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毛社畜
不……不是杀气被散去了，而是诺雅的四周，那股几乎能食人骨髓的黯淡瘴气被驱散了。
食腐者之王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在自己的瘴气居然会被一个小辈驱散，于是投出了一个略带探究的目光。
“……血脉虽然驳杂，独角兽，黄金天马，梦魇……哈，原来如此，凯尔希勋爵，你敢于在我们面前沉默的原因，是因为你找到了这个孩子吗？”食腐者之王当然能从气息上判断出诺雅的力量从何而来，“但是，如果你妄想通过这个孩子来对抗食腐者王庭，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食腐者之王，我不会再在这里和你战斗。”凯尔希上前，拉住诺雅，把她拉到身后。“博卓卡斯替已经走出了困住他一生的樊笼，我不会用一场没有结果的暴力玷污他最后的决心。”
凯尔希的态度很明确，她不会依仗诺雅血脉的净化之力对抗食腐者之王，事实上，独角兽的血脉被激发之后居然能有效对抗食腐者的瘴气，这反而是意外发现的结果。
或许过去，食腐者的大军会被联军所抑制，也多少有当初那些纯血独角兽的功劳在吧。
但是，哪怕是克制，作为混血的诺雅，也绝不可能对抗食腐者之王——这是萨卡兹的战争之神，不是一个甚至不是纯血的诺雅能对抗的了的。
“这就是你口中祭奠一位萨卡兹英雄的方式吗？这样丑陋的……逃避？”食腐者之王大度地原谅了诺雅的僭越，事实上能看到老对手居然还活跃在这个世界上，对食腐者之王来说，反而不是什么坏事。
他们这种老家伙，已经见过太多的血脉断绝，哪怕是曾经的对手，能看到其后裔——也是让人欣慰的事情了。
“……我没有逃避。”凯尔希抬起头，“我给出了你要的回答，就如当初那位温迪戈想要一场战斗来替代回答时一样。”
“……哦？”食腐者之王终于有了些许动摇，不如说，这确实是他的弟子会做的事情。
“再说一次，食腐者之王，我拒绝与你在此动武——”凯尔希凝视着面前的王者，开口道，“你们啖下敌人的血肉，将他们的哀嚎与悔恨纳入自己的身体，以此来作为下一次战斗的食粮。而我们并不是敌人，我们有过并肩的时光，也会因暂时的立场不同而不得不刀尖相向。这适用于当时的罗德岛与整合运动的博卓卡斯替——就像是你见证了她的逝去一样，我见证了一位温迪戈的精魂回归卡兹戴尔。”
“……”在听到你见证了她的逝去的这句话之后，食腐者之王的杀意算是彻底消失了。
当初的特蕾西娅的确是在他的见证之下离去的，无论有多少借口，当时的食腐者之王都没有伸出援手。那么，凯尔希勋爵，所做的和他当初所做的无异。
他没有资格责备凯尔希勋爵。
“你说，你是个见证者。”
“我是。”
“是他自己选择了你？”
“博卓卡斯替……在最后的时刻，他想要一位相称的对手，也想要一位能够对话的故友。”
“……哈哈……哈哈哈哈……”苍凉的笑声在荒野回荡，但是诺雅却感受到了食腐者之王的悲伤，那是自己弟子慷慨赴死的悲叹，也是对萨卡兹命运的无奈。
“好，你的答案，我收下了。”食腐者之王终于放弃了与凯尔希对峙，气氛缓和了下来，诺雅也随之松了一口气。但是当食腐者之王把视线落在诺雅身上的时候，就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我该如何称呼你？独角兽？梦魇，还是天马？”在食腐者之王的古老时代，纯血的神民们为了维持自己血脉的纯净性，是坚决不可能和其他类群的神民通婚了，所以像是诺雅这样的混血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而这样的混血，让活了那么多年的食腐者之王感觉到了好奇。
想必如果是血魔王庭的血魔大君过来，估计还会很好奇地要求尝一口诺雅血液的味道吧。
“……我的名字是诺雅·基列莱特，是基列莱特家的家主，也是罗德岛的干员。”诺雅开口道，之前为了保护凯尔希医生，她鼓起勇气站在这位大佬的面前的时候，还算是能撑得住，但是当食腐者之王把视线直接聚集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才明白刚刚凯尔希医生到底在对抗什么样的压力。
