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毛社畜
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圣女，却仿佛在看着别人——
“信仰丑恶！但即使如此，没有人能够摧毁信仰！”大长老一字一句，宛若泣血，“谢拉格历经千年，三大家族之间隔阂渐深，却无人能够否定信仰，信仰是谢拉格之所以是谢拉格的根基！信仰将谢拉格人统合在一起，人们追求信仰，人们依赖信仰。谢拉格由此存在了千年！人们渴望安定，人们渴望停滞！”
恩希欧迪斯以为他赢了？他没有！他不可能赢！他凭什么战胜谢拉格这千年以来凝聚而成的信仰！
“老朽已经不行了，但你还年轻，你是这蔓珠院的圣女，你也将成为这蔓珠院的大长老。”大长老明显显出了哀求，“去教会他！去战胜他！让他明白，信仰面前，他的那些动作不值一提！”
这已经不是大长老的哀求，而是一个老人，一个被信仰缠绕了一生，为信仰付出了一生，却从不认为耶拉冈德真实存在的老人最后的哀求。
无论如何，他或许是个混蛋，或许是个野心家，或许是个老顽固，但是……他却依旧爱着这片土地，爱着这个谢拉格。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长老现在所说的，是真心话，绝不是谎言。
也只有现在，他才会说出这些。
哀求，哀求恩雅答应他的请求。
恩雅的眼神分明怜悯了起来，但是她只是沉默了片刻，随后伸出手，将大长老的手硬生生地从手腕上掰开。
她从不是任人玩弄的棋子，所以，她也不会接受这最后的请求。
“我不同意，大长老。”
恩雅转过身，留给大长老一个背影。
“您说信仰意味着停滞，人们依赖信仰，是因为他们渴望安定。”恩雅摇了摇头，“我不这么认为。”
“诚然，人一旦有所信仰，总会习惯性地依赖信仰。懒惰、逃避、颓废……您说的这些，我不否认。但这绝不是说，信仰意味着停滞。信仰就是信仰，信仰本身是没有属性的，信仰的内容是被赋予的。信仰向前走，信仰的人也会向前走。信仰停下，信仰的人也会停下。谢拉格的人们之所以在您眼中向往着停滞，正是因为对耶拉冈德的信仰在蔓珠院手中停滞了千年！”
我们遵循着某种约定俗成的规矩画地为牢月费群陆九肆玖叁陆1叁五，在这片雪山之中生活了上千年，不去探究外面的天地，不与外面的人交流。
然而这种约定俗成，真的和信仰相关吗？
难道……这不只是蔓珠院的傲慢吗？
“……傲慢？不，它从来如此！”
“从来如此，那便对吗？”恩雅询问道，“如果那就是正确，那么一定只是从未有所改变。”
——谢拉格必须改变，谢拉格应该发生改变。
“圣女……你要做什么？”大长老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以往一直很听话的女孩，此时却走出了连他都不知道未来何往的道路。“信仰，是谢拉格之所以是谢拉格的根基！”
“对，所以我会和恩希欧迪斯对抗。但不是为了让一切回到之前——”恩雅没有回头，“我是圣女，但我不是蔓珠院的圣女，而是谢拉格的圣女。”
“如果以前是蔓珠院在引领人民，那么现在，由我来。”恩雅闭上双眼，“您该休息了，大长老。”
大门紧闭，将谢拉格上千年的尘埃关在殿内，“来人，大长老累了。”
从今日起，谢拉格要走向未来，无论是在谁的手上。
——大长老没有闭上眼睛，他只是愣愣得看着恩雅离开的道路，忽然回想起当初她上山的时候，那双眼之中除了不安之外，还有一种他看不懂的坚定。
……啊……圣女，您真的……成为了圣女啊……
他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但是除了室内陈腐的空气，他什么都没有抓住。
在他彻底断气之前，一只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他猛然睁大眼睛，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不知何时出现的雅儿，那个来历不明的恩雅身旁的侍女。
“————，你该休息了。”
从她的口中，他终于听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他分明激动了起来，但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生命宛若燃尽的蜡烛，被一阵清风吹熄。
——
“呼……这条路……好像是圣女选拔的道路吧。”此时，恩希亚终于爬上了峭壁，看到了一条被风雪淹没了一部分的小路。
恩希亚记得，选拔圣女的前一天晚上，姐姐似乎和哥哥吵了一架。
那天晚上，姐姐似乎独自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到了天亮。
