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拾荒杀人鬼
大量的、角度各异的、看起来十分专业和真情实感的赞美评论和分析文章，如同潮水般涌入各大社交平台和论坛，迅速抢占了舆论高地。
他们将讨论的焦点牢牢锁定在艺术性、突破性、舞台感染力、成员魅力这些正面方向上，刻意营造出一种所有人都觉得这次揭面棒极了、这是一场载入史册的演出的氛围。
在这种被精心操控的、一边倒的舆论环境下，大部分人都是随波逐流的。
即使有粉丝心里觉得不舒服，或者认为揭面有悖乐队宗旨，看到周围全是赞美之声，他们也会下意识地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我是不是太古板了？”
大多数人会选择沉默，或者干脆被说服，加入到赞美的大军中。至于那些少数坚持己见的声音，也很快会被淹没在信息的大海里，掀不起任何波澜。
这，就是公关惯用的手段，简单粗暴，但行之有效。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仍然是建立在演出本身确实足够优秀的基础上。
如果演出本身一塌糊涂，再怎么控评也只会适得其反，沦为笑柄。
幸运的是，丰川祥子的才华和成员们的努力，为这次的“资本运作”提供了完美的后台。
休息室里的兴奋气氛持续了好一阵子，直到工作人员进来提醒，预订的庆功宴餐厅那边已经准备就绪，车辆也等在了外面，大家才意犹未尽地从各自的兴奋点中稍微回过神来。
佑天寺若麦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还在不断刷新的赞美评论，这才被初华半拉半劝地拖起来，准备去更换演出服。
卸下厚重的舞台妆，换上相对舒适但也依然时尚得体的私服，刚才还如同异世界人偶般的少女们，此刻终于多了几分属于现实的鲜活气息。
车辆穿梭在大阪夜晚流光溢彩的街道上。
庆功宴设在了一家格调高雅、位于梅田蓝天大厦高层、可以俯瞰大阪璀璨夜景的铁板烧餐厅的豪华包间内。
不同于街边小店的热闹喧嚣，这里更加私密和精致，但菜单上依然保留了浓郁的大阪特色风味，并且进行了高级化的改良。
长条形的铁板烧台占据了包间的主要位置，技艺精湛的厨师正在面前有条不紊地操作着，食材在炙热的铁板上发出滋滋的诱人声响，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哇——！这个神户牛肉看起来好棒！”
“还有这个大阪烧！跟我们平时吃的不太一样欸！上面铺满了鱼子酱！”
“嗯，这个是改良版的‘摩登烧’，里面加了炒面和海鲜。”
睦则对放在桌子一角、作为餐前小食的“章鱼小丸子船”产生了兴趣。
这里的章鱼小丸子做得格外精致，每一颗都滚圆饱满，上面除了传统的酱汁和木鱼花，还点缀了小巧的食用金箔。
她默默地拿起小签子，戳起一个，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腮帮子鼓鼓的，像只满足的小仓鼠。
“干杯！”
“干杯~”
清脆的玻璃杯碰撞声响起，气氛轻松而愉快。
或许是美食和成功的喜悦让人放松了下来，大家的互动也变得更加随意有趣。
看着窗外的风景，九条莲司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笑了起来：
“说起来，你们知道大阪人打招呼，除了‘你好’，有时还会用什么吗？”
“欸？还有别的？”初华好奇地问。
“嗯...”
