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密教叔叔于勒 第112章

作者:水鸟无伤望周知

  然而,毫无征兆地,它动了。

  名为时间的流体汇入血液之中,令其开始蠕动、沸腾。

  夕阳的光芒骤然强盛了数倍,冰雪绘出的残阳纹路开始散出寒芒,试图将沸腾的血液封冻。

  暗沉鲜血上开始覆盖一层白霜,只是顷刻间,便又被蒸腾的热气所融化。

  它好像带着无与伦比的愤怒,如岩浆一般炽热,要将整座祭坛都融化成水。

  只不过,显然是祭坛更胜一筹——血液被缓慢而坚定地封冻着。

  而随着血液逐渐被封冻,冰雪绘成的残阳纹路也开始融化,令人辨不出之前的模样。

  直到最后,血液被彻底封冻,残阳纹路也一如那照耀在祭坛上的阳光,彻底消逝。

  ……

  玛蒂尔达行走在印斯茅斯的街道上,忽然心有所感。

  她的眉眼中再不见先前的平静,而满是忧虑。

  “开始了么……”她低声念叨着。

  作为仪式的布置者,她能感应到,自己的仪式已经被启动了。

  那么,她也要抓紧了。

  虽然于勒并未明说,但她能看得出来,对方其实只是在为她寻找那名小女孩并带其离开争取时间。

  此刻,印斯茅斯仍然笼罩着亘古不化的寒月。

  只不过,玛蒂尔达所见到的景象却让她有一丝意外。

  她本以为,被自己那父亲祸害最深的印斯茅斯,会是最像人间炼狱的地方。

  但不知是什么原因,这里似乎只经历了最起初的一波混乱,就迅速稳定了下来——外面的仪式好像完全没有影响到这里。

  亦或者说,他们这数年来时刻沉浸在飞升级别的可怕仪式中,早已对较弱的杯之影响产生了抵抗力。

  虽说如此,但居民受到影响仍是不可避免的。

  最令她注意的是,此刻在维持有限秩序,让其不崩溃的,正是此前于勒“麾下”的大衮教派。

  “有些意思……”她目光微闪,眼中罕见地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这飞升仪式有多强,她是了解的,竟然能抵抗住其影响?这让她产生了好奇心。

  恰好,魔鬼礁中所传出的气息正在迅速衰弱下去,自己只需要稍待片刻,便可进入其中一探究竟。

  玛蒂尔达索性悄无声息地靠在教堂的门框边,聆听着教堂内众人的言语。

  她刚一凑上去,就听见一个沉重的声音:

  “虽然神使大人不在了,但对神子的搜寻工作,我们还是不能落下。”

  微弱的声音响起:

  “可是,艾伦,不,主教先生,我们的人手已经全部去维持秩序了,实在分不出更多了。”

  内里沉默了一会儿,那主教才缓缓道:

  “我去一趟蒸汽教堂看看。”

  艾伦的身影从门口走出,但他却丝毫没注意到暗中窥伺这一切的玛蒂尔达。

  “身上涌动着与杯类似,却又截然不同的气息……这就是浪潮么,干涸而永不枯竭的石源诸神之一。”

  玛蒂尔达闭了闭眼,将得到这份记忆的感受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

  冬之司辰铭记所有未曾逝去与已逝去者,她亦追寻其脚步。

  临走时,她深深地望了一眼大衮教堂。

  “于勒……看来,你拥有了一笔了不得的资产啊。”

  她转过身,脚下冰面步步破碎,没入深海之中。

  ……

  “我在哪?”

  于勒猛然惊醒,抓了抓空气,眼中尽是茫然。

  他记得,自己此前是在和血杯教主的分身拼命,最后双双沉入海中。

  也许自己被海水漂流,带到了别的地方吧,但也不至于带那么远——眼前海岸的植被特征,与爱尔兰的海岸不说一样吧,也差了一大截。

  起码就目前所见,这里更像不列颠岛的海岸。

  他嘴角抽了抽,心头浮现出一种怪异的预感。

  难道,自己顺着海水漂流,一路漂到了不列颠岛?不至于吧?

  于勒一边琢磨着,一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这才发现严重性。

  哪怕见惯了大场面的他,看见自己的身体,都忍不住眼皮一跳。

  胸口赫然一个大洞,心脏被十字架刺穿,边缘的血肉干涸龟裂,露出猩红的内里。

  蛆虫在伤口边缘蠕动,啃噬着残存的血肉,还寄生着几枚藤壶,虾蟹也在享用着他开始腐坏的血肉。

  他伸手摸向腹部,指尖触及一片空荡荡的凹陷——内脏不知所踪,只剩扭曲的皮肉胡乱堆叠,像被粗暴掏空后胡乱缝合。

  左臂的骨头依旧裸露,白森森的骨骼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右腿膝盖以下也被啃得只剩骨架,蛆虫顺着骨缝爬行。

  于勒深吸一口气,却感觉不到肺的存在。

  胸腔空荡,呼吸只是习惯性的动作。

  他低头看向沙滩,血迹斑驳,却没有新鲜的血流出,身体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只剩一具残破的壳。

  “这样还活着?”他沙哑地自语,声音虚弱而不解。

  就算浪潮之心会发力,但它本身都残破成这样,自己也该死了才对吧?

