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世界有什么不好的！ 第50章

　　缝成这个，在鱼修德这个【梦魇】看来才是真正的“魇”的男孩形象。

　　……

　　“魇”吓住十三号，但这并不是鱼修德想要的结果。

　　情商深厚似海的他知道，对待十三号这样执拗且拥有救世主情结的人，威胁本人并不是最好的主意，甚至可能会让十三号的意志更加坚定。

　　这可不行……

　　哪怕杀不死这个涉及“信仰”领域分身，也必须彻底击溃十三号，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才行。

　　于是，鱼修德走到十三号的面前。

　　而一旁嘻嘻哈哈发出类似“桀桀”怪笑的“魇”，注意到鱼修德过来，瞬间就不嘻嘻了，乖巧地退到一边。

　　随即，又按耐不住性子，脖子旋转，四肢逆折，抽搐了一下，像个蠢蠢欲动的小怪物，看起来有些急躁。

　　“魇”刚刚觉醒的神志，让它不敢触怒面无表情的鱼修德，但是“魇”的本能，却让它尽可能地出去散播恐惧。

　　鱼修德对着这个面容已经扭曲狰狞得看不出自己小时候模样的“魇”轻轻点头。

　　如蒙大赦的“魇”激动地冲向食堂的大门外，离开这个主人早已被【梦魇】亲自送走的梦境，去寻找其他梦境里的主人。

　　随着“魇”的离去，十三号情绪渐渐和缓，状况渐渐恢复，至少不再趴倒在地，而是艰难地从地上爬起，颓然地坐在地板上。

　　哪怕十三号能够随时都解除这个“香火身”，免受“魇”的折磨，但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依旧坚持在这里。

　　无论是言语和行动都能够彰显一个人的特征，而行动的可信度永远比言语高。

　　分析十三号的行动，鱼修德对自己接下来的“劝导”成功的信心越来越强。

　　此刻的他完全没有先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是摆出和十三号同款的姿势，坐在十三号的面前。

　　鱼修德的语气依旧平静，就好像刚刚追杀十三号的人不是他，他依旧是过去那个最能够给十三号安全的六号。

　　“可惜，你现在没有‘魇’，信仰的缺失，让你看不到那孩子的努力。”

　　“但是没关系，你可以向我祈祷，然后我便可以将我的力量借给你。”

　　虽然语气平和，但言语的内容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强大的命格拥有者强迫一位“信仰”领域命格拥有者信仰自己。

　　可是这并不适用于现在的情况。

　　因为【梦魇】本来从一开始就能够轻易得到【神父】的信仰。

　　十三号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魇”被【梦魇】抢夺，“真实梦乡”濒临毁灭，自己“救世”的进程被【梦魇】按回原点……无论十三号曾经有多么憧憬六号，此时都无法第一时间答应。

　　信仰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东西，十三号也并非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的舔狗，恰恰相反，他很有自己的追求……否则也不会企图说服鱼修德来加入“救世”的事业。

　　而鱼修德见此，也并不着急。

　　因为他知道，害怕自己发疯想要把“真实梦乡”的所有人全杀了的十三号，一定会着急，并且不惜向自己祈祷，借用自己的力量，也要搞清楚“魇”与“真实梦乡”目前的状况。

　　而事实也确实如同鱼修德所料。

　　当这个原本属于竹琴的梦境产生异变时，这个空旷的大食堂的墙壁与地板，都逐渐染上几分灰尘，天花板的灯光也开始一闪一闪，毫无节律的光线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

　　后厨内传来古怪的味道，似乎是在煎什么古怪的肉，而那种香味仅仅只是闻到少许，都让人不由得产生心理上的厌恶，引起生理上的呕吐感。

　　一股莫名的恐惧再一次十三号袭来，只是这次却并不是刻意在针对它，而是针对“真实梦乡”的所有人。

　　不再被【梦魇】压制的“魇”，被【梦魇】教导真谛的“魇”，还能够做到更多的事情。

　　“真实梦乡”这颗承载着数十万人梦境，本来应该是信徒眼中天堂与救赎的苍天大树，骤然出现恐怖的异变。

　　树干的外皮脱落却露出里面狰狞的血肉，盎然生机的绿叶彷佛被烈火灼烧一般迅速变得焦黄，一切都被扭曲，原本生机勃勃积极向上的事物都被恐怖所取代。

　　那些从现实而来的信仰之力，那些相信“魇”的信徒提供的紫色雾气，虽然还在源源不断地从现实当中赶来，但杯水车薪，根本无法覆盖“真实梦乡”向外散发的浓郁黑气。

　　恐惧正在侵占美好，天堂正在沦为地狱。

　　而【梦魇】要让【神父】见证地狱。

　　……

　　……

　　“不……六号……我做不到。”

　　十三号尝试向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存在献上信仰，借用力量，可他却发现，此刻的自己面对面无表情的【梦魇】，根本无法献上任何一丝信仰之力。

