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世界有什么不好的！ 第59章

　　竹琴话还没说完，但她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就是希望以后鱼修德和竹雅静多走动走动。

　　就和身为妹妹的竹悦语能够轻易看穿自己姐姐的情窦初开一样，身为母亲的竹琴，在看见自家女儿如此袒护，也差不多了解竹雅静的心思，而她现在正在尝试弥补自己的错误。

　　一个武断鲁莽的人对一个人的感官变化就是能够做到如此之快，竹琴在楼下的时候，还认为拿着“真实梦乡”册子阅读的鱼修德是企图蒙骗女儿的人渣。但现在却又认为鱼修德是一个自己女儿值得托付的好人。

　　这其中，固然和鱼修德如同死水一般的气质有所关系，但究其本质，还是这位鲁莽的母亲过于关心自己的女儿，以至于一到关于自己女儿的事情就精神过敏。

　　但可惜，她此举终究是徒劳。

　　竹琴还在继续说道：

　　“既然你和雅静关系好，那么你们平日里可以多走动走动，她太孤单了，而作为她的母亲，也不介……”

　　“够了。”

　　已经有些许不耐烦的鱼修德，冰冷地打断竹琴的话语。

　　竹琴突然停住，有些不安地看着鱼修德。

　　她当然知道，今天下午她的鲁莽毫无疑问拉低了不少印象分，但是她又不想要自己在破坏女儿的希望后，又什么都不做……

　　但鱼修德却彷佛能够看穿她思想一样，毫不客气地锐评道：

　　“你真的是一个很恼人的邻居，一个自以为是的母亲，一个想当然的女人。”

　　“……”

　　竹琴涨红了脸。

　　但当她想要出言反驳的时候，看到鱼修德此时的眼神，却忍不住地后退一步。

　　那原本如同死水一般沉寂的眼睛，此时变得深邃，彷佛能够吸入他人的灵魂。

　　竹琴身上原本渐渐散去的黑色恐惧气息，骤然如同喷泉一样喷薄而出。

　　竹琴面色难看。

　　接下来，鱼修德的话语如同刀锋一般冰冷锋利。

　　“你身上背负的压力是你自己的事情，并不是变成刺猬划伤别人的借口，也不是冒犯别人后求得他人原谅的资本。”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竹雅静是受我激励走出家门，拥抱社会，不再孤单，那么请问……如果没有我，你这位母亲，又该如何让自己又聋又哑的女儿，步入社会？”

　　竹琴脸色煞白。

　　“听你的讲述，我刚刚也总算明白竹悦语为什么这么胖了，看来她一有压力就喜欢吃东西的习惯是从你这位母亲身上遗传下来的……那么，当她被学业压力困扰，被校园霸凌的时候，你这位母亲，又是否注意到你的女儿体型正在越来越趋于不健康化？”

　　竹琴面色灰暗，但她尝试为自己争辩道：

　　“我平日太忙了……”

　　可鱼修德毫不客气地拆穿道：

　　“但竹悦语曾经跟我说过，即使像你这么忙，也会晚上下班后检查课业，出差时通过电话来询问成绩。”

　　“……”

　　竹琴面色涨红。

　　竹悦语怎么连这种事情都和对方分享！

　　回家一定要好好教训……

　　“你现在，心里想着的是一定要回家好好教训竹悦语，对么？”

　　平静，但彷佛能够读心一样的声音，让竹琴原本红温的脸又变得煞白。

　　鱼修德一边缓缓关上房门，门缝越来越小，直到只剩下一只眼睛。

　　“你给了她们温饱，给了她们受教育的机会，但你却并没有关注她们的心理，甚至将不该有的期待放在只见过两次面的邻居身上，企图让一个外人来替你完成你身为母亲应尽的义务。”

　　“你或许是一个很爱女儿的母亲，但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邻里互相帮助，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有些事情，是邻居不应该插手的。”

　　竹琴面前，房门彻底关闭，只留下一句：

　　“记住，从过去到现在，你才是她们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家人。”

　　……

　　……

　　鱼修德关上房门，却并没有回到沙发上。

　　【梦中人】的梦境，对于【梦魇】而言是一场硬仗，是鱼修德无法立刻消化的东西。

　　至少需要消耗一个晚上的时间。

　　实际上，哪怕【梦中人】在梦境中的时间流逝也和现实中不一样，主观意识的活动时间肯定要比他现实的岁数大。

　　但实际上，它的“人生梦”长度实际上并没有夸张到需要耗费【梦魇】一个晚上的时间。

　　【梦中人】真正的麻烦之处在于，口味实在是太重，刺激感太强，消化后可能直接让口味清淡的【梦魇】出现大幅度的偏移。

　　情商似海和机械理性，色孽精神，盲目痴愚肯定不能相提并论，后三者或许是每个主观意识能够无限拉长的存在的终点，但【梦魇】显然还没到那个地步，鱼修德也不愿意到那个地步。

