来都没有邀请过姐姐去他家聊天……嗯，这得给这个男人好评。”

　　“整体来说，是一个看起来很清心寡欲很奇怪的人，但是如果忽视他那双死鱼眼的话，看起来并不像什么坏人。”

　　小女儿的描述在竹琴脑海中回响。

　　死鱼眼……清心寡欲……

　　看着正站在自己面前，难得露出一脸愠色，不断地做出各种手势的大女儿，竹琴意识到，恐怕刚刚被她呵斥的人，就是自己大女儿常常挂在手边的“好邻居”。

　　‘他不是什么传教士，是有传教士将册子……强塞给他！’

　　竹雅静替鱼修德辩解。

　　她的助听器性能很好，以至于她能够听清鱼修德离开前留下的那一段简短的词语，鱼修德骂了她的母亲。

　　但竹雅静并不是什么是非不分的人，在她看来是她的母亲有错在先，所以她自然要替鱼修德说话。

　　‘我们要和人家道歉。’

　　“道歉？”

　　竹琴显然看懂了竹雅静的手语。

　　看着替外人说话的大女儿，竹琴心中原本泛起的理亏感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愤怒……一种彷佛被背叛的愤怒。

　　对外人的亲近就是对家人的背叛。

　　“竹雅静，你体谅你那个邻居，那么你体不体谅你的母亲？”

　　竹琴语气不善，用充满着压迫感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和面对鱼修德时的急躁不同，面对她朝夕相处的大女儿，她展现出一种绝对的压制力。

　　她强硬地说道：

　　“我不管你之前和那个邻居聊得多开心，但是从今以后，就不要再和他来往了！”

　　“他已经误入歧途！”

　　‘他没有！’

　　竹雅静急了，俏脸通红。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母亲看到那张宣传单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明明……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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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什么？

　　思维出现漏洞的竹雅静再度陷入迷茫，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的母亲。

　　而竹琴将竹雅静的沉默，理解成对自己的顺从，一如往日。

　　她紧张地看了看那个已经停在自己住所楼层的电梯数字，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选择报警，而是让自己镇定下来，先按电梯按钮回家。

　　她没有钱搬家，她也不敢报警……因为她本身就已经深受其害，而且报警还会让自己陷入麻烦，她的工作不会允许她花费太多时间和精力处理她的私人事务。

　　所以，她只能够让自己的女儿暂时离邻居远一点……至少必须等到确认那个邻居整个人还很正常。

　　她已经回不去了，但是她决不允许她的女儿们，也染上“真实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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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鹏市，郊区，一家教堂之内。

　　穿着深紫色修士袍，表情沉郁的十三号，正站在教堂的正中央，面对一个古怪的雕像，闭目祷告。

　　这里的教堂，本来是其中一个规模不大，甚至背后信仰的命格拥有者已经去世，在联邦除名边缘的正教为数不多的教堂之一。

　　而当十三号登门拜访，踏入教堂的那一刻，这里已然成为“真实梦乡”无数个用完即弃的临时基地之一。

　　“真实梦乡”是一个围绕着他聚集的组织，它没有总部，或者说它的总部是随着这位穿着打扮和神父一模一样，脸上总是带着一副悲天悯人表情的年轻男人，一起移动。

　　教堂中央的雕塑早已被替换。

　　和先前那个外形高大，庄重，被雕刻成一个身穿长袍的圣者的雕塑不同，新的雕塑丝毫没有任何神圣的气息。

　　那是一颗亵渎的球体。

　　一颗被镶嵌了许多表情痛苦的头颅，支离破碎的手足，扩张阴森的眼眸，彰显出浓郁邪异气质的球体，就好像是一颗被石头雕塑，由许多人组成的肉球。

　　它就是【魇】。

　　随着【神父】成长而成长的【魇】。

　　十三号，从幼童，到少年，再到如今的青年。

　　【魇】，从最初被年幼的十三号所捕获的【枕边妖】，一步步叠加【梦游者】【梦影】【梦蝶】……再到如今融合杂糅形成，能够创造“真实梦乡”的魇。

　　幼年时期见证过真正的救赎，让【神父】按耐不住自身的冲动，亲手创造他所供奉的神灵。

　　一个能够代替他最初的憧憬，改变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的“神灵”。

　　倘若拥有能力的“神”不愿意救世……

　　那么就让相信“神”力量，但却失望“神”的冷漠的信徒来吧。

真实梦乡 : 第74章 祈祷·暗流

　　其实十三号来到浅鹏市，并不是为了寻找【梦魇】，而是来传教，顺便取材的。

　　毕竟【神父】这个命格和“梦”的领域毫不相干，如果他想要重现“救赎”的力量，他就必须让自己的命格发展，成长，衍生——以他想要的方式。

　　而“信仰”就是他的方式。

　　将涉及“梦”领域的命格拥有者送上“神父”铸造的“神位”，将他们化作一种信仰，一种象征，利用祈祷的力量使它们杂糅在一起。

　　而十三号对开祷的对象也有要求，他需要的是那些“有罪”的，涉及“梦”领域的命格拥有者。

　　这不是能力需求，而是他的执念。

　　这也是对六号拙劣的模仿，十三号清楚。

　　所以他必须要收集更多，准备更久，去拥有更多的信徒，才可以展开行动。

　　他听说有一位涉及“梦”领域的超级罪犯，近期来到浅鹏市，代号好像叫什么“梦境入侵者”。

　　十三号并不在乎代号，毕竟通缉榜单上的罪犯一个一个都和那些超级英雄一样，大多拥有华而不实的称呼。

　　他们的称呼各个都听起来貌似很厉害的样子，在普通人眼中好像都是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人物，但是命格拥有者之间亦有差距。

