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世界有什么不好的！ 第51章

　　鱼修德刻意放缓说话的语速，确保自己诚恳而又耐心的良言，能够一个字节一个字节地钻入十三号的耳朵，填充十三号的大脑……

　　蹂躏十三号的内心，让他放弃荒唐的念头。

　　“瘾君子该有的特征，被你所‘拯救’的人基本都有了。”

　　“你给他们美好，你给他们快乐，你给他们幸福，你的救世之道……根本不需要命格的力量，仅仅使用成瘾性的药物也能够做到。”

　　“十三号。”

　　鱼修德拍了拍十三号的肩膀，看着黑雾弥漫的“真实梦乡”，轻声说道。

　　“你的救世之道，也只是这种东西罢了。”

　　“……”

　　待到鱼修德说完，万念俱灰的十三号整个人开始迅速地灰白化。

　　他就像是那种动漫中夸张的用来表示人物情感低落一样，整个人开始迅速地褪色，变薄，最终化作漫天飞舞的碎纸屑，消散在梦境之中。

　　香火身消散了。

　　不像是十三号主动解除，反而像是信仰之力不够充沛，缺乏维持存在的信仰而被动消散的。

　　“……”

　　注意到十三号离开，感知到刚刚缔结的“信仰与被信仰”的关系被切断，鱼修德也并不着急。

　　【梦魇】终究刚刚涉及“信仰”领域不久，哪怕对于能够主观拉长时间的【梦魇】而言，初步涉猎就可以直接变成运用娴熟，但【神父】终究才是“信仰”领域的命格拥有者。

　　一个是后天学习，另一个是先天后天齐头并进，除了奇技淫巧能够在“信仰”领域搞个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像是“信仰与被信仰”的关系实际上还是只能够由十三号自己主导。

　　“信仰”领域的命格拥有者无法坚持自己的信仰就和“梦”领域的命格拥有者无法控制自己的梦一样，是除了少数个例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没有忙着去寻找现实当中十三号的具体位置，鱼修德依旧呆在梦境之中，平静地看着黑雾缠绕的“真实梦乡”，侧耳倾听梦境主人们的声音。

　　他看见血腥的梦境，充满尸体，凶器，肉块，血腥，听到人们面对纯粹暴力与死亡危险，出于生物本能的惨叫。

　　他也看见不那么血腥的梦境，充满背叛，抛弃，黑暗，孤独，听到了人们面对复杂情景与得失难题，出于人心最无助的哭泣声。

　　当然，鱼修德也听到了一个男孩的桀桀怪笑声，那个才诞生梦境主观意识没有多少分钟，还套着自己一张脸的懵懂生灵，还在乐此不疲地拨弄梦境，通过勾起每个人心底最深处恐惧，来尽情地传播恐惧。

　　“真实梦乡”在十三号的引导下怎样为每个人编织合适的美好天堂，那么这位新生的“魇”就在【梦魇】的纵容下怎样为每个人量身打造无量地狱。

　　“魇”越来越兴奋，数十万人的恐惧显然将它喂得饱饱的，可它还不满足，因为它感知到在“真实梦乡”之内，还有两个人的梦境，没有染上恐惧的色彩。

　　出于刚刚萌发的神志，“魇”不应该对那两个明显已经被【梦魇】标记的两个人下手；可是出于根深蒂固的本能……

　　在一个“以胖为美”的梦境和一个“人人皆会读心术”的梦境中间徘徊，“魇”偷偷摸摸地望了望四周，确保周围没有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

　　然后在它手欠，用小手触摸到梦境边界时，周围一阵天旋地转后，突然感觉脖子勒紧，被人提了起来。

　　【梦魇】提着毫无反抗之力的“魇”的衣领，将它视线与自己平齐，看着那张与自己十分相似，但表情明显要比自己丰富许多的脸。

　　他的眼睛晦暗而狡诈，充满恶作剧的活力，和鱼修德如同死水一般的平静完全不同。

　　“魇”看起来就像是从未出现过的“幼年·黑化·鱼修德”。

　　‘……我该拿这个小玩意怎么办呢？’

　　鱼修德的脸上难得地露出几分纠结。

　　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小东西还挺珍贵，如果让【梦魇】研究一会，可能会钻研出很多用法，能够给【梦魇】的生活带来不小的助力。

　　可从安全性角度来说，这个产生自己神志，且本身具有一定危险性的小东西，还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梦魇】毕竟没有操控他人意志的能力，无法保证忠诚。

