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拾荒杀人鬼
他喜欢这种感觉。将冰冷的、致命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东西,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
这让他觉得,自己就是命运的主宰。
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拉开了。
一名心腹手下,以土下座的姿势,跪伏在门口,头颅深深地埋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说。”
田中没有回头,声音很平淡,擦拭短刀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
“佐伯,他,没能回来。”
田中的手,停顿了一瞬。
佐伯。
他当然知道佐伯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嚣张,跋扈,贪婪,好色,而且愚蠢。
在苍龙会内部,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田中先生会如此重用佐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蠢货,甚至将很多重要的“脏活”都交给他去办。
那些人,只看到了佐伯的愚蠢,却没有看到,这种“愚蠢”本身,就是一件多么好用的工具。
田中在心里冷笑。
愚蠢,意味着没有威胁。
佐伯这种人,永远不可能背叛自己,因为他没有那个脑子,也没有那个资本。他所有的威风,都源自于“田中”这个后台。一旦失去了自己,他连一条狗都不如。
这样的工具,用起来最是放心。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佐伯的“嚣张”与“愚蠢”,本身就是一种试探。
就像猎人会放出一条吵闹的猎犬去惊扰草丛,看看里面藏着的,究竟是兔子,还是猛虎。
如果对方被佐伯这种货色轻易地激怒、恐吓、甚至击败,那就证明,对方不过是只不值一提的兔子,可以随意拿捏。
而如果...
如果对方能轻易地、甚至是不屑地,就将佐伯这条疯狗一脚踢开...
事情,变得比他想象中,有趣得多了。
丰川祥子。
这个名字,他当然听说过。
他也知道,石川那个老顽固,最近一直跟在这位大小姐的身边,像个最忠诚的保镖。
在他最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只是付之一笑。
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罢了,也就石川那蠢货相信什么继承人这一套。
石川那种被“忠义”二字洗脑的老古董,根本不配做他的对手。
他以为,只要等老大一死,自己就能轻而易举地接管整个苍龙会。
但是现在...
田中不由得冷笑出声。
骗人的把戏?
不,这已经不是把戏了。
是丰川家动用了隐藏的力量?
还是说,是某个自己不知道的、对苍龙会虎视眈眈的外部势力?
“她...传了什么话?”
田中终于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手下颤抖着,将佐伯传回来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她说让您洗干净脖子,在横滨等她...她...她会来找您的...”
当最后三个字,从手下的口中说出时。
“啪嚓!”
一声脆响。
田中手中的那个高级定制的清酒杯,被他生生捏成了碎片。
锋利的瓷片,刺入他的掌心,鲜红的血液,混着清澈的酒液,顺着他的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在了昂贵的榻榻米上。
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他的脸上,缓缓地,浮现出笑容。
“好...好一个‘别着急’...”
......
与此同时,在东京另一端,一间俯瞰着整个金融区、装修典雅厚重的办公室里,丰川定治正享受着一段难得的、心情舒畅的时光。
他靠在昂贵的意大利真皮座椅上,目光落在面前那杯氤氲着热气的龙井上。茶叶的醇香与书房里旧书和木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他感到安心与满足的气味。
最近,他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就在不久前,家族旁系那几个一直试图挑战他权威、在暗地里给他使绊子的家伙,突然之间就偃旗息鼓了。
他们提出的那些无理要求被主动撤回,策划的几项恶意收购也莫名其妙地中途夭折,甚至有几个跳得最欢的,还因为一些陈年旧账被翻出而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一切都进行得那么顺利,那么诡异。
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替他扫清了这些障碍。
丰川定治并不相信什么神佛庇佑。
他更愿意将这一切,归结于自己长久以来积累的威望和人脉,在某个关键节点上,终于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那些宵小之辈,终究是认清了现实,知难而退了。
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让他非常受用。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棋手,即便有几颗棋子一度脱离了预想的轨迹,但最终,整个棋盘的局势,还是会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笃,笃。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
他的私人秘书推门而入,躬身将一份烫金的请柬,恭敬地放在了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
“会长,关于下周弦卷家的那场晚宴,日程已经为您空出来了。”
秘书的语气一如既往地谨慎小心。
丰川定治“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弦卷家的晚宴,他自然是要去的。那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社交活动,更是东京顶层圈子的一次实力与人脉的展演。作为丰川家的掌舵人,他必须在场。
秘书见他没有别的指示,迟疑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这次晚宴是为了给弦卷家的大小姐——弦卷心小姐庆生。她和祥子小姐的年纪相仿。”
听到“祥子”这个名字,丰川定治端起咖啡杯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秘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他觉得,自己有义务为会长分忧,哪怕是家庭方面的。
“而且,据说那位弦卷大小姐也非常喜欢乐队。祥子小姐她最近不也正在和朋友们一起组乐队吗?我想,她们之间或许能有很多共同的话题。”
秘书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能感觉到办公室里的气压正在缓缓下降。
“所以我在想,要不要借此机会,把祥子小姐接回来,一同出席?这或许也是一个修复您们之间关系的好机会。”
说完这句话,秘书便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丰川定治的表情。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沉默,像是一块冰,让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
修复关系?
丰川定治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自己那个外孙女“搞事情”的能力。那孩子,骨子里就流淌着不安分的、叛逆的血液,像一株带刺的野蔷薇,总想着要挣脱他为她规划好的庭院。
只不过,现在的她,还成不了什么气候。
他将丰川祥子,定义为一个“潜在的麻烦变量”。
目前,这个变量的风险等级很低。
原因无他,因为她手中没有任何可利用的资本。
没有钱,没有人脉,没有影响力。
她所能做的,无非就是和几个不入流的朋友,搞一个过家家似的乐队,在一些小场馆里,进行一些毫无意义的自我满足式表演。
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叫声再怎么聒噪,也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但是,弦卷家的晚宴,不一样。
那不是普通的社交场合。那是整个东京最顶级的资源池,是人脉、资本与权力的狩猎场。
如果让她也参加这场晚宴……
万一,只是万一,她搭上了某条她不该搭上的线,积蓄到了她本不该拥有的力量……
那这只笼中鸟,就可能真的长出能够挣脱束缚的翅膀。
一个拥有了资本和人脉的丰川祥子,其“麻烦”的等级,将呈几何倍数上升。
他好不容易才将这个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排除在自己的核心之外,怎么可能再亲手把她请回来,还给她递上一把能够撬动棋盘的杠杆?
丰川定治摇了摇头,这个动作,彻底否决了秘书的提议。
“这件事情,不用告诉小祥。”
秘书的身体微微一颤,立刻恭敬地垂下头:
“是,我明白了。”
丰川定治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那份烫金的请柬上,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他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对秘书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至于跟她修复关系,等之后再说吧。”
所谓的“之后”,是一个被无限延期的、虚无缥缈的时间点。
秘书躬身退出了办公室,轻轻地带上了门。
房间里,重归寂静。
丰川定治满意地靠回椅背上。
他相信,自己又一次做出了最正确的、最有利于维持现有秩序的决定。
他成功地规避了一个潜在的风险,将那个不安分的变量,继续牢牢地隔离在安全范围之外。
他完全不知道,那个他处心积虑想要隔离在外的“麻烦”,不仅早已知晓了这场晚宴,并且,正准备以一种他绝对无法想象的、更加强势的姿态,踏入那个他自以为能够掌控的舞台。
.....
PS:这一章一万四千字,算是新的一月新的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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