　　这是年幼的十三号，在研究所的时候就明白的道理。

　　也是在捕获潜入他梦境中，以恐惧为乐，逼疯逼死三十七个人的【枕边妖】，再一次确认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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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堂内，在“真实梦乡”信徒们狂热的注视下，十三号双掌合十，对着邪异丑陋的球形雕像，闭目祈祷。

　　但如果有其他涉及“信仰”领域的命格拥有者在此地，就会发现，那些从狂热的信徒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稠深紫色彩，以及来自教堂之外，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淡紫色光芒，丝毫没有染在雕像上。

　　这些因为“真实梦乡”教团的特征色，而以紫色粘稠物质形式存在的信仰之力，全部都汇聚在十三号的身上。

　　就好像他们不是在拜“魇”，而是在拜“神父”，同样，也没有任何信徒能够从神父闭上的眼睛，看出其深深的嫌弃。

　　十三号其实并不满意自己塑造的“魇”。

　　这些年来，随着十三号捕获的“梦”领域命格拥有者越来越多，他对“梦”领域者的感知也越来越敏锐，那些在十三号看来有罪的“梦”领域命格拥有者，他们留下的痕迹实在太过显眼。

　　一开始，十三号只能寻找类似“梦中人”这种，还会恶意将自己在梦境中对做梦的人干出的事情，毫不遮掩地让其意识清晰地在梦中体验，并将记忆带回现实，宣泄恶欲，在他看来有罪的命格拥有者。

　　再后来，他能够利用“魇”来分辨行动隐秘的“梦”领域命格拥有者，只是他依旧坚持原则，只拿在他看来“有罪”的命格拥有者炼制开祷。

　　而如今，甚至不需要“魇”，他就能够直接感应到“梦”领域命格拥有者留下的影响。

　　因为他信仰“梦”，他通过自己的“信仰”，辨认那些涉及“梦”领域的命格拥有者。

　　十三号并不是没有尝试去寻找六号，毕竟人终究会变，说不定对现实漠不关心的六号在离开研究所的几年，有所改变，愿意加入自己的救世计划呢？

　　但是他失败在第一步。

　　他找遍很多地区，捕获了很多在他看来有罪的涉及“梦”领域的命格拥有者，并利用炼制的“魇”在许多地方悄然留下影响，但十几年过去，却连【梦魇】的一丝痕迹都没有发现。

　　就好像这么多年，【梦魇】压根就没有穿梭在人们的梦境中。

　　这让十三号有些无法理解，他捕捉了那么多只“梦”领域的命格拥有者，自然对这个群体有所了解……让拥有穿梭梦境能力的他们不去穿梭他人梦境，简直就和拥有读心能力的命格拥有者不去读心一样，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

　　零号多年前就已经成为名声大到整个世界都家喻户晓的风云人物，而其他人十三号也或多或少打探过消息，甚至有些还重逢过……但唯有六号简直就和人间蒸发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研究所里没有涉及“全知”领域的命格拥有者，而涉及“全知”领域的命格拥有者也不好找，所以最终十三号还是选择老老实实地四处捕获在他看来有罪，应该给他救世的目标当材料的“梦”领域命格拥有者，叠加，叠加，再叠加；融合，融合，再融合。

　　最终叠加成一个粗制滥造，但确实有【梦魇】几分神韵，能用的“赝品”。

　　十三号无论是自己编写的圣典，还是传播“魇”的形象，都是按照鱼修德本人去描述，而信仰之力又能够反过来作用在信仰对象身上，所以“魇”确实有几分【梦魇】的影子。

　　这也是为什么鱼修德总感觉“真实梦乡”有一种莫名的既视感的原因，因为这就是十三号捣鼓出来的赝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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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没入睡么？’

　　感受着十几年来播撒的种子源源不断地反哺自己，为自己提供信仰之力，让“魇”更强大，让“真实梦乡”更真实，十三号睁开眼睛，脸上满是悲天悯人的情绪。

　　他是不想要和六号对上的。

　　即使抛开多年不见的实力变化，当初，也是六号带领大家离开的。

　　所以他想要跟六号谈一谈。

　　坦诚公布地谈一谈。

　　聊聊过去，聊聊现在，聊聊……理想。

　　反正梦境的时间是充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