　　而且从成本上来看……

　　鱼修德的目光变得有一点点危险。

　　而“魇”好像是察觉到如果再不做出行动，自己的身上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本能求生欲直接大爆发，还不会说话的它，猛烈地通过意识向鱼修德传递信息：

　　‘那个不会说话的女人有问题。’

　　‘我是在担心你。’

　　‘爸爸。’

　　……

　　浅鹏市郊区的那间被“真实梦乡”强制征用的教堂。

　　教堂内的烛光微弱，空气中弥漫着蜡烛燃烧的香气，到处都是四仰八叉，趴倒在地，穿着紫色教袍的信徒。

　　苏醒过来的十三号并没有离开，而是低头闭眼，双手合十，轻声祷告……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祷什么。

　　但这样，能够让他稍微保持镇定。

　　可没多久，教堂的门便被轻轻推开，门发出一声低哑的吱呀声，打破了【神父】的沉静。

　　十三号微微睁开眼睛，视线落在门口。

　　一位穿着西装，身材高挑，气质不凡的女人，正站在那里。

真实梦乡 : 第88章 并不下头·你该长大了

　　十三号停止祷告，抱着怀中的经书，强行振作精神，戒备警觉地看向来者。

　　他从未见过这个女人，但心底隐隐觉得她并不简单，从她孤身一人的情况来看，对方极有可能也是命格拥有者。

　　至于强弱，十三号分辨不出，但保守估计不会太差，毕竟“真实梦乡”闹出的动静很大。

　　而且最麻烦的是……十三号现在很虚弱。

　　【梦魇】的“话疗”起到其想要的作用。两世为人，梦历红尘，情商深厚似海的鱼修德一如既往地达成自己的目标，彻底掐灭这个未来可能会烧灼他平淡生活的火苗。

　　【神父】被击溃了，但不是被【梦魇】的强大，而是被【梦魇】的话术，以及【神父自身】的道德。

　　梦境中，十三号的“香火身”崩溃并不是十三号主动逃避，而是万念俱灰的十三号不仅怀疑“救世”的方法，更是对自身产生了怀疑。

　　这让十三号的力量空前的虚弱，也让其由信仰之力凝聚的分身不攻自破。大部分“信仰”领域命格拥有者没有信仰的时候，是最乏力的时期。

　　所以，十三号暂时没有使用“信仰”领域的力量，而是尝试用“心灵”领域的“诱导”，来影响对方的神志。

　　十三号的“诱导”如同一阵风，在吹向徐元婕之余，还滑过躺倒在地上尚未苏醒的信徒身上，企图吹灭他们身上散发升腾的黑雾——“真实梦乡”给他们带来的“恐惧”。

　　但收效甚微。

　　那不断升腾而起的黑雾完全无视十三号的“诱导”，自顾自地增生。

　　十三号不知道六号到底想要干什么，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甚至在研究所里，面无表情的六号在想什么，也一直都是所有人包括研究人员和实验体，心中的一个谜。

　　当十三号意识回到现实，被“真实梦乡”拖入梦境中的人却依旧没有苏醒，还在产生源源不断能够被【梦魇】利用的“恐惧”，能够将更多人带入噩梦之中的“恐惧”。

　　如果【梦魇】是为了阻止自己，那么现在就应该收手，无论是摧毁“真实梦乡”，还是消化“真实梦乡”，都没有必要再让世人领略何为魇。

　　可【梦魇】没有。

　　这让十三号原本沉入谷底的心，彻底滑向深渊。

　　‘我究竟做了什么啊……’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甚至没有机会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十三号已经做到自己现在所能够做到的极限。

　　可徐元婕却恍若未闻，只是缓缓走向他，脚步轻盈但却充满力道，似乎每一步都承载着不可思议的重量。

　　“诱导”失效了。

　　十三号感觉自己的“诱导”，就像是一缕微风，完全无法撼动面前这个女人的意志！

　　“你在祷告吗？”

　　徐元婕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让十三号无法忽视的压力。

　　“……是的。”

　　不知为何，十三号不由自主地想要回答。

　　“那么，你是在向谁祈祷？”徐元婕一边继续向十三号靠近，一边用陈述的语气继续询问道。

　　“……”十三号努力保持镇定，没有说话。

　　‘自然是吾主’他想要撒谎。

　　虽然，【神父】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但是在敌人面前露怯，永远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一个“信仰”领域命格拥有者没了“信仰”就是其最虚弱的时候。

