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月七日
“想练习的话就自己练不就好了?又没有谁规定过一定要全员到齐才能练习。”
苍白的手掌紧紧捉住自己的手臂,像是在抑制着什么。
“……不要怪罪到别人身上。”
全都是,我的错。
高松灯攥着拳头,努力地望着丰川祥子。“可是,小祥不在的话——”
“不要再说这种撒娇的话了。……尤其是灯。”
——太阳被云雾遮蔽,星星也不见踪影。
丰川祥子、倏然抬起头。
那双与她相同的琥珀色眼睛就像是日蚀,遥遥地,或许能称作是瞪视,跨越了同样冰冷的雨,滚烫着灼伤了她的心。
“你明明才是最该多练习的人,但你现在在做些什么?”
“——————。”
……耳鸣。
一阵浓烈的耳鸣遮蔽了世界。
椎名立希猛地从座椅起身,揪住了丰川祥子的衣领,随后长崎素世又分开了她们。
可是高松灯什么也没能听见。唯有近似尖啸的耳鸣反覆回荡着丰川祥子的话语,以及那有如梦靥般在眼前忽隐忽现的文字——
“你能听见她在唱什么吗?”
“主唱太拚命了”
“……你明明才是最该多练习的人。”
高松灯伸手按住不断起伏的胸膛。愈发厚重的呼吸声几乎要追上耳鸣。
前一刻还在笔记本上勾勒文字的自动铅笔已经和断裂的笔芯一起安静地倒卧在一旁,让她也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融入这份沉寂。
可是春天依旧在凋零。
“……你们都冷静一点!”
长崎素世的笑容维持得很勉强。她皱着眉,来回看了看板着脸的祥子和神情激昂的立希,尽量压抑着声音说:
“难得大家组了乐团,开开心心玩了这么久……啊,小睦也是这么想的吧?”
“……。”
若叶睦正安静地坐在窗边。
似乎那窗外的落雨远比丰川祥子的退团,抑或是椎名立希的怒骂都更加有趣,让她一点也不愿意将视线挪开哪怕一瞬间。只有在长崎素世喊出她名字的这瞬间,她才轻轻偏头,一边轻抚着自己的吉他,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望向提问的方向,一边——
“我……”
如往常那般,平静地开口。
“从来不觉得,玩乐团开心过。”
“……。”
“诶?”
……
高松灯呆呆地看着那名少女的背影。
浅绿色的发在窗外映入的些许光亮中编织出宛如琉璃的质地,但那句话语却未曾向着天空飘扬,反而沉重地砸出了破片,呼啸着刮出细密伤痕。
窗外依旧落着雨。
街道上来往的车辆就像是在雨中死去了那样,除去冰冷的引擎声以外再无他物。
打着伞的行人沉默不语,又或者只是因为大雨化作了浓重的耳鸣,让她眼中的世界不像是隔着一道窗,倒像是隔着一整个世界,遥远到伸直了手也构不着。
……
迟来的春天在盛夏中迎向谢幕,让发痛的记忆被深埋进泥土。
事到如今,终于明白了呀——
‘我们的春天,已经结束了。’
迷星之章 第一幕 夏时记录 : 第79话 而微风不愿奏响休止符
“要回去了?”
保登折隶慵懒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
“……是的。”丰川祥子迟了半秒才回过头望向他,轻颔首。“贵安。”
折隶仔细看了看对方的双眼,没见着任何哭泣的痕迹,才稍稍张开笑容,摊手示意了一下柜台边上的外带咖啡杯,“别忘了你的卡布奇诺。”
丰川祥子的目光顺着他动作停留在咖啡杯片刻,才盯住那张笑容。
“好。”
她神色平静地凑上来取过咖啡杯,再一次点头,便转过身——
喀噔。
后门门把被旋开,长崎素世迈步跨越了门槛。
这道声音没有让丰川祥子动摇半分,于是长崎素世只能开口:“小祥。”
丰川祥子停下了脚步。她稍稍侧身,用眼角余光打量着站在柜台边的素世,像是冷笑着那样低声开口:“还有什么事吗?长崎同学。”
素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已经不喊我‘素世’了呀。”
“……如果您只是想讨论这般无所谓的小事,那还请容我在此告辞。”
丰川祥子眉头一皱,便又背对两人准备向门口走去。
“等等。”素世看着她再一次驻足的背影,“真的,不能再跟大家好好谈谈吗?”