　　完全顺应命格成长下去的后果……嗯，看看【支配者】就知道了。

　　思维已经超乎常人，不可理喻了！

　　两世为人的鱼修德觉得，【命格】这种东西，或许和大量的金钱，极高的地位，显赫的名声一样，能够改变人的思维模式，甚至更为甚之。

　　这些或许是无法避免的，但没必要成为【命格】的傀儡。

　　所以【梦魇】最终还是决定用老办法，先对自己施加“回忆梦”来稳定自己的精神，再去消化【梦中人】。

　　就从今天开始好了。

　　躺在床上的鱼修德闭上眼睛，当他再度睁开时，紧闭的窗帘缝隙钻进来几缕阳光。

　　……

　　“那个……兄长大人，早上好？”

　　“老鱼，你不会想生小鱼了吧？”

　　“唉！小鱼，我又有一个点子！”

　　“这把枪给您防身用的。”

　　“鱼哥，这次多谢你。”

　　‘我差不多也要回去了，一起坐电梯吧？’

　　“离我的女儿远一些！”

　　“你不在的日子，我每天都在想你。”

　　“求我。”

　　“我是你的孩子啊！”

　　……

　　鱼修德在梦境里，将“今天”重温一遍又一遍，每个人的话语都听了一遍，记忆不断地累加，而情绪也在以越来越慢的速率不断地堆积……

　　一直到记忆已成钢印。

　　一直到情绪再无波动。

真实梦乡 : 第96章 多做多错·质疑执行

　　浅鹏市和谐共生局办公室中，好不容易得到鱼修德报平安消息的余文松，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当他放下手机，抬起头来，却发现，有好多本来应该下班交班的同事，围在自己旁边，用各式各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些目光中，有幸灾乐祸，有怜悯同情，也有单纯的好奇。

　　他们都是已经完成阶段性工作的接线员。

　　和余文松一样，他们同样负责和“锚”沟通，保护“锚”的安全，确认“锚”的心理健康，以及提供给“锚”一些关于命格拥有者的鲜为人知的常识，以避免二者之间因为普通人与命格拥有者天然的隔阂，关系呈现渐行渐远的状态。

　　虽然“锚”这个东西，和谐共生局是无法指定的，但是保养和维护一位命格拥有者所选定的“锚”，就是这些接线员的工作。

　　即使这是六十年前才建立的制度，但是实际上整合归纳了这个世界历史上普通人与命格拥有者是如何相处的大量资料与记录，从中汲取精华，再加上多年的实践，也让接线员这个职业积累了相当多的工作经验和工作守则。

　　处理像是“真实梦乡”这种少见的大范围事故波及“锚”们的影响，安抚“锚”并确认安全，对于他们这些接线员来说，也是即使手忙脚乱但也能够按部就班完成的工作……早在半个小时之前，就连平日工作效率最低的接线员都处理完毕。

　　实际上，和谐共生局从一开始就相当重视鱼修德。

　　【双面人】仅仅花费一个月的时间就通过杀杀杀和救救救将声望刷到a级英雄，就证明这位还差几个月就成年的年轻命格拥有者的潜力。

　　再加上，【双面人】这个命格还是一位久经历史考验的不安稳命格，所以和谐共生局立马将他们目前能够动用的“金牌管家”调动给鱼修德。

　　余文松这个三十不到的青年，实际上可以算是这里的“销冠”，与“锚”对接的行家，经过他交接的“锚”都对他的服务赞不绝口，有的甚至还想要一直让其成为专属接线员。

　　这位年轻的接线员最传奇的经历，就是他曾经帮助一对锚定关系为“青梅竹马”，但差点就被天降系干掉沦为败犬的普通人男方，重新追回了他的命格拥有者女友，甚至还在二人的婚姻中当上伴郎。

　　当时这个“锚”的接线员都对其不抱有希望，那位天降系的男人虽然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比现任“锚”幽默风趣，还很懂得一些讨女孩子欢心的浪漫技巧。

　　“锚”这个东西既不是和谐共生局能够指定，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因为情绪会波动，记忆会增长消退的人本身就是多变的生物。