　　况且对方又不是六号。

　　可十三号却有些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根本无法说谎。

　　不仅如此，就连撒谎的念头，也愈发的沉重，就好像被枷锁拴住，让其无论是在言语上，还是思维上，撒谎这个行为对于他都越来越困难。

　　……

　　“非法宗教‘真实梦乡’的创立者，这一代【神父】命格的拥有者，没有名字的研究所的十三号实验体。”

　　徐元婕的语气充满自信与肯定。

　　当她开口时，仿佛整个教堂都因她的存在而屈服，言语间透着无可争辩的权威和蔑视。

　　这位联邦的支柱，非常轻松地就将十三号的身份，就像是报菜名一样说了出来。

　　然后语气轻蔑道：

　　“你现在于我面前，安抚这些被你拉入‘真实梦乡’的联邦公民的情绪，是想要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么？”

　　虽然“心灵”领域的“诱导”要比简单粗暴的“扭曲思维”更加隐蔽，但也只有在已经起作用后，才不容易被察觉。

　　而徐元婕本人身为联邦的支柱，有许多渠道去接触其他领域命格拥有者，哪怕面对自身不涉及的领域，也积累不少的经验。

　　徐元婕不知道十三号具体心理活动，但能够看到对方正在努力地企图安抚那些精神还被困于噩梦之中的人的情绪。

　　这让徐元婕勾起嘴角，只觉好笑。

　　因为，明明面前这个神父，才是罪魁祸首，是企图破坏联邦公共安全的超级罪犯，但现在却又一副悲天悯人，比自己这个联邦支柱还关心民众的模样。

　　但徐元婕一联想到“真实梦乡”宣传册的宣传词，以及对方的活动记录后，也能够明白，对方不是虚伪。

　　这个不被自己爱人接受的野狗只是单纯的蠢，缺乏社会的毒打。

　　不过其实十三号这么蠢，也和徐元婕有些关系就是了……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十三号的声音冷了下来。

　　然后，他就听到徐元婕的轻笑声。

　　“一个保护伞要是连自己保护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那么这个保护伞岂不是很失败？”

　　话刚说完，徐元婕闭上眼睛，自顾自地轻轻摇头，自言自语道。

　　“不对……我好像确实是一个失败的保护伞，不然的话……”

　　“我怎么会将你错认为他散养的宠物呢？”

　　！

　　话音刚落，不等到十三号思索徐元婕口中的“他”，究竟是谁的时候。

　　十三号的眼睛骤然呆滞，手中的经书滑落而不自知。

　　他被【支配】了。

　　徐元婕也停下缓慢靠近的脚步，她的手里不知道何时出现一条细长如绳的银色锁链。

　　走路只是为了方便说话，实际上支配的力量早在徐元婕乘坐直升飞机抵达浅鹏市上空时，就已经入侵教堂。

　　那时的十三号，甚至还没有醒来。

　　徐元婕也收起脸上的轻视，稍微变得严肃起来，认真细致地让银色锁链能够慢慢渗透进【神父】的灵魂深处。

　　身为联邦的【支柱】，还是那种滚雪球式的强大命格拥有者，实际上徐元婕无论是明面还是暗面，都收集了很多领域的命格拥有者，即使抛开同领域的“权”，像什么“心灵”“破坏”“治愈”“梦”等等领域命格拥有者，也都被【支配者】纳入的掌控范围内。

　　而不在【支配者】掌控范围内的，要么是非常稀少，即使是动用联邦力量也难以找到；要么是类似“全知”领域，这种相关领域的【超越】密切关注领域内每个命格拥有者；要么就是独特到无法用领域定义；要么就是刚刚出世没多久的新领域。

　　按理来说，“信仰”领域命格拥有者并不稀缺，也非常古老，能够让人有经验可循，身为联邦支柱的徐元婕不至于一只都捕捉不到。

　　可“信仰”领域有一个对于“权”领域这样的命格拥有者非常不容易被收服的特性，那就是信仰必须是自驱所形成，而不能被外物压迫。

　　“权”领域侧重于对他人的控制和影响。

　　“信仰”领域则侧重于个体内心的内在驱动力。

　　徐元婕身为天生的【超越】，她生来就已经习惯了直接动用能力去强行支配，哪怕从【梦魇】身上学习到“真挚的感情能够带来更深入的支配”，徐元婕也依旧习惯于先上车后补票，先支配再培养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