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月七日
保登折隶听呆了。
一个人玩音乐有时候真的很无助。
先有长崎素世听出了没唱出的情绪,再有高松灯跨越时空体验到了作词者的感性,现在还有一个丰川祥子从他KTV式的唱法猜中了还不存在的原版歌曲。
明明开了挂还是觉得打不赢是怎么回事呢?
他逃避般转移了注意力,转头望向了乐奈。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其他人才发觉到这举止古怪的银发女孩不知何时已经已经从椅子跳下来,靠近了开放式舞台。
乐奈重新拾起自己放在舞台边的吉他,重新将导线插入效果器,发出一阵嘈杂的电流声,一时中断了折隶等人的对话。
然后她穿好背带,对着折隶有些憨憨地一笑,便捏着拨片滑动琴弦——
“——……。”
男人睁大了眼睛。
密集的音符汹涌而来,一下子就将记忆的大门狠狠撞开。
还缺少节奏鼓点——只是这么下意识的想法让他的手指搭上了琴弦,清亮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时才让他回过神来,自己手上拿的并不是电贝斯。
这短暂的停顿间,乐奈指尖的旋律便已经奔向下一个小节。
匆忙,甚至可以称作慌忙,一种奇妙的情绪流淌在乐奈所演奏的节拍之间。
就像是在无法逃离的密室中看着渐渐升高的水面,明明尚未窒息却已经难以呼吸……
‘差点成了被欲望所淹没的一介凡人’
接着琴声戛然而止。
那是歌曲本来就存在的休止符。
女孩在同一个瞬间抬起头,用那双清澈的异色瞳望向他。
那是相当短暂的一瞬间,可是却已经足够让两人之间的默契传递意志——
“……‘就是我啊。’”
他低声吟唱。手指再一次按上琴弦。
那短暂的愣神间,他已经完全记住了乐奈的“示范”,马上切换到了节奏吉他手的状态,精准填充了空白的四句词。
“……。”
丰川祥子耳尖轻动。
一双妙目从那快意地随着节奏点头的女孩之处,缓缓移转到垂着头清点琴弦的男人身上。
保登折隶明明没有开口,可是她却好像还能听见那几句唱词——
‘感到痛苦而歌唱。’
‘感到悲伤而歌唱。’
‘想活下去而歌唱。’
‘只是自我中心的集合体啊。’
而乐奈的强力和弦才在那之后加入了旋律,共奏出了汹涌的音浪。
‘——好想成为你的神明啊。’
接着歌曲推至高朝,推进副歌……
待得乐奈终于在副歌结束时停止拨弦,折隶都还意犹未竟。
他慢了一拍才松一口气,按停琴弦,抬头便见到乐奈眨着空灵的双眼盯着他。
女孩凝视着他,轻轻张口:“这个,可以?”
而他咧嘴笑了起来。
“……完美。”
丰川祥子提起“原版”的时候,他的脑中便已经开始鲜明地回忆起初音未来那如哭泣般的歌声,随后才有浅薄的背景音乐伴随而来。
可是乐奈所弹奏的旋律却轻而易举压过印象中的唱词。
……浓烈得、像是在向他的记忆宣告自身的存在。
他在那一瞬间明白了:为何非得要模仿“原版”呢?