“基列莱特……基列莱特……”食腐者之王重复着这个姓氏，“独角兽的王族血脉，可汗的血脉，以及黄金天马的血脉……如果你是萨卡兹，我可能会收你为徒吧。”
“……抱歉，我已经有老师了。”诺雅说的，当然是现在虽然失联，但是却依旧被认为是自己老师的巫王赫尔昏佐伦了，不过这句话倒是让食腐者之王有些意外，“你真的如此认为？我不觉得整个泰拉有多少人能和我抢夺弟子。”
“……抱歉。”诺雅总不能说，自己的老师是已经死去多年的巫王吧？
“罢了，你也不是萨卡兹，我没有理由强行将神民也纳入我的弟子之中。”食腐者之王摇了摇头，把刚刚升起的爱才之心压了下去。“基列莱特，我记住了你的名字，希望你不会死在这里——我还是很期待独角兽的光辉能重新展现在这片土地的。”
食腐者之王来到这里，不只是为了质问凯尔希，也是打算来见见萨卡兹的那些后辈们的情况，比如那位年轻的女妖，亦或是那位白角的赦罪师。
异族的魔王身边已经聚集起了一批新生的王庭，比起凝聚在军事委员会之中的老家伙们，现在的罗德岛反而更像是新生的王庭在对抗古旧的传统一般。
可惜，她们都不在这里，食腐者之王难掩失望。
所以，这次最大的收获，就是见到了老对手的血脉还留存于世。
“你的怒意已经淡去了，食腐者之王。”
“这并不意味着我不想杀死你。”食腐者之王回应凯尔希道，“我问你，这建于庞然古物之上的船筏，如今究竟还是不是流亡的魔王行营？”
“……我们从不以此自居，即便是她还在的时候也不曾。”
“哪怕那位异族的继承者已经率领群臣前去伦蒂尼姆，你们还是不敢承认？”
“阿米娅始终都清楚自己的职责。”凯尔希没有退缩，“我们不想任由一场战争在眼前发生，不该再有无谓的牺牲……无论是维多利亚人，还是萨卡兹，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可笑……一个软弱到不敢以王自称的异族稚儿，也敢望想拯救萨卡兹？”食腐者之王有些失望，他原以为这是新生魔王与旧时代王庭的对抗。
他们本该就此寻找出一条适合萨卡兹的道路，就和过去一样，他认为阿米娅应该继承那位纯白魔王的意志。
不，她应该成为特蕾西娅才对。
只有特蕾西娅才能与特雷西斯分庭抗礼。
“我从未设想自己能站在这里靠嘴皮子说服一位萨卡兹的王庭之主。”凯尔希回应道，“尤其是您。”
“你想的还算清楚。想获得众王庭的承认，光凭你传授的口舌之利可远远不够。”食腐者之王指向原处的那座城市，“那位异族的继承者之所以还没有被我杀死，仅仅只是因为，那是她的选择。如果我觉得她不配戴上冠冕，那么，她只会成为萨卡兹的垫脚石罢了。”
——那位异族的继承者，她会在那座铁制的堡垒里经受前所未有的考验。
而食腐者之王，允许她加入这场考验。
在未曾亲眼看到那顶黑色的冠冕会带来什么之前，他会旁观，观察她带来的是新生，亦或是毁灭。
就像是当初他旁观纯白之王坠地一般——
萨卡兹，需要选择。
第三十二章·改变
与此同时，费斯特和洛洛正带着罗德岛的人穿行于管道之中。
已经互相建立起最基本的信任之后，费斯特也终于不用绷着严肃的表情来表示自己很靠谱了，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罢了。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和稳重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过洛洛的无人机在被诺雅放归之后，她一直捧在手里检查，她怎么都没想出来该怎么无声无息地控制自己的无人机，而且还让自己一点都没有发现的。
简直就像是无人机本身有了生命一样……
这是可能做得到的吗？
——滴滴——
就在此时，她手里的无人机闪烁了一下，洛洛看到闪着的红光，立刻就明白了。
“费斯特，我们收到信号了。”
“这信号的意思是……呃，紧急会议？”费斯特看到这个讯息，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是有什么突发情况？！洛洛，我们得赶紧回去。”
“那这些人怎么办？”洛洛指的当然是罗德岛的这些人，费斯特摇了摇头。
“指挥官的命令是把他们带到这个位置，但现在她不会有空来见他们的。”
“留下他们？”洛洛觉得，直接把罗德岛的人带去见首领是一件很欠考虑的事情。
“会不会太耽搁了？要不然这样，我直接把他们带去见指挥官……”