丰川祥子那,既冷淡又有些单薄过头的身影,仍然静静地立在原处。淡淡的古典乐声依稀盖过了雨声,同样也掩盖住了少女低声的叹息。
“……贵安。”
她终究没有回答什么。转身背对着两人,迈步向店门走去。
“喂,我借你一把伞吧。”保登折隶说。
“不必麻烦。”
少女轻推门。户外风雨依旧,只消向前一步便会再次投身其中。
她望着雨水在风中被胡乱勾勒的线条,稍稍揪紧肩包的背带,无声地深吸一口气,猛然踏进了绵绵的细雨。
“因为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
借物,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叽呀——
分明是崭新的门扉,却彷佛在这冷冽的风中唐突地衰老。
它一边发出刺耳的声响,一边试着将呼啸的风雨隔绝于门外——这略显嘈杂的悲鸣像是警告,让柜台边的那对男女只是望着渐渐关上的店门沉默无语。
直到雨水不甘地敲打起门窗,他们才终于收回了目光。
保登折隶偏头凝视长崎素世苦恼的侧脸,“发生什么事了?”
素世停顿了片刻,转过头与他四目相对。
同样蔚蓝的两对眼眸装着彼此,让少女还有些焦躁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静静地露出一张笑容。
“刚才,CRYCHIC的大家正想练习……”
——经过数日的调整,高松灯开始能够在正确的时间点发声了。
再让她习惯一会,应该就能摆脱对钢琴声的依赖,开始正式的练习。
只是今天似乎还是差了一点火侯。
她从前奏开始,到第一段主歌还能够正常歌唱,接近副歌时就开始走音,最后副歌甚至完全唱不出来。尝试了几次都一样,大家也只好先暂时休息。
素世觉得比起单纯的跟不上节拍或者音程,灯的问题更像是心理障碍。
仅仅是“少了钢琴声”,应该还不至于让高松灯连声音都唱不出来——但是“丰川祥子”正是那个拉着她加入乐团、担任主唱、写词的人。光是意识到她“可能”舍她而去,本就消极退缩的高松灯,只是变回最初那个不敢放声歌唱的样子,都还算小事。
或者说,其实乐团的其他人,包含素世自己,也多多少少因为她的缺席而影响心情。
“……接着,小祥忽然就过来说‘要退出CRYCHIC’之类的话。”
长崎素世的眼神闪烁了片刻,苦笑着摇摇头。
她回忆起追着祥子走出录音室前,回眸看见的,高松灯那近乎虚无的神情。……也许,自己在听见若叶睦那句话的当下,也正露出与灯相似的表情吧。
“大家都很不知所措呢。”
最终她轻描淡写地下了这样一句结论。
——已经、不想再让这个男人产生多余的担忧之情了。
“这样啊。”
看来结果是没能解决问题呢。
本来还想着,等到丰川祥子走出困境,或者决定要向朋友寻求帮助之后,他就能够伸出援手了,没想到这名女孩选了另一条路。
男人思索着,扶在柜台上的手指轻敲了几下,随后忽然开口:
“我出去一下。”
素世凝视他蹲下来在柜台里翻找东西的模样。“是要去找小祥吗?”
折隶从柜台伸出翻出了一把折叠伞,笑着对素世晃了晃,“去送她一把伞。”
长崎素世轻轻揪住了自己的指尖。
她看着那把伞发了一会呆,然后才一愣,困惑地望向不发一语的保登折隶,歪了歪头:“怎么了?不是说要给她送伞吗?”
男人注视着她,“我在等你。”
“等我什么?”
“等你的‘一路顺风’。”
“……什么呀。蠢毕了。”
她缓缓放开了紧捉住指尖的手。
少女抬起头,对着那张浅浅的笑容看了一会,开口说:“等我一下。”就转身走进了录音室,没一会又出来,手里提着一把折叠伞。
她伸手将伞递了过来,“给。”
“……给我的?”
“嗯。”素世认真地点点头,“雨这么大,你也要记得带伞。”
我又不是没有多的伞……
男人张了张嘴,莞尔笑着接过这把,女孩早已用惯了的伞。
象征着与她同在。
——说是嫉妒,没有那么强烈。说是依存,又并非那么极端。
少女情怀总是诗;想独占喜欢的人是很正常的,想让对方只注视着自己是很正常的。
但在那以前……
‘我是她的英雄。’
而英雄,不可能放任需要帮助的人独自远去却无动于衷。
“我知道了。”
他沉声应下,小心地将这把小伞收好,才又开口:
“有什么想让我带给她的话吗?”
“是呢……”素世抵着下巴想了想。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