九条莲司模仿着大阪腔，略带笑意的语气说道：
“他们有时会互相用手指比成枪的样子，然后‘砰’地一声，被打中的人就要做出很夸张的‘呀——被击中了！’的反应，这是一种很有趣的打招呼方式哦，叫做‘Bang！’（バーン！）”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出手指，比成枪的样子，对准若叶睦：
“Bang！”
睦愣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很缓慢地、像是在完成什么重要任务一样，身体向后一仰，配合地发出了一声毫无感情波动的：
“...啊。”
“噗——”
初华忍不住笑了出来。
「欸？这个是真的假的？」
丰川祥子也有些好奇了起来。
她对关西地区了解不深，大部分都来源于书籍，对于这样的“冷知识”显得相当感兴趣。
九条莲司笑了笑。
「当然，不过真实情况...可能会更加真实一些？」
在苍龙会的扩张期，像这样的“打招呼”方式并不少见。
而其打招呼所用的“枪”，也不止是手指。
「什么叫真实情况更真实...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嘛」
祥子小姐有些好笑于九条莲司的废话文学，并未察觉到其话语中的深意。
当然，九条莲司也没有进一步解释。
..
庆功宴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大阪的夜景依旧璀璨，但回到酒店房间的佑天寺若麦，却陷入了新一轮的纠结之中，刚才那股飘飘然的兴奋劲也消退了不少。
小祥的承诺确实兑现了——她成功在最终场揭面，网络上的热度也确实是空前的高涨，无数的赞美和关注涌向了“喵梦”这个名字。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满足和激动。
但是...还有一点...
若麦小心翼翼地点开手机，刷新了一下那个她曾经无比熟悉的、如今却显示“账号异常”的界面。
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她的账号，那个承载了她过去所有努力和心血的、拥有数百万粉丝的“喵梦”账号，还没有解封。
之前，小祥是答应过的。在巡演结束后，会根据她的“表现”，结束对她的“惩罚”，其中就包括解封她的账号。
按理说，她这次的表现...应该算很好了吧？揭面环节那么成功，网络反响也这么好...
那账号是不是也该...解封了？
可是，小祥那边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应该主动去问问吗？
若麦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内心开始上演小剧场，就好像有个小天使和小恶魔在搏斗。
【问！当然要问！那是你应得的！你表现那么好，凭什么不给你解封？赶紧去问小祥！说不定她就是故意等着你主动呢！】
【不行不行！主动去问会不会显得太功利了？好像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账号一样...会不会给小祥留下不好的印象？觉得我只看重利益？】
【什么功利不功利！账号本来就是你的！而且小祥之前也答应了！去问问怎么了？天经地义！再说了，你不问，万一小祥忘了呢？那不是亏大了！】
【可是...万一小祥觉得我太急躁了呢？觉得我刚有点成绩就翘尾巴了？而且...揭面已经很成功了，做人要知足嘛...再等等？说不定小祥已经在安排了呢？】
【等什么等！热度不等人！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赶紧问！】
...
若麦的脑袋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让她纠结得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她一会儿觉得应该理直气壮地去问，一会儿又觉得应该矜持一点，再等等。
她甚至开始脑补如果自己去问了，小祥会用什么样的语气回复她...万一语气很冷淡怎么办？万一觉得她很烦怎么办？
啊啊啊好烦啊！到底该怎么办嘛！
最终，在长达半个小时的内心挣扎和自我拉扯后，“不能错过热度”的现实考量占据了上风。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点开了和小祥的聊天框，斟酌了半天措辞，删删改改了好几次，才终于用一种尽可能委婉、尽可能不显得那么“功利”的语气，发送了一条消息：
“那个小祥，演出结束了呢，我这次的表现，还可以吗？那个，关于之前说好的账号的事情...”