即便是翻唱歌手,也会有着有别于原唱的诠释。
他不是神崎伊织。乐奈更不是。保登折隶与要乐奈两人,都有着与神崎伊织截然不同的人生,也都自然会对同一首歌有着截然不同的解读。
正如神崎伊织明明对保登折隶一无所知,却依旧写出了感动保登折隶的歌曲那样。
“……。”
男人微笑着,垂下双眸。
渐渐西斜的阳光透过了窗,将他的身影模糊地映射在地面上。
但很快,就有另一道影子与其重合,混杂出一整片密不可分且又无比深刻的烙印。
有一位名唤长崎素世的女孩就在那片阴影前驻足,抬眸对着他轻笑。
……
爱与和平是借来的理想。
如英雄般的举止是借来的形象。
他正是这样平凡的人,也因此才想要去拯救某个谁。
……期望着有一天,也有谁能够像这样拯救自己。
但是、或许,
这名为保登折隶的存在,也有着某些有别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什么。
——那始终存于内心的“呐喊”,决不会是虚假之物。
“……。”
他先是蹲了下来,再是单膝着地,尽可能地压低身体,去走进那片阴影。
而长崎素世先是眨了眨眼,才怯生生地抬眸与他对望。
那对瞳蔚蓝得恰如无云的青空,可为其浸染色彩的并不是太阳而是星光:有些清冷,有些疏远,却也无比真实——
彷佛只要抬头仰望便能瞧见那般。
一份、令人无比安心的明亮。
“素世。”
保登折隶低低地开口。
在丰川祥子激动地拉着高松灯喊着什么的这瞬间,在椎名立希气恼地试图分开两人的这瞬间,在这似乎只剩下彼此的一瞬间。
在一对交织的身影无比偶然地重合、铭刻在世界上某一个角落的瞬间。
有个男人笑得像是个男孩。
笑得像是还活在内心里的某名少年。
“……谢谢你愿意喜欢我。”
他轻声说。
谢谢你让我变得可以拯救我自己。
谢谢你让我下定决心去成为一个人的英雄。
“谢谢你,让我可以学着去喜欢你。”
“————……。”
而某名少女静静地睁大眼睛。
她似乎忘记要怎么做出表情那样,无比平静地嗫嚅着……
“这算是、你的反击吗……?”
而男人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才想起前几天的对话,不禁噗哧一笑——
“那么,我也和你一样,一周一次就好?”
“……蠢死了。”
“彼此彼此。”
“真的、蠢死了——”
她面无表情地说,将早已泫然欲泣的双眸瞥向一边。
……
唉,真是蠢死了。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够比现在更加地喜欢你呢?
有那么一瞬间认真考虑着这种事情的自己……
真、是、个——
无可救药的、大蠢蛋啦!
迷星之章 第一幕 夏时记录 : 间幕 直至晨星坠于微风
若春风向着碧天飞扬,白云就会俏皮地奔逃。
而当那微风向着地上沉降,人们又如何能躲藏?
“素世。”
“嗯?”
“差不多可以起来了吧?”
“不要。”
“……我这样很难工作。”
“那就不要工作。”
“哎呀呀……”
一袭亚麻色柔顺如瀑的长发,从保登折隶的肩膀向下流淌。
长崎素世正从后方搂着折隶的脖子,小脑袋靠着肩膀,距离接近得能够听见她的呼吸。
这似乎是素世第一次如此明显地表现出“攻击性”。
自从那天保登折隶对着素世说出那番话之后,她很快就恢复如常,至少一直到折隶送她回家为止,她都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之处。
……直到今天,中午都没过,这名少女便唐突地来到。
然后一语不发地走向正在凳子上消磨时间的店长先生,从后方紧紧地贴上。
背部能明确地感受到一份柔软,鼻尖缭绕着一股薰香;就像一阵紧随身边的微风,轻柔得只要多用一点力便能挣脱,又舒坦得让人想留在原处睡一场暖洋洋的午觉。
于是折隶什么也没问,只是安慰般轻抚她略微冰冷的手背,共度这并不难耐的静寂。
但……未免也太久了一点。
“好啦,差不多也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吧?”折隶轻拍那双纤纤素手,说。
少女的声音抵在耳边,闷闷的:“吓到了?”
“稍微。担心你是不是怎么了。”折隶笑了笑:“不过听起来是没事呢。”
“嗯,我没事喔。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素世接近呵气那般轻声说:“只是,有一点不甘心。”
“不甘心?”
“……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
素世忽地松开了双手,从折隶背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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