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毛社畜
“多谢夸奖。”
第五十八章·琴
好不容易摆脱了玛嘉烈，诺雅和恩雅终于回到了蔓珠院，当然，上山的时候是让雅儿帮忙送上去的，虽然雅儿也在抱怨说自己的定位什么时候变成接送人员了，不过显然她也并不在意帮助腿脚不便的诺雅。回到蔓珠院后，恩雅也以路途劳顿为理由，让诺雅去休息了，不过诺雅也心知肚明，这是在考虑到自己今天的遭遇，想让自己稍微平复一下心情。
心怀感激地和恩雅道谢之后，诺雅也没有勉强自己，回到了房间，库洛帮诺雅关上门，才开口问道。
“你看起来其实挺高兴的？”
“很明显吗？”
“没有，只是我的直觉。”库洛回答道，“其实，你还是挺喜欢被人保护的感觉的吧？”
“……有吗？”诺雅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表现出来了？”
“虽然那家伙对你没有恶意，但是我也觉得你离她越远越好。”库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醒道，“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接下来该过自己的生活了。”
“啊哈哈……我之前也没有绕着玛嘉烈转吧？”诺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声反驳道，“我只是遵守约定，仅此而已。”
“结果却逼得自己连家都回不了吗？”库洛直白地询问道，而这个问题也让诺雅沉默了。其实她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来着，不过库洛显然是一个直白的人，开口就让自己哑口无言。
说实话，库洛是认为诺雅就这样住在谢拉格就挺好的，这里的人愿意接纳她，也有人欣赏她，荣誉圣女的身份也能保护她。她在这里很安全，也不缺乏施展拳脚的地方。
但是库洛更知道，诺雅是一个不可能一直停留在一处的人，谢拉格是很好，但是她绝不会就此停步，这里不是她的终点。
玛嘉烈的到来是个意外，但是库洛觉得这正好可以让诺雅下定决心——
早些离开吧，免得到时候都走不了了。
话分两头，在看着诺雅离开之后，恩雅也终于放下了心头的那块大石头。
在遇到耀骑士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拦住了她，护住了诺雅，但是事后想想，自己的行为其实还挺……微妙的。一方面卡西米尔是抱着友好的心态过来进行外交的，自己却对人家的外交使臣如此不礼貌。万一国际关系恶化了该怎么办啊……
恩雅的烦恼被雅儿看在眼里，她给恩雅泡了一壶茶，笑着说道，“别想那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而且卡西米尔来的那个孩子也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
“雅儿你不是没跟去吗？你怎么知道的？”
“嘛，我有自己的渠道。”雅儿神神秘秘地竖起一根手指，“还有，你保护诺雅的行动做的也没错，她当时的确是在纠结。但是在我看来，她身上还有更多秘密要去解决，说实话……我也不觉得你能留下她。”
“……诶。”恩雅一愣，“什么秘密？诺雅身上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吗？”
“嗯，要说清楚还挺麻烦的，总之你只要知道诺雅身上藏着很多秘密就是了。”雅儿也没打算把话都说明白了，倒不是她谜语人，而是很多事情哪怕是告诉了恩雅，也没有意义。说到底，诺雅的路途绝不会在谢拉格就停滞，她能给予的只有祝福，库兰塔有个遥远的仪式叫做天途，是年轻的库兰塔的试炼，而对于诺雅而言，她的天途才正要开始。
“……也就是说，诺雅她总有一天会走是吗？”恩雅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啊……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她。”
“你们之间明明才认识了也没多久吧……”雅儿捂着嘴笑道，“这么快就有占有欲了？我的小圣女终于情窦初开了？”
“才不是那种意思好吧……”恩雅气鼓鼓地鼓起脸颊，“是作为朋友的担心，毕竟所谓的天途肯定很危险吧。她明明已经变成这样了，却还要背负什么秘密，或者是什么使命之类的，我总感觉有些不公平。”
“世界上没有什么公不公平的事情，诺雅身上背负的血脉和她的祖辈留下的诅咒，迟早会带领她前往那里——”雅儿叹息道，即使是她也觉得让诺雅背负这些实在是太过分了，但是这是无法避免的。诺雅无法违背自己的先祖订下的契约，她这一支血脉，总会义无反顾地前往血脉所引的方向。