  那可是来自冬的终结之力,他本应正常迈入死亡才对。

  于勒晃了晃脑袋,刚勉强爬起身,一声惨叫就突然从不远处响起:

  “爷爷,你要埋的死人活了!!!”

第119章 布兰库格

  一只乌鸦落在于勒身上,旁若无人地啄食着他身上的腐肉。

  他没有动,而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哥伦巴,回来。”老人有些急切的呼唤从那边响起。

  自树林中,一前一后地走出一名少年和一位老人。

  老人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沟壑,仿佛海浪冲刷而出的礁石一般。

  而那乌鸦好似听懂了老人的话语,聒噪了两声,便拍打翅膀飞了过去,稳稳地落在老人手中。

  随着乌鸦回到老人身边,现场氛围顿时变得有些诡异。

  首先打破这诡异沉默的,是那名先前发出惨叫的少年。

  此刻,他正抱着手中有些生锈的铁铲,双腿有些颤抖。

  “爷,爷爷……要不咱们先回家?”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老人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走到于勒身前,行礼道:

  “这位……先生,很抱歉,我先前以为你死了。”

  他的目光中明显带着恐惧,但却还有着某种于勒无法理解的期待。

  于勒看得出来,这两人明显是判断错误,觉得自己死了,所以提着铁锹来,想把自己的尸体埋了。

  尘归尘,土归土,未尝不是一个好结局。

  可惜的是,自己根本没死。

  但随即,他眼神闪了闪,意识到了一个明显的不对劲——

  自己身体都变成这鬼样子了,为什么这老人看起来无动于衷的模样?

  念及此处,他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身前的老人是否存在某种特殊。

  老人被他盯得发毛,但却仍然作出镇定的模样,努力笑着。

  “您是有什么疑问吗?”

  于勒盯了一会儿,没看出来任何异常,只有那乌鸦身上似乎带有某种隐晦的冬之力。

  思索半晌,他徐徐开口:

  “请问,这里是伦敦吗?”

  听见于勒开口,老人似是松了口气,连忙道:

  “这里是康沃尔郡的布兰库格。”

  布兰库格?于勒的眉头微微拧起,这地方他完全没听说过。

  倒是康沃尔郡,他还有些印象——貌似是在英格兰西边?

  自己从爱尔兰岛能漂到这来的?他不禁有些怀疑起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眼下不是探究过往的时候,还是先处理好眼前的情况再说。

  于勒扶着沙滩,想要站起身来,但刚摇摇晃晃地站稳整个人便又险些跌倒。

  没有剧痛,有的只是自心底油然而生的无力。

  老人犹豫了下,低声道:

  “先生,不如先来我们家养养伤?您这模样……”

  他露出为难的表情,扫视了一下于勒身上可怕的伤势。

  于勒好整以暇地看向二人:

  “你们不怕吗?”

  这名老人倒是一直很淡定,少年最开始看见自己爬起来可是吓得不轻,但现在似乎也淡定了不少。

  老人还没说话,旁边的少年就抢先答道: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变成食尸鬼了,所以才那么害怕。”

  听见这话,于勒眉头微挑,有些讶异地道:

  “你……知道食尸鬼?”

  这次,轮到二人同时对于勒投来奇异的目光了:

  “这不是布兰库格的常识吗?您不知道?”

  常识吗?于勒微微一愣,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种超凡知识,按理来说应该是要被封禁的才对,凡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种东西,更遑论变成常识?

  看来,这布兰库格,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意思。

  老人见于勒陷入思索,朝少年使了个眼色。

  少年心领神会,放下铁铲,上前搀扶于勒。

  于勒没拒绝,靠着少年的力站稳,步履蹒跚地跟在老人身后。

  乌鸦落在老人肩上,歪头盯着于勒,眼中隐约闪过一抹幽光,又好像只是光芒在它的漆黑瞳仁上折射一般。

  很快,三人离开沙滩,穿过树林,走进了一条蜿蜒的小路。

  一路上,于勒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植被的确呈现出不列颠岛的典型特征,但却和那些被工业化摧残过的地方不同,这地方好像半点工业化的痕迹都看不见。

  不,与其说是看不见工业化的痕迹,更适合的说法或许是看不见遮天蔽日的污染。

  石墙低矮,田野连绵,麦穗在风中微微摇晃。

  远处,几栋尖顶小屋冒着炊烟,羊群散落在草地上,咩咩声断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