“不行！”洛洛警告道，“我们还不能确认这些外来者就是那批人。”
“……不是他们还会是谁？”
“这应该交由指挥官和几位大队长判断。”洛洛看着面前的这位少年，颇有些无奈地吐槽道，“你擅作主张把他们带进通道，还走了这么远，已经冒了很大的险。”
“我试探过他们了。”费斯特看了看身后的罗德岛成员们，“我觉得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
“可是他们之中甚至有萨卡兹——”洛洛的视线落在了还在摆弄无人机的可露希尔，可露希尔尴尬地指了指自己，的确，身为萨卡兹，而且还是最臭名昭著的血魔，对方怀疑的还真是有理有据。
“是啊，我是萨卡兹，怎么啦？这里也不光我是萨卡兹啊，还有……唔唔唔？阿、阿米娅？”可露希尔尴尬地说道，不过这话出口，连阿米娅都无语了，严格意义上来说，她还真不是萨卡兹。
“……是的，洛洛小姐，他们是萨卡兹，也是我们倾心信任的同伴。”阿米娅只能斟酌话语，打算赢回洛洛小姐的信任。“我们……与头顶那些霸占了你们家园的萨卡兹不一样。”
“一样还是不一样，不是由你们说了算的。”洛洛显然已经对萨卡兹缺乏信任，不过倒也合理，毕竟谁会对一群侵略自己家乡的人报以信任。
“你这是什么意思？”因陀罗这暴脾气，当即已经开始呛声了。“早说你不乐意和我们相处，我们也用不着和你们在这黑漆漆的管道里钻那么久！”
“你们是本地人，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战斗的话，我会像欢迎每一位战友一样欢迎你们。”洛洛注视着因陀罗，以及她身后的推进之王，摩根等人，“……但我不可能轻易相信一个萨卡兹！”
“什么话！阿米娅和我们是一起的！如果不是阿米娅，我们连回来救人的机会都没有！”因陀罗这辈子就没做过忘恩负义的事儿，一说让她抛下阿米娅等人，她立刻就不乐意了。
“我们和罗德岛，始终是同一立场。”此时，推进之王也发话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因为狭隘的观点而产生分歧。”
“在这里的，都是罗德岛的干员，我们应该一视同仁的信任。”博士抬起头，笃定地说道。
“就像是博士说的一样，洛洛小姐……我们刚才已经交换了很多信息了。假如到目前为止，你们都不愿意给予我们最基本的信任的话，我们也不必勉强一起走下去了。”阿米娅当然是坚持博士的观点的，不如说，她大部分情况下都完全信任博士。“费斯特先生，罗德岛会感谢您刚才的援手。之后，我们会另外找路离开……”
虽然可能没有费斯特这样熟练，但是推进之王也了解管道，应该也能带着罗德岛离开这里。
而被架在中间的费斯特此时开始头疼了。“……等一下，各位，我觉得互相之间肯定有所误会。洛洛她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多少能体会到洛洛小姐的情绪。没有任何恨意是无来由的，我更不会也不能因此责怪她。”阿米娅作为和诺雅一样拥有传心系源石技艺的人，早就感知到了洛洛的警惕，“从过去到现在，罗德岛一直在面临类似的问题。无论是由于我们的感染者身份而无法信任我们，还是因为我们与萨卡兹站在一起而对我们的动机产生怀疑，对罗德岛来说都是一样的。”
阿米娅自信地笑着。
“我们会用行动证明罗德岛的立场。”
但是同样的，她也表现出了自己的态度。
“但是……也请你们理解，我们无法接受与这些异样的眼光同行。”
双方的意见激烈交锋的时候，最难受的就是费斯特了，他确实想要信任罗德岛等人，毕竟罗德岛等人的态度和实力，以及给他的感觉都很好。但是他也理解洛洛的态度为什么会那么差，不如说在这个时候，大部分维多利亚人对萨卡兹的态度就应该那么差。
洛洛的态度，某种意义上代表着伦蒂尼姆大部分幸存者的观点。
洛洛自然听到了阿米娅的话语，其实她的确是有所动摇的，她并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
只不过……
“你说得很好，卡特斯小姐，你是个很好的头领。但这不会改变我的看法。我也要为我的战友负责。”洛洛转过身，对费斯特说道。“费斯特……队长，我先走一步，通知大家做好准备。你真想好了的话，就带这些人去见指挥官。”
她打算把自己的选择权交给指挥官。“指挥官会做出判断，到时候，不管她的命令是什么，我都会遵守。”