永不停息——
当晚。
在谢拉格的残阳坠落山间，当烟囱里冒出炊烟，家家户户将黑夜关在门外，让光辉照亮小小的房屋的时候，诺雅也早早地入睡了。
推开那扇老旧的金属之门，黑金的殿堂之中，赫尔昏佐伦还是那一副沉迷于研究的样子，连看都不看进来的诺雅一眼，只不过，在宫殿的一角，出现了一台从未见过的三角钢琴，上面则是摆着诺雅所谱好的曲目《耶拉冈德》，显然，这架钢琴是赫尔昏佐伦为诺雅准备的，诺雅来到钢琴面前，试探性地按下琴键——随之，整个宫殿之中鸣响起了尖锐的颤音。
诺雅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她明明只是按下了一个琴键而已，为什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动静。
“这架钢琴，不是凡人能弹奏的。”赫尔昏佐伦终于转过头来，“这架钢琴弹奏出来的声音，足以扭曲现实，改变意识，如果你能熟练演奏这台钢琴，那你就能随意改写现实，甚至改变他人的记忆和意志。”
“……这……”诺雅霎时间把手缩了回去，她以前也学过钢琴，不过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了，但是她却也知道赫尔昏佐伦所说的可能是真的。
毕竟在外界，巫王早已死去多年，但是赫尔昏佐伦却依旧活在这个宫殿之中。这个宫殿显然是有一些秘密存在，而这些秘密维系了赫尔昏佐伦的存在。
在这种地方出现的钢琴，的确有可能是某种神秘的一部分。
“不需要害怕，说到底，它也只是乐器罢了。”赫尔昏佐伦笑着说道，“只要你有资格弹奏它，它终究会为你所用。人不应该害怕手里的工具，不是吗？”
第五十九章·小星星
“……能改写现实，改变人性的东西……实在不是普通的工具能形容的吧？”诺雅小声吐槽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空间是特别的，祂有自己的意识，会根据你的需要，呈现出祂想要的模样。”赫尔昏佐伦解释道，“就像是我把这里当做了我的研究室一样，这都要看你是否能得到祂的承认和帮助，这台钢琴就是祂回应你所谱写的《耶拉冈德》的具现化而已。”
“具现化……”诺雅看着面前的这架钢琴，还是有一种超现实的感觉，虽然这个空间存在就很超现实了。但是这个空间居然还是活的，而且还会呈现出更多秘密，现在看来连巫王都没有完全掌控这个空间会出现什么。这个宫殿本身的秘密可能比起巫王还要久远也说不定……甚至赫尔昏佐伦……
诺雅看向赫尔昏佐伦，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会不会，赫尔昏佐伦，也是这个宫殿的一个藏品？
不……先不要想那么多了。
赫尔昏佐伦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人不应该害怕手里的工具，无论是武器，乐器，还是石头树枝，这些本质上都是人类学会使用的工具罢了，这些东西当然可能会伤到自身，但是就因为其危险性就不去使用的话，那就本末倒置了。
这架琴既然被这个空间显现了出来，在这个宫殿里显露，那么说明这个空间正在认可自己——就像是赫尔昏佐伦的实验室一样，如果这个空间认可自己的话，应该就能展现出更多的秘密才对。
诺雅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如果自己真的掌握了这个空间，是不是就有资格知道父母的下落了？
之前赫尔昏佐伦的回答可没有说自己的父母已经死了，而是模棱两可的是也不是。
会不会，他口中的是也不是，指的只是被困在某个地方无法回到现实，就像是赫尔昏佐伦这样，被关押在了某个和这里一样的宫殿之中呢？
那如果自己真的掌控了这个宫殿的一切，自己至少应该也就有能力……知道真相了吧？
在外界，赫尔昏佐伦已经死了，但是在宫殿之中，赫尔昏佐伦就依旧活着。这和他口中自己父母的状态何其相似？
想到这一点之后，诺雅就立刻坐在了钢琴前，如果自己拒绝了使用这台琴，这个空间估计也不会给自己展现出更多的东西了。那么干脆自己就孤注一掷，试着去使用它，赫尔昏佐伦说的没错，工具就是要被使用的！
再一次按下琴键，这次诺雅不是乱按了，而是完全按照之前自己学过的曲目进行弹奏，为了不出错，她选择的是最简单的曲目。
《小星星》
这首曲子当初最早是谁创作的已经是历史中的未解之谜了，但是在人类历史之中有音乐的时候起，这首曲目就已经流传在人们的口中的记忆了。
琴键这一次不再发出震人心魄的颤音，而是开始顺利地发出音节来，诺雅也终于稍稍找回了弹奏钢琴的手感。
说起来很奇怪，明明她过去也不是那么热衷于弹奏，而且也已经很久没有再碰过钢琴了，但是坐下来之后，自己的身体却还是自己动了起来，按照自己所想的开始演奏音乐。