　　他又尝试张口劝说【梦魇】停下，可与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对视就已经让其丧失全部勇气。

　　信仰不是嘴上说说的东西，它来源于内心……而现在的十三号对于【梦魇】只有不解与恐惧，没有信仰。

　　但【梦魇】不在乎。

　　“最初的信仰来源于恐惧……记住这句话，十三号。”

　　鱼修德的指尖又萦绕了几缕黑气，此时的【梦魇】已经对“信仰”领域拥有自己的理解……不在十三号理解范围内的理解。

　　他对着十三号的额头轻轻一点，主动分享自己的力量。

　　刹那间，无数噩梦的片段，无数噩梦的信息，都向着十三号纷至沓来，不容拒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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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号看到，一位现实孤苦伶仃，但在梦里后宫和谐的男人濒临疯狂。

　　他的妻子们都死在家中，她们的血液都挥洒在厨房，客厅，卧室每一个他与她们曾经温存的地方。

　　而犯下这种暴行的，是一对穿着简朴的老农妇与老农夫。

　　他们本不应该出现在男人梦境。

　　他们应该是纯纯背景板，应该是描述中拿着孝顺儿子给的孝顺钱而环球旅行的男人父母。

　　可他们现在却出现在男人的家中，身上穿着彷佛刚从田里出来，染着泥土的裤子，衣服，手拿染血的菜刀，面无表情地看着六神无主的男人，然后猛地向男人追了过去。

　　男人被吓得连忙往外跑，可走廊却彷佛延长至无穷无尽，他只能够疯狂地在家中逃窜。

　　一边跑，他还一边听着身后如同恶鬼的父母喃喃道：

　　“你为什么还不醒……你为什么还不醒！”

　　“你难道忘了，除了我们，根本没有人爱你吗！”

　　……

　　……

　　十三号还看到很多很多。

　　他看到美好变成丑恶，幸运酿造不幸，爱情步入背叛，拥有最终失去。

　　而且让他感到不适的是，【梦魇】并不是让他们毫无来源的陷入恐惧，而是攻击这些人内心最薄弱的地方。

　　看到“真实梦乡”的人们被这样折磨，十三号此时已经不再恐惧，而是变得出离地愤怒。

　　挣脱【梦魇】给予视角的他，脸上罕见的带有怒火，怒视着面前的鱼修德，就好像鱼修德才是非法分子。

　　“住手吧，六号，你是要把他们逼疯吗？你应该清楚你的梦境……”

　　“我当然清楚，但我以为你不清楚。”

　　鱼修德反问道，他的语气依旧充满如同死水一般的平静。

　　“毕竟，在我接管‘真实梦乡’之前，你也是和我做同样的事情，十三号。”

　　“美梦？噩梦？这对于【梦魇】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都能够把他们变疯。”

真实梦乡 : 第87章 成瘾·姗姗来迟的联邦铁拳

　　梦是什么？

　　自从离开研究所，看着研究所外，那并不让所有人喜欢，甚至连让大部分人喜欢都做不到的现实，立下“救世”的目标，奠定“救世”方法后，十三号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与钻研这个的问题。

　　【神父】是“信仰”领域命格拥有者，他的【命格】天生并不涉猎“梦”领域，无法像鱼修德这类“梦”领域命格拥有者天然地就对这种概念有所感觉。

　　而当领域没有产生交叉，哪怕像十三号这类一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的命格拥有者，也必须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老老实实地通过在现实摸索，观察，实践，总结，来摸清这种概念。

　　【命格】远非能够轻易被名词所概括的特质，甚至在这个世界，有些专有名词还是在【命格】出现后才随后诞生。

　　但是十三号觉得，既然能够被冠上特定的称谓，那么肯定还是拥有着类似的规律。

　　十三号并非一心沉迷在传教而不学无术之人，甚至恰恰相反，为了完成“救世”的目标，他潜心学习，并且精通于心理学，历史学，宗教学，以及神秘学。

　　其中，历史学是十三号需要下苦工钻研的，而心理学也只有理论对于十三号比较晦涩，应用起来很轻松就能够得心应手，至于宗教学以及神秘学更是一点就通。

　　他学习这些都是为了制作“魇”做准备。

　　【命格】或许在普通人看来是非常不讲科学，无法总结的东西，但是命格拥有者一定对自身的【命格】有本能般地理解，而若想要发展衍生也必须拥有只属于自己一套的“个人科学”。

　　十三号不可能在对“梦”只了解粗略皮毛的前提下，就缔造出能够符合他期待的“魇”，能够拯救世界的“神”。

　　十三号通过心理学的学习，知道梦是人在睡眠过程出现的意识状态，通常表现为一系列的图像、情节和情感；梦境可以是积极的、愉悦的，也可以是消极的、引人担忧的；梦的内容往往与人的经历、情感和潜意识有关，被认为是心理活动的一种表现。