　　命格拥有者的“锚”发生改变这种事情，虽然案例稀少，但是依旧在和谐共生局的记录当中。

　　而和谐共生局说到底，对“锚”的服务，也只是为了稳定他们背后的命格拥有者。当一个“锚”不再被命格拥有者所在意，他就不再是“锚”，也得不到任何特权与服务。

　　当时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哪怕这个“锚”确实是一个符合联邦核心价值观的老实人，但也几乎没有任何人看好这位“锚”，甚至不少人提出更换“锚”的建议……虽然那个天降系的男人比“锚”看起来不那么让和谐共生局满意，但是和谐共生局的工作人员也清楚，“锚”的选择权从来都不在他们手上。

　　一切都以命格拥有者的想法为主。

　　可就在这时，在那位接线员已经放弃的时候，初出茅庐的余文松抱着一颗渴求进步的心，抓住机会，毛遂自荐。

　　当时的余文松敏锐地意识到和谐共生局这边实际上并不愿意彻底放弃这位老实的“锚”，同样也依靠联邦的技术手段监视得到的信息，能够总结分析出那位女性命格拥有者实际上还对“锚”有感情。

　　只是由于这个“锚”是木头做的，那位女性命格拥有者总是得不到她想要的回应，所以在天降男的追求下，让本应该一边倒的天平竟然正缓缓地向另一边落下。

　　余文松职场进步守则第一条：主动承担超出职责范围但却在能力范围的任务，进一步地展示你的主动性与能力。

　　最终，凭借着极高的专业素养以及个人的机敏，余文松力挽狂澜，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前提下，让那个差点沦为败犬还不自知的木制“锚”开花a了上去，并在同事们震惊的目光下，收到一封婚帖。

　　虽然出于组织纪律，余文松肯定不会出席，但那张请帖已经是对他身为接线员的一种肯定，代表着他已经彻底收获一位“锚”的信任！

　　余文松就是这样业务能力顶尖的接线员！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无论余文松的思路再怎么活跃，专业素养再怎么高，但没有联邦高效的信息收集手段，那又怎么能够制定方案呢……

　　“哇！这不是我们部门的王牌吗！怎么这么晚才确认信息啊？”其中一位幸灾乐祸的男同事，用夸张的语气说道：

　　“不会是被难住了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我们过去每次都能够保质保量，准时完成任务的金牌接线员，这次完不成他的任务吧？”

　　从这位同事的不怀好意的语气中，能够听出他对余文松本人貌似有不小的意见。

　　他正是那个被余文松“抢走”业务的接线员。

　　不等到余文松为自己完成任务的时间落后做出辩解，就有同事替余文松说话。

　　“够了，朱博，少说两句吧。”

　　这位同事的语气饱含同情。

　　“余文松已经够倒霉了。他这次的业务的各项工作指标刚好被上面最近的改革给卡住……这已经不是业务能力的问题，而是他手中的‘锚’情况特殊。”

　　一位在联邦档案中被标记为“不稳定因素”的命格拥有者，她的“锚”自然需要最高规格的保护与监视，和谐共生局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哪怕不能监视，不能跟踪，但至少也要通过社交网络，游览记录，通话记录等一系列可以被收集的线索，来完善对其的认知，收集足够的信息以便确定具有针对性的行动方针。

　　但很显然，这也仅仅是对于那些由于【命格】本身具备的特性，后天的性格，总和种种信息最终被判定为社会不稳定因素的命格拥有者，才会面临的苛责待遇。

　　联邦不是纯粹由普通人构成的政府，它的顶层权贵阶层是那些命格拥有者。

　　“锚”制度的确立，和谐共生局的诞生，是上层的命格拥有者觉得，需要让普通人参与到对命格拥有者的管理，需要维持社会的稳定……但这并不意味着是为了维护普通人的利益。

　　在联邦，命格拥有者可不是什么被忌惮的怪物，需要被监控的怪胎。

　　他们是真正的人上人。

　　这些监视，只是为了避免少部分不按规矩来的命格拥有者，破坏大部分守规矩的命格拥有者的生活。

　　可以说，只要一个命格拥有者守规矩，而且愿意按照六位【常任理事人】制定的规则在体制内按照规矩来，那么几乎必定能够在体制内身居高位，也必然会拥有向联邦法律与制度提出自己意见的权力。

　　所以《“锚”权利法案》的更新，才并不会让人感到惊讶，因为这几乎是每年都会提的事情。

　　而且这次的更新整体而言，对于和谐共生局而言并非不能够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