音符在跳动，简单的初学者曲目，当初诺雅所能弹奏的第一首曲目——就是小星星。
随着音律奏响，赫尔昏佐伦的视线终于集中在了弹奏曲目的少女身上，虽然自己说的那句话的确有劝说她早日开始接触这个空间的秘密的目的。但是他也没想到诺雅居然那么快就下定决心开始使用这架钢琴。
诺雅的手指修长，也灵活，本来就是个弹钢琴的好料子，过去学习钢琴的时候也很快就上手了，只不过因为家里主要是骑士家族，对于这种乐器之类的都是浅尝辄止，所以诺雅大部分时间还是用在练习剑术和学习弓术之上，很少碰乐器，在出事之后，更是完全没有碰过家里的钢琴了。
不过演奏乐曲的感觉却和小时候的差不多——
像是和音乐融合在一起，宛若和音乐一起跃动，化身音符一般。诺雅的演奏在技巧上并不优秀，曲子也很初级，但是却有着很强的感染力。
这种感染力，或者说将情绪融入演奏的能力，是别人很难模仿的，有些人简单的演奏就是能让人听的入迷，有些人即使是秀出了高超的技巧也很难感染别人。
而诺雅，就是有天分的那种人。
整个宫殿里响彻着小星星的旋律，连赫尔昏佐伦都闭上了双眼，欣赏着这首简单却明快的曲目。
宛若真的有一整片星空倒悬在天际，而流星滑落在深蓝色的夜幕之中——化为音符，跃动在人们的心间。音乐的感染力是少数能跨越语言和文化的东西，单纯的演奏能让任何人为美好停留，音乐——就像是穿透人性的一把钥匙，能轻易撕碎他人的心防，能抚慰他人的伤口，音乐是不需要学习就能领会的语言。
在这首小星星面前，连赫尔昏佐伦都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画面——
一曲罢了，诺雅却依旧感觉意犹未尽，于是她将手再一次放在琴弦之上——她想试试演奏《堂吉诃德》。
这首自己为了卡西米尔而创作的曲目，是自己将自己在卡西米尔的一切谱写而成的曲目，也是她花费心血最多的曲目。她想试试，如果弹奏《堂吉诃德》，会发生什么。
只不过在她试图弹奏之前，她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赫尔昏佐伦第一时间闪现到了她的身后，扶住了突然晕过去的她。
他注视着这架钢琴，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诺雅的精神还不不足以连续弹奏这架钢琴，刚刚的小星星已经耗尽了她的精神，继续弹奏乐曲只会让她的精神枯竭，而在这个空间之中，精神枯竭就代表着精神体不受控制，会被直接踢出这个宫殿之中。
在意识消失的瞬间，她的精神体就开始消散了，看着诺雅消失在宫殿之中，赫尔昏佐伦则是看向了宫殿的天花板——那原本混沌一片的天花板，此时已经闪烁着满天星空。
她……居然真的通过乐曲，改变了这个空间？
第六十章·坍缩
twinkle，twinkle，little star——
（一闪一闪小星星——）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究竟何物现奇景）
up above the world so high
（远浮于世烟云外）
like a diamond in the sky……
（似若钻石夜空明……）
据说当初这首童谣源自于维多利亚，是在维多利亚流传了两百多年的童谣，出自于一个不知名姓的诗人口中。后来，这首童谣在整个泰拉流传了起来，原本高雅的钢琴曲配上朗朗上口的歌词，各地也出现了各自语言的版本，总之，小星星就这样流行在了整个泰拉大陆。哪怕是卡西米尔的夜晚，用来哄着孩子入睡的，也往往是卡西米尔语版本的小星星。
而诺雅，也忽然回想起了——小时候自己也听过别人唱这首歌。
只不过是谁唱的，自己已经回忆不起来了……诺雅费力地睁开眼睛，那个抱着自己唱歌的面容已然模糊不清，甚至化为一片混沌——随着小星星的曲调变得诡谲，诺雅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扭曲怪异，而抱着她唱歌的女人此时也终于在黑影之中露出了一只惨白的眼眸，泛着光，注视着诺雅。
“though i know not what you are……”
（我仍不懂你是何物……）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闪烁，闪烁，渺小的星星……）
诺雅已经清醒了，但是她却仍然处于梦中。面前这已经无法用常识来理解的物体，也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之中，那唱着小星星的诡异之物，始终紧盯着诺雅的眼眸。
诺雅只能闭上眼睛，祈祷着自己还能醒来。
这一切，显然是有什么东西在扭曲自己的意识，污染自己的梦境，诺雅第一次感受到了为什么赫尔昏佐伦不愿意告诉自己真相，当自己试图自己靠近真相的时候，在她试图回忆起自己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忘记那些回忆是在保护自己，那些原本正常的回忆被污染，被扭曲，那些温暖的东西被吞噬殆尽，那些冰冷的东西却悄然窥探。
