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月七日
看见这个熟悉的名字,甚至连演出时间都在她预料之内,少女一时无语。她开始觉得,已经能开始读懂这对狗男女的自己,是否反过来被迫成为了他们俩的形状?
……不对。不能老是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分明是他们俩过于好懂的关系!换了谁都一样能看出来的!
在立希头脑风暴的期间,素世等人没有急于跟上她的步伐,直至这时才缓缓走近。
高松灯从素世背后探头看了看,稍显讶异地开口说:“原来今天是要来看折隶他们的演出吗?……而、而且已经剩不到半小时了!”
“没错哦。”素世接话。只见她神情愉悦地一合双掌,笑得像是奸计得逞的小狐狸:“之前LIVE的时候,只能在后台准备室看,多少有点可惜吧?今天难得大家都有空,而且也刚好在我们的演唱会之前,大家好好放松一天,多棒呀。”
立希冷眼望过去,“只是你自己想看,别拉上我们——”
“嗯!想看。”灯对着素世用力点点头,两眼发光。
那时,只是透过一颗固定的镜头,看着毫无运镜可言的电视画面,而且还有接下来便要换自己登上舞台的紧张与重压感——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称不上一种能够全心投入其中的境况,即便如此却依然能感受到那般的魄力。
要是真正作为一名观众,在台下亲眼见证,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想着这些,高松灯略有些失神。
素世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期待的模样,再转头对着立希一摊手,什么也不说。
“……。”
椎名立希左看看高松灯,右看看长崎素世,最后侥幸心态般往若叶睦望去,却只见到这名衣着精致的贵族少女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静静打量着黑板上的时刻表。
黑发少女在这似乎只有她不行的空间,瞳孔地震。
●
第二次的LIVE。
“就算这么说,也并没有什么实感。”
男人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轻轻拨动贝斯的琴弦。
厚重低沉的声响令镜子里的人影露出了微笑,一下子便让他本来因为梳齐的浏海而稍显冷冽的面庞多出几分柔和的色彩。
——然后就有清亮的吉他旋律将那份微笑凝在此时此刻。
“哼哼~?……哼?……”
原来是坐在沙发上的银发女孩抱着她宝贵的吉他,开始一段保登折隶未曾听过哪怕一遍的即兴演奏,瞬间压过了折隶才刚弹出的几道低沉音符。
问:队上的吉他手就算在休息室也要欺负贝斯手,该如何应对?
折隶先是透过镜子打量要乐奈眯着眼睛沉浸于演奏之中的模样,耸耸肩放下贝斯,才转头看了过去。直到乐奈将这一段即兴演奏结束,她才后知后觉般地“嗯?”发现贝斯声早早便消失在背景里,抬起头瞧了一眼,恰巧与折隶四目相交。
“差不多要上台了哦。”折隶说。
女孩歪了歪头,眨眨眼。
向来不太深思的她,似乎难得打算从对方的话语中解读出一些别样的意涵。
不过折隶这回的确没有什么深意。不,应该说,折隶在和这个小鬼头说话的时候,向来都不会无聊到讲些需要她去猜的艰涩话语。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这一点,抑或是单纯思考后毫无结果,她又收起了那副像是在做数学题般的困扰表情,恢复了平时的沉静,轻轻点头。
“嗯。”
乐奈一蹬,从沙发上蹦了下来,抱着吉他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下,选择背起背带。
折隶看着她悠悠哉哉的身影,忽地张口:“乐奈。”
“嗯?”
少女缓缓回过头。
那名男人正穿着不合时宜的黑色风衣,却似乎一点也不为日渐炎热的天气感到哪怕一点不适,彷佛时间被停在了大雪纷飞的某一日,只有满怀思念的星光跨过了漫长的春天向着盛夏拚命绽放。
他只手提着贝斯,站姿随兴,笑容轻松——
但不知怎么,乐奈忽然有一种想要奔跑过去紧捉住他的冲动。
……就好像担心他就此飘走。
“只在这样的舞台,只和我,两个人演奏。”
保登折隶仔细地凝视女孩那对瑰丽过了头的异色瞳,不愿错失女孩眼底就算只有一瞬间的情绪变化。
“这样、对你来说已经够了吗?”
要乐奈定定地盯着男人那双明亮过了头的蔚蓝眼眸,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那眼中遥遥的只属于自己的倒影,在平静的世界里悄悄张唇——
“满足了。”她轻声说,“能吸到,美味的空气。”
“……我换个问题好了。”
折隶咧嘴,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
“CRYCHIC的LIVE,你感觉如何?”
“CRYCHIC。”乐奈先是复述了一次,便摆出了比先前几次都还要更加困惑的面庞,再次陷入了思索。过了几秒才像是灵光一闪地抬头说:“有趣的女人们?”
“真有你风格的记忆方式。没错,就是在说素世她们。”
“唔~……”从折隶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女孩考虑了一会,摆出了一副得意的模样:“有趣。”
听见这似乎不算答案的答案,折隶却是莞尔一笑,“这样啊。”
他还记得,最初见面时,乐奈对他这个人的评价。
一是“云”,二是“有趣”。
……假如我就足以让你感到“满足”,那么同样“有趣”的她们,一定也没问题吧。
“嗯?”乐奈看着那张奇妙的笑容,眨了眨眼。
“没什么。只是顺口问问。”保登折隶摇了摇头,“准备上台吧。”
未来的事情,就未来再去考虑。
现在只要……
“来,大闹一场吧!”