她还记得自己和姐姐说如果不是年龄不够，自己也想去参加选拔圣女的时候，被姐姐狠狠的敲了一下脑袋。
姐姐的力气真的很大，敲人真的很疼。
她当时也没想到，这是姐姐最后一次揍她。
——下雪了。
恩希亚仰望天空，那是一层厚厚的，掩盖了天空的云层，大雪倾盆，伴随着山风，作为一个职业的登山者，她知道，这种情况下，继续前进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耶拉冈德她老人家，还真是喜欢开玩笑呢。”
第四十章·无人之境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恩希亚丝毫都没有产生过停步的念头。
她只是觉得，当初姐姐走这条路的时候，是不是也下了那么大的雪，因为自己是圣女的妹妹，所以耶拉冈德估计也在考验自己吧？
算了，管她呢……
诺雅姐把她送到了这里，她怎么可能后退呢？这点风雪就想阻止世界上最伟大的登山者？
上了！
“你是打算把我丢下吗？”库洛此时也拉着绳索爬了上来，她不擅长攀岩，但是她的体能是恩希亚的几倍，所以倒也没有什么困难，她就掌握了攀岩的初步技巧。“接下来的路，我会和你一起走。”
“诶呀~库洛姐你肯定是没问题的啦，我感觉哪怕是雪崩了，你也能在雪崩里冲浪呢。”恩希亚开玩笑一般地说道。
“没试过，但是下次可以试试。”库洛严肃地思考了一阵，然后在恩希亚有些无语的目光之中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我开个玩笑而已。”恩希亚小声说道，不过接下来的路，她的确要思考一下要怎么走了，她们已经无限接近了蔓珠院，但是却还有一条很难走的路。陡峭，狭窄，甚至还有一些地方根本就是空的，被雪填满了而已，每一步都要担心要跌落山崖。
当初的姐姐，到底是怎么走过去的……
而此时，阿克托斯已经通过圣猎的围场进入了圣女峰的林地，而他们的出现自然引起了当地守军的激烈进攻，只不过大部队已经被博士的部队所吸引，这是一支奇兵，一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奇兵。原本诺希斯还以为博士等人是打算佯攻蔓珠院，实际上攻击希瓦艾什家的领地，通过换家的方式逼迫恩希欧迪斯妥协——他甚至考虑了恩希亚会不会被当做人质的可能。
但是他错了，罗德岛不会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圣女峰，就是蔓珠院，就是圣女。
诺希斯自以为算透了人心的龌龊和肮脏，但是他却忘记了，总有那么一些人，会义无反顾地前进。
他终究只是一个研究院，脑子虽然好，却并非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战术家。
他依靠的只是玩弄那些人性之中卑劣的部分，却对真正的战术大师一无所知。
奇兵随时可以作为主力，主力也随时可以作为奇兵，兵道实实虚虚，虚虚实实，从无所谓的定势。
只不过诺希斯没想到的是，其实他还是没有看穿博士和诺雅的布置，由博士带队的队伍看似主力，实则吸引视线的佯攻，阿克托斯看似主力，实则奇兵，也是吸引注意力用的。
真正的奇兵——是现在正在走圣女之路的恩希亚。
诺雅和博士在这一点上无比默契，他们相信人心的力量，相信恩希亚可以做到把她的姐姐带出来。
相信，恩希亚和恩雅会带给他们逆转的契机。
此时守在峭壁之下的诺雅双手紧握着雅儿给予自己的圣铃，暗自祈祷恩希亚的平安，虽然库落在身边，但是面对这座大山，人力终究有时尽，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库洛也未必能保护好恩希亚。
……这场雪，来的实在是太凑巧了吧……耶拉冈德。
不过她还是有些信心的，因为以前，她还在罗德岛的时候，和恩希亚有过一场交流。
她问恩希亚，为什么那么喜欢爬山。
当时的恩希亚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告诉了她真正的理由。
“其实……我只是想要实现我自己的愿望罢了。”
恩希亚其实知道。
她知道，自己的愿望无法实现。
她没有办法将姐姐从蔓珠院中带回家里。
她也没有办法让哥哥姐姐的关系重新变好。
他怎么会完全猜不出自己的老哥想要干什么呢？
她有怎么会真的看不出哥哥姐姐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大呢？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不喜欢哭，也不喜欢向别人倾诉烦恼，更不喜欢放弃。
她只能将手中的登山镐插入头上的岩石，她只能在山顶俯瞰风景的时候，暂时忘却一些烦恼。