她依旧能保持自己的本心，却无法阻止自己的记忆正在被污染，正在被吞噬的现在。
一切都只是因为自己弹奏了那首小星星……让自己损耗了过多的精神，才让这些东西有机可乘。
“……醒来……一定要醒来……”
她在逼迫自己醒来，但是一切都徒劳无功，在她向着水面奋力游动的时候，那漆黑扭曲的怪物，却抓住了自己的脚踝，试图把自己拖入无底深渊。
它吟诵着小星星的曲调，正在慢慢侵蚀诺雅的一切——
叮铃——叮铃——
就在此时，清脆的声响在她的耳边响起，随后水面之上忽然出现了微光——一个修长的，宛若蛇类的身影正在潜入水面之下，而诺雅却并不感觉恐惧，反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住了蛇类生物的鳞片，比起下面那个不可名状的怪物，蛇类此时看起来都显得如此的美丽动人。
蛇类生物发力，诺雅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出睡眠，在出水的瞬间，她终于得见了蛇类生物的真容。
那是有着温柔眼眸的巨兽，而巨兽之上，站着一个她相当熟悉的人。
“……雅儿小姐？”
“嘘。”雅儿竖起一根手指，“该醒了，小懒虫。”
“哇啊……”于是在下一刻，诺雅就从床铺上惊醒了，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而房间里一直在关注诺雅状态的库洛第一时间松了口气，上前拉住了诺雅的手。
“你没事吧？”
“我……我也不知道。”诺雅摇了摇头，有些慌乱，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果被那个黑影拉下去了，那么自己就可能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首诡异的小星星依旧萦绕在她的耳边，她甚至不敢回忆起刚刚那个梦境，她捂着脑袋，豆大的汗水随着她的喘息而坠落在床铺上。
她甚至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如果不是雅儿小姐拉了自己一把，自己就真的完蛋了。
“没事就好。”此时，在房间里的恩雅也松了一口气，库洛早上来敲门说诺雅突然醒不过来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呢，但是还是早一步带着雅儿过来看了，还好，最后诺雅还是醒了。“是做了个噩梦吗？”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诺雅也不想提及梦境的内容，只能敷衍道，“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只不过是稍稍帮了一把而已。”雅儿此时也开口道，“不过恩雅，你就别问了，有些东西不知道为好，还不是时候呢。”
“也是……我的错。”恩雅点了点头，但是大概只有诺雅知道，雅儿的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她在责怪自己过早地触碰了某些东西，而如果不是她拉了一把，诺雅现在可能也会变成那种诡异扭曲之物了。
那是诺雅无法理解的，非线性，甚至于存在都毫无意义的古怪之物，没有起因，没有结果，宛若文明的本质出现扭曲，让数字和意义都发生了混乱，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化为实质性的怪物，一切常识都为之坍塌。
自己只不过是回忆起了过去的母亲曾经给自己唱的摇篮曲，就已经吸引来了那种东西的关注，虽然诺雅还不想承认，但是自己的父母绝对与那种东西有很深的关系。
深到即使是回忆，也会被那家伙发现……甚至是侵蚀。
她甚至一度已经绝望了，但是最后却是雅儿帮了她一把，帮她把回忆之中蔓延出来的玩意按了回去。
“……好了好了，她显然需要休息，你们先出去，让她好好休息。”雅儿似乎看出了诺雅的疑惑，怕了拍手，让室内的人先出去。库洛显然有些不放心，但是在诺雅点头之后，她也只能跟随着恩雅一起离开。而今天诺雅显然不可能上班了，恩雅只能自己一个人去办公室，而库洛则守在门口，等待里面的消息。
等所有人离开之后，雅儿拍了拍手，宛若一阵波动蔓延了整个房间，将一切声音隔绝之后她才开口道。
“你太着急了，诺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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