然而，出乎她预料的是，九条莲司几乎是秒回。
没有评价她的表现，也没有提解封的事情，而是直接甩过来一个文件。
若麦愣了一下，怀着忐忑的心情点开了文件。
文件内容很简洁，但信息量巨大。大概意思是：
由于之前账号被封禁涉及到的原因比较复杂，想要完全恢复原样已经不太可能了。因此，建议她抓住目前揭面带来的巨大热度和话题性，重新创建一个新的“喵梦”账号。事务所会全力支持新账号的启动，利用官方资源为其引流，帮助她快速积累人气，甚至可能比之前的账号发展得更好。
当然，文件中也隐晦地提到，这个新的“喵梦”账号，将会和 Ave Mujica乐队进行更深度的绑定，共享资源，也共担风险。未来的发展方向，需要更多地考虑乐队的整体规划。
看完文件，若麦有些怔住了。
和她预想的“解封旧账号”完全不同。
这意味着她过去积累的一切，那些视频、那些互动、那些粉丝留言...可能真的就永远消失了。
这让她感到一阵失落和惋惜。
但...重新开始？趁着现在的热度？事务所全力引流？深度绑定 Ave Mujica？
若麦很快就权衡了利弊。旧账号固然可惜，但重新开始也意味着新的机遇！
而且，能和 Ave Mujica这样一支潜力无限、话题度爆表的乐队深度绑定，对于她未来的发展而言，绝对是利大于弊！甚至可以说，这是一条更稳妥、更有前景的道路！
“好！我同意！”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若麦立刻回复了肯定的消息。
失落感很快被对未来的憧憬和兴奋所取代。她已经开始构思新账号要发布的第一条内容了！
.....
另一边，九条莲司看着聊天框里若麦那干脆利落的“同意”，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很好，第一步，完成。
他关闭了与若麦的聊天界面，手指轻点，迅速切换到了另一个加密的通讯软件，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联系人——石川。
【新计划。成立一家空壳娱乐公司，包装得光鲜亮丽一点，去接触佑天寺若麦，以‘帮助她重建事业’的名义，抛出橄榄枝，提供一份看似优厚、但条款隐蔽的合作合同。】
消息发送出去。
石川那边几乎是立刻回复：【收到。细节要求？】
九条莲司：【合同陷阱务必隐蔽，重点在违约条款和形象所有权上。目标是，无论她未来是否续约，‘喵梦’这个形象的使用权和商业价值，都必须牢牢控制在我们手里。给她一点甜头，让她更容易上钩。】
石川：【明白。交给我。】
结束了和石川的对话，九条莲司靠在椅背上，眼神平静无波。
是的，他并没有因为若麦这次的“出色表现”和“忠诚态度”就完全放下戒心。
或者说，上一次的“失利”只是因为意外，他的判断并未出错。
在他看来，没有利益捆绑和后手制约的合作，永远都是不牢靠的沙上城堡。
佑天寺若麦这个人，野心不小，也足够聪明。她或许会因为一时的恩惠或者压力而选择屈从，但骨子里，她渴望的是更大的舞台和更多的掌控权。
一旦时机成熟，或者有更大的利益诱惑，谁能保证她不会再次“背叛”？
为了避免未来的麻烦，一些“灰色手段”是必要的。这个由石川控制的“空壳公司”抛出的橄榄枝，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如果若麦足够“安分”，满足于 Ave Mujica提供的资源，那么这个陷阱或许永远不会触发。但如果她心有不甘，试图接触外部资源，想要“单飞”或者寻求更大的自主权...
那么，这份看似诱人的合同，就会变成勒紧她脖子的绞索，将“喵梦”这个极具商业价值的形象，彻底绑死在他的战车上。
这，才是他所信奉的、万无一失的掌控方式。
「哼...真是别扭的性格。」
就在这时，脑海里响起了丰川祥子那带着点微妙情绪的评价。
此刻的少女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
根据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对于九条的性格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如果对方真的百分之百确定佑天寺若麦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是个只要有机会就会反咬一口的小人，他绝对不会用这种“测试”一样的手段
以他的手段，想要骗对方签下一份卖身契，有无数种更隐蔽、更直接、让对方根本无法察觉的方式。
所以在丰川祥子看来，九条这根本就不是纯粹的‘预防’。
而是在...期待。
九条在期待佑天寺若麦不会让他失望，期待她能抵制住诱惑，期待她能证明自己的那套‘性本恶’的理论是错的。
但他又拉不下脸承认这一点，所以才搞出这么一出，给自己留足了后路
——如果她上钩了，就证明他‘果然没看错人’；如果她没上钩，到时候他大概也只会嘴硬说一句‘算她走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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