她喜欢飞雪打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像是一道道的泪痕。
她也见过登山者在半途遭遇意外，或者只是想睡一会，却再也醒不过来的样子。
在爬某些山的时候，她甚至会给这些意外遇难的登山者取名。
绿靴子，休息者，睡美人——
他们有些甚至距离登顶只有那么几步路了，但是他们依旧被山峰所迷惑，永远都走不出来了。
当然，登山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但是登上山顶的时候的，她也能忘却一切，忘却一切烦恼，去体验真正一览众山小的愉快。
登山已经成为了她排解自身情感的一种重要手段了。
而且，自己登山的时候，总是会想……自己总有一天要登上圣女峰，总有一天，要把蔓珠院里的姐姐带回来。
或许，从她喜欢上登山的时候起，这条路就是她梦寐以求的道路了。
“姐姐，等着我……”恩希亚艰难地前进着，“我这就来救你了。”
——
恩希亚和库洛不知道前进了多久，但是他们很快就停下了脚步，她们的面前，有大概一整支山雪鬼部队——这群山雪鬼显然是刚刚从正面战场调过来的，而调动他们的人……
“老哥……你也太小心了吧。”恩希亚觉得自己还是小看自己的老哥了，他终究想到了这里。或许是老家那边告知了恩希欧迪斯，亦或是他太了解恩希亚了，反正他的部队出现在了这里。
大概有一千多人……再怎么看，自己都也冲不过去了啊。
“……恩希亚，你继续前进。”
“什么？！”恩希亚惊讶地看着身旁的库洛拔出武器上前，“库洛姐，那可是一千多人……你……”
“不过是一千多个废物而已，你只管前进，这些人，我能解决。”库洛笑了，“能分出这一千多人已经是极限了，博士他们不会给那么多机会的。”
“我……”
“去吧，不然我就要把你丢过去了。”
“我知道了啦！那我就不管了啊！”恩希亚干脆直接埋头前冲，那些山雪鬼部队也知道自己只能拦，不能伤到恩希亚，所以面对恩希亚的埋头冲锋也只能尽可能地打算拦截，只不过这些拦截在下一秒在一道金色的闪光之中就直接被打穿了，宛若闪电一般坠落的库洛手持双锏将山雪鬼用于阻拦恩希亚的武器直接打折，她深入山雪鬼部队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而在库洛出手之后，恩希亚的前路就变得通畅了起来——
她再一次理解了为什么诺雅姐会让库洛跟着自己了——库洛姐强的和怪物一样！
第四十一章·姐妹见面
在库洛的全力开路之下，一千名山雪鬼部队也没办法拦住这道金色的闪光，硬生生让恩希亚突破了重围。
而她终于来到了蔓珠院的侧面，她原本想要直接爬上去，结果立刻就听到了两个士兵的交谈。
“哎……山下乱成一锅粥了，山上也乱成一锅粥。”
“是啊……大长老就这样倒下了，下面阿克托斯和那个什么博士又在冲击防线……我本来以为我们已经赢了的。”
“谁说不是呢……我还以为接下来没什么大事发生的，一切都水到渠成的。”
“不过大长老死了，那么圣女大人岂不是直接大权在握了？圣女大人一声令下，应该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吧？”
“谁知道呢……我感觉圣女大人和老爷的关系很微妙啊……”
两个士兵互相叹气，果然，恩希欧迪斯的家事也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是个人都知道恩希欧迪斯和圣女的关系很糟糕，让作为当事人的恩希亚表情都有些微妙了起来。
虽然也不能怪他们嚼舌根……毕竟姐姐和哥哥在公开场合里阴阳怪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再迟钝都会反应过来了。
恩希亚还在烦恼怎么绕开守卫的时候，恩雅和雅儿此时却已经离开了大殿，路上，恩雅开口道。
“雅儿。”
“我在，圣女大人。”
“大典的时候，我记得我在人群之中偶然看到你，你跟在诺雅小姐身边对吧？”
“是的。”
“我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诺雅小姐是恩希欧迪斯的贵客，是他和博士一样重视的合作伙伴，但是现在……却又选择了中立立场？”
“嗯哼……中立嘛，也算是吧。”雅儿眯着眼睛笑道，“虽然博士才是主力军，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吧。”
“你和她关系很好吗？”恩雅看向一旁的雅儿，“你很少那么亲近一个人啊。”
“为什么突然提起她？”雅儿开始转移话题，恩雅虽然知道，但是还是顺着下了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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