迷星之章 第一幕 夏时记录 : 第93话 黑铁
今天RiNG的客人似乎不少。
椎名立希在向工作人员展示了门票后,走进了展演厅。
“迷路乐团”依旧和前一回相同,选择作为开场成员参加RiNG的定期LIVE。但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回台下多了一些慕名而来的观众。
立希在出门前就猜到,素世今天带他们是要来看迷路乐团演出,于是她在通勤时稍微在网上查了一下这个名字。
就像每一场演唱会一样,那一天保登折隶、要乐奈以“迷路乐团”为名的第一次LIVE,也被人录了几段放到了YouTube并加上浮夸的赞词,从此便开始有了一些讨论度。
透过手机粗糙录下的影像和音质肯定远不比现场感受到的魄力,但即便从这样简朴的录影,立希都在折隶进入副歌时陡然轰出的歌声所震撼——
在能盖过观众鼓噪声的浓厚音压之中,那个男人的声音既悠长又宏亮,气息稳定得就像他根本不需要呼吸,吸入肺中的所有空气全都可以用来唱歌。隐约越过钻动人头照映到的他站在台上的身影,更是看不出哪怕一点吃力的模样,自在得很。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去形容,那就是“绝对”。
并不是绝对的强大,并不是和谁比较出来的绝对……那是绝对的“音乐”之本身。
他不像是在唱一首歌,而像是将自己的声带也作为乐器在演奏。
明明所谓的LIVE就是在考验歌手当下的状态,可是立希却觉得这个人似乎一点都不会为现状所动摇。要比喻的话,他的演出就像是录音室CD那样,被声音导演精挑细选出的最佳版本,而他又要更进一步:
每一道音阶,每一个字符,全都是最完美的,最符合要乐奈所诠释的吉他音色。
比如有〈武士之心〉那撕心裂肺的质询——
“Hey!! Hey!! 回答我啊!有没有人在啊?”
比如有〈蓝色书签〉那紧捉青春的呐喊——
“就这样张开那一直紧闭的双手!紧紧拥抱着春天的清风!”
比如有〈昙天〉那心有不甘的怒号——
“所以!我也!怀抱着内心胆怯、仰望天空……”
明知道这一首首都是翻唱曲,但站在台上的那个人就是有着一种能将它们变成自己的歌曲那般,足以支配全场的气势。
“……。”
回忆着在后台准备室的电视看见的画面,对照着网上找到的录影,立希忽然有些出神。
长崎素世似乎正在对高松灯说些什么,但她一点也没听进去;一踏入展演厅的瞬间开始,她就感觉自己要融化在这每一秒都要比前一刻更加沸腾的人群之中。
明明舞台上还没有人。明明只是意识到那两人再过几分钟就要登台。
可无论是她自己,或是身边的观众,都正不自觉地将视线停留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之上。
就比如乐团练习时敲着架子鼓的自己,看着高松灯拚命歌唱的背影,都会忍不住让视线追随过去。现在她光是回忆着那一道道响彻心扉的歌声,也同样会忍不住凝视着通向后台的小门,想要在第一时间捕捉到那两人登台的身影。
“……期待感。”少女低声呢喃。这句话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也许对“迷路乐团”,对他们俩还远远称不上瞭解的自己,还没有自称是粉丝的资格——但他们演出的身姿,的确已经深刻隽刻在心底的某处。
嘴上抱怨素世擅作主张,但她明明猜出了目的地还是选择赴约,正是因为她也正期待着。
在那样的歌声里,即便只是一瞬间也好。
不需要去比较,不需要去思索,只需要将现实的所有全部忘却,尽情沉浸在那样的“绝对”里,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沉浸在那个男人所编织出的、彷佛同样也属于自己的情绪里。
而,能够唱出那样的歌的乐团,今天终于要揭露他们自己的原创歌曲了。
又要她怎么能不为此心潮澎湃?
——啪唰。
这时,猛然点亮的聚光灯让观众席有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立希同样屏息,直到看见一名身穿大风衣的男人提着贝斯走上台时,才想到要呼吸那般轻轻喘了几口气。
“……要开始了。”
●
人真多。怎么感觉比上次还多人?
保登折隶在略显嘈杂的欢声里走到舞台的中央,低头瞧了一下确认导线有接好,才抬手握住麦克风支架。他一张嘴准备说话,就瞧见了人群之中笑着对他晃晃小手的长崎素世,让他也顺势跟着笑了一下,错过了说话的时机。
“……。”
算了。反正他本来就没想过要说些什么废话。
他面露一张略有些无奈的笑容,便隐约听见观众席上有细小的惊呼声。
舞台这玩意就像是扬声器,又或者一面模糊的透镜,让舞台上那位本应平凡的人散发出异样的光彩,也让他的一言一行都被无限放大在观众的眼里。
哪怕只是展现平常的自己,也会因为“舞台”而被扭曲成另一副模样。
比真实的自己更加充满魅力。
比真实的自己更加受人厌弃。
这名为舞台之物,便是那样让人又爱又恨之物:灰姑娘女孩追寻舞台上的闪耀色彩,而那可能是一块黑铁经历过无数汗水的打磨下,才能展露出的、一瞬的光。
若让人看见那样肮脏灰暗的铁片,又要人如何不去失望、不去叹息呢。
“我们是、迷路乐团。”
保登折隶对着麦克风朗声说道:
“在春天组成,在雨中迷茫。”
“一路走到夏日,想要书写这一路上的印象。”
……啊啊。可是。
就算是那样的小铁片,也是很努力很努力才站上舞台的。
所以,尽管只是靠着作弊僭越了那般神圣的自己。
在这一刻。在站上舞台的这一瞬间。
也应该要和她们一样,绽放出同样耀眼的、一瞬的光——
“仅将这首歌献给和我们一样,在盛夏迷茫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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