“洛洛！”费斯特想拉住洛洛，但是洛洛已经走远了。
看着费斯特的表情，可露希尔有些尴尬地小声说道，“不会是我说错话了，让这小两口感情破裂了吧？”
“没有，可露希尔，我们是不是朋友，这要看费斯特先生怎么选。”阿米娅看向费斯特，期待一个结果。
“来吧，罗德岛的朋友们。但愿我的判断没有出错……不然的话，我的副队长一定不会放过我，我也没脸再见指挥官。”
费斯特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虽然神情复杂，甚至还和洛洛小吵了一架，但是他还是坚定自己的观点。
“那好，费斯特先生，我们会跟你走。正好，我也想见见你们的指挥官。”阿米娅终于露出了笑容，让人信任，毕竟还是一件好事。
——
“……我感觉我都腿软了……”诺雅看到食腐者之王离开之后，才稍微松了口气，她还真的已经做好了和这位老古董对决的准备了。
说实话，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底气，她完全可以直接拉出无名之琴，虽然不知道能有多少效果——但是至少保护凯尔希医生等人安全撤退应该是没问题的。
“食腐者之王是萨卡兹最强的几个人之一，如果他想要杀死我们，我们很难与之对抗。毕竟那可是萨卡兹的战争之神。”
“不过看样子，他的立场并不是不可逆转的，只要阿米娅表现的够好，他甚至可能是我们的伙伴？”诺雅好奇地询问道，“问题是，如何才能得到他的帮助……”
“暂且不要考虑那么多吧，阿米娅的表现要看她自己，哪怕是得不到战争之神的帮助，我们也绝不会就此停步。”凯尔希医生摇了摇头，“倒是你，不要随意拦在我面前——我没有弱到需要你保护。”
“下意识……”诺雅有些尴尬的说道，“而且凯尔希医生你对我有恩，我总不能看着你被攻击吧？”
“……”凯尔希没有说话，只是用严厉的眼神警告了诺雅，然后转身就走。
“没有下次。”
“我知道了……”诺雅说实话有些小委屈，不过她也不说，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凯尔希眼里和在自己的观点来看是完全不一样的。还好食腐者之王不介意自己的僭越，估计和自己的祖辈也有些关系。
哪怕是现在，她似乎也时常能体会到祖辈的余荫。只是，距离伦蒂尼姆越近，她就越是能感受到有什么巨大的信息体的存在，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自己的能力在被某种东西吸引。
如果诺雅没猜错的话，那可能是和自己与阿米娅一样的传心系的源石技艺使用者，而且无比强大，比自己和阿米娅加起来都强大的多。
才能让自己如此心神不宁，似乎随时都会被影响一般。
而这个恐怖的传心系源石技艺能力者估计就在伦蒂尼姆的城内，这让诺雅更为担心阿米娅的安全了。强大的同类型源石技艺使用者之间，会有一定的共鸣，就像是自己和阿米娅，就能产生共鸣。而现在，阿米娅和自己估计感受是差不多的，这个强大的能力者正在吸引她们靠近。
可是，既然这个时候在伦蒂尼姆……对方很有可能是军事委员会的人，也就是自己的假想敌……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的担忧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她不想动摇罗德岛的军心，尤其还是那么虚无缥缈的情况下。
但是能比阿米娅和自己都强大的传心系源石技艺使用者……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阿米娅已经是自己见过最强的此类源石技艺的使用者了。
能比阿米娅还强……
难以想象，对方这方面的造诣到达了什么程度。
不夸张的说，这种程度的源石技艺使用者，怕不是一颦一笑，就能直接把人洗脑。
不过想那么多也没用，自己在选择加入队伍之后，就已经准备好了面对强大的敌人了。
不做好觉悟的话，怎么可能随意上战场嘛。
只是她一闪而逝的不安，依旧被一旁的库洛捕捉到了，她伸出手，放在诺雅的肩膀上，开口道，“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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