　　十三号又通过宗教学的视角，知道梦被认为是神的启示或预兆；梦的解读可以指导重要决定；梦被视为无常生命的一部分，揭示出人心的幻象与真实。

　　十三号又从神秘学里了解到梦的象征意义，梦是潜意识传达灵魂深处信息的窗口；梦的图像和情节被解读为符号，代表潜藏的思想和情感；梦也可以被视为通往自我启蒙与觉醒的途径，可能涉及灵魂的转世或与宇宙法则的连接。

　　十三号钻研的梦很深很深，从各种角度，各种思想去解析“梦”这个概念，而在创造“魇”能够借此施加“梦”领域影响后，甚至可以说他对“梦”领域的理解都要超过许多“梦”领域命格拥有者。

　　可是此刻，在多年后的今天，再一次遇见如今的【梦魇】之后，他才恍然发觉，他可能不仅“梦”领域没有钻研多少，甚至连自己天生擅长的“信仰”领域，同样走得不够远。

　　【梦魇】轻易指出【神父】疏漏，甚至能够被【梦魇】反过来利用“恐惧”延伸“信仰”，强行让【神父】这个“信仰”领域命格拥有者，在对其剩下没多少信仰的情况下，迫使其缔结“信仰与被信仰”的链接。

　　十三号露出苦涩的笑容。

　　他其实知道，六号极有可能是“梦”领域的【超越】，而【超越】是领域的顶点，一个领域理论上能够有无数个“悖论”，但【超越】只会有一个……因为并非能够用现有逻辑去推导理解的【悖论】可以拥有千奇百怪的存在形式，但是“第一”这个词语无论是在概念与定义上，都只会有一个。

　　可十三号哪怕已经判断六号是“梦”领域的【超越】，也没有想到【梦魇】竟然超越其他“梦”领域命格拥有者这么多，甚至在“信仰”方面，也有自己独到的理解。

　　【梦魇】精通人性，鱼修德很清楚该如何击垮十三号这样的人。

　　墙壁斑驳的食堂早已坍塌，竹琴的梦境早已破碎，此时的十三号与鱼修德已经离开“真实梦乡”，处于梦境之外，维持着相对而坐的姿势，侧头看着那棵枯萎的巨树。

　　十三号的表情充满落寞与悲伤，而鱼修德依旧平淡，就好像那个承载着数十万人对梦境期望的“真实梦乡”，只是一个幼稚执拗的孩子费尽心思搭着积木，妨碍他人正常行走的障碍。

　　踢了也就踢了。

　　两世为人的鱼修德就是这样成熟冷酷的大人。

　　鱼修德收回目光，看向颓废的十三号。

　　【梦魇】深厚似海的情商并不是鱼修德自封，而是久经梦境与现实考验的结论，他敏锐地从十三号颓然无助的外表下，看出其胸膛中尚未彻底熄灭的火种。

　　当初这颗危险的火苗没有掐灭，是因为有已经烧起来的大火需要鱼修德降温，而现在，鱼修德哪怕已经浇灭十三号引起的大火，也不会允许十三号保留危险的火种。

　　于是鱼修德乘胜追击，对着面色苍白的十三号开口道：

　　“在我看来，你所谓的‘真实梦乡’，其实和一些成瘾性药品非法贩卖者没有什么不同。”

　　不……不是的！

　　十三号在内心无声地呐喊。

　　他从未想过这种事，他也并不是出于自己的私利创建“真实梦乡”，他是真的认为这是对世人好。

　　看看这个世道！

　　收入不平等加剧，低收入群体越来越难以维持体面的生活；道德伦·理的缺失使得一些人对他人的苦难漠不关心，世风日下；人际关系的表面化导致深层次的情感连接缺失，大多数人已经丧失构建深层关系的机会……甚至能力！

　　在现实，意外和明天，总是意外先来！

　　众生皆苦！

　　而自己明明有能力，哪怕无法带所有人脱离苦海，让他们来到梦的天堂……

　　十三号在心中有很多很多去实践“救世”的理由。

　　可他张开嘴巴，却无法说出任何话语。

　　因为鱼修德接下来的话语，就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尖刀，割在他最薄弱也最疼痛的地方，让他感到痛苦的同时，又让他对自己的“救世”产生动摇。

　　“你无法否认你最初的传教来源于你的诱导与强迫；这同样也是那些成瘾性药物非法贩卖者惯用的伎俩。”

　　“那些成瘾性药物通过操控人体的激素，让人们产生虚假的愉悦，令他们沉醉；而你的‘真实梦乡’则是通过操控梦境，让人们产生虚假的美好，令他们沉迷。”

　　“成天睡觉疏于沟通导致家庭破裂和社会孤立；不正常睡眠作息导致身体健康出现问题；沉迷白日梦不去工作导致经济负担；对美好无节制的幻想导致的心理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