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月七日
“手机还刚好坏了,没办法给你回讯息。”
“……。”
长崎素世没有说话。
折隶正疑惑,准备抬起头看一看她。
却只见到,女孩已经缓缓接近到他一步之前,探出那如白玉般的手臂——
将他衣服下摆沾着的枝叶除下。
“……真是的。”
女孩一边拍下对方衣服上的尘土,一边呢喃似的说:
“走得这么急干什么?我又不会跑掉。”
“噢、噢……”男人一时有些错愕。
那名女孩先是清除了脏污,又扯平了皱摺,还踮起脚,替他理了理衣领。最后她退开半步,对着眼前的男人打量了一番,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保登折隶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处,放任她做完这些全部。
过了好一会,长崎素世才稍稍偏着脑袋,开口询问:“不出发吗?”
“抱歉。”保登折隶又说。
女孩叉起腰,哼哼道:“干嘛一直道歉?我也没有生气吧。”
“是我失约在先,所以当然要道歉。”他说。
“……。”女孩的笑容稍稍歛起。
她深深地注视面前的男人的双眼。
“但是,你还是来了。所以没关系。”
——因为无论几次,我都会一直等下去。
“……是吗。”
保登折隶同样静静地望着那如天空般的双眸。
璀璨得像是蕴含着点点星光。
比起任何人,比起任何时候……都还要光彩动人。
“——那么,我也不会跑掉的。”
他的声音轻得很温柔,却一如既往坚实且镇定。
少女倏然仰起脸。
却见到,保登折隶只是微微笑着;有些玩味,却一点也不轻浮。
“无论要用上多久,只要你还愿意等着,那我就会回来。”
“……如何呀?这样的道歉,够有诚意了吧。”
而。
长崎素世怔怔地凝视了他好久。
等到风卷散了乌云,等到太阳赶走了星星。
等到那被深深藏进心底的雨,也终于在能够温暖全世界的声音里归零。
她才终于,嗫嚅着轻语:
“我会当真的喔……?”
“那就当真呗。”
男人挑挑眉,学着不久前女孩的模样,叉起腰哼哼道:
“反正本来就是真的。”
“……。”
女孩看着他这副模样,本想笑话他,可那朱唇却只颤动片刻,便忽然控制不住自己。
她努力抑制着擅自想勾起的嘴角,懊恼地吐出认输般的话语:
“……你很会逗女孩子开心。”
“也只有你才会这样就开心。”
“才没有开心……”
“那我希望你能开心。”
“……。”“……。”
轻笑着的男人与柳眉倒竖着的少女,沉默地对望。
一直到少女那故作恼怒的神情,终于被满溢的喜悦彻底融化。
她转过身,留给男人一道轻快的背影。
“……好啦!别啰嗦了,快走吧!今天还要买好多东西呢,‘哥哥’!”
“哇,还拉扯啊?素世,你好强大。”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
春日诉说着情绪,微风轻语着秘密。
而她,只想与她的骑士一起,在这薰人的芳香里走遍整个四季。
迷星之章 第一幕 夏时记录 : 第25话 追逐
周六。
月之森女子学园。
偌大的礼堂中有悠长的音符缭绕。
保罗?布朗于西元2000年的著作《低音提琴新史》提及:“在圣乐里,低音大提琴很自然地是装饰之用,在合唱里则十分重要,到了意大利歌剧里伴奏咏叹调时,它则呈现了最完美的效果之一,大大地陪衬出演唱者的戏剧音乐。”
而这般描述似乎也能够用来完美形容长崎素世在吹奏乐部中所扮演的角色。
她的琴声充实了和弦,安定了节奏。
她的存在本身,更是吹奏乐部的后辈们能够安心上台表演的底气。
这位优雅的前辈总是笑容可掬,总是会耐心为他人解惑、提供支持——同时又像她的琴声一样并不起眼,只有在需要时才会意识到她一直都在身边。
在这月之森一年一度的盛会“月之森音乐祭”上,长崎素世一如往常,按压琴弦,拉动琴弓,如同机械般精准地填充低声部。
一曲、一曲,一直到旋律在掌声中缄默,琴弓于人群离场的脚步声中被埋回琴盒,她都始终落落大方,面上挂着安静的微笑。
无比优雅。
也无比疏离。
……
长崎素世提着谱架缓缓走出礼堂。
在少女平稳的神情底下,藏着的却是一颗焦躁的心脏。
——今天,是保登折隶在RiNG的公演日。
比起这即便错过今年,明年也会有的无所谓的音乐祭,她更想立刻扔下手边的一切,奔向池袋那间Live House,去亲眼看看她最在意的人……之一的表演。
事实上她甚至早就准备好请假用的所有材料了。
但是。
“那是吹奏部一年一度的盛会吧?作为三年级的大前辈,你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保登折隶在长崎素世诚实地提出想告假去看他演出时,他是这么对素世说的:
“虽然我不会到现场,但我会想办法看看你们的演出的。而这可能是我一生仅有一次能够看你在台上拉提琴的机会!小素世,你真的忍心让我错过吗?”
那过于浮夸的表演让长崎素世当下只是呵呵笑出声。
但素世相信,这个男人会做到他承诺的任何事情。
所以……
就算心里再厌烦、再着急,素世也依旧来到了学校,兢兢业业地完成本属于她的工作。
只是想着,至少要给那个人看见自己最完美的表演。
“呼。”在礼堂之外,她下意识驻足,轻舒一口气。
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
……一直以来,自己只是在扮演一个“可靠的成员”的形象。
尽管母亲甚至在家里购置一架低音提琴供她放学后自主练习,但她知道,自己自始至终都只有付出“必要程度的努力”,根本算不上什么“完美”。
这样的自己,又怎么可能做到“完美的表演”呢?
可是,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一定只会不断称赞她。
说着你已经尽力了之类的话。
然后坏心眼地欣赏她因羞愧而发红的脸颊,再毫不犹豫地戳穿她的心防——
正在此时。
“长崎同学?”
一道如流水般清澈的声音,将她从自己的世界中唤回。
素世转头望去。
来人,是一位蓝发束着双马尾的少女。
她尚有些迟疑地问询着:“长崎素世同学?”
……你哪位?
长崎素世第一时间甚至想露出嫌弃的表情。
梦、我是说想像、呃我是说预料之中的场景正美好,竟杀出个不知所谓的女人?这让小素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不美好。
幸好长久以来在名为月之森的魔境里锤炼出的表情筋并没有背叛她。
她适当地露出礼貌性的微笑:“我是。请问?”
“我是C班的丰川祥子。想冒昧请问你一件事——”
陌生的少女倏然露出一张大大的笑容。
“你对组乐团有兴趣吗?”
“……诶?”
礼堂外的长廊,落地窗正洒落渐黄的阳光。
那张笑容,浓烈地被烙印在此时此刻。
那是自信吗?是期许吗?还是说那是长崎素世所缺乏的,名为勇气之物呢?
如太阳一般的笑容,彷佛打从心底不相信自己会失败的从容,即便是对着这样的她也毫不迟疑伸出手的姿态……
就好像,某个人的翻版。
如果,和他相遇的是像这样的女孩的话……
只是凝望着眼前这位少女,就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嗡、嗡嗡。
长崎素世正有些不知所措,裙子口袋的一道震动让她如梦方醒。
她庆幸般对着名为丰川祥子的少女面露歉意,然后急不可耐地取出手机,点开画面——
“……。”
丰川祥子讶异地睁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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