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拾荒杀人鬼
倒不如，将山本隆一这个还算“识大体”的家伙扶上马，送一程，自己稳坐幕后，安安稳稳地收取那份“供奉”，岂不美哉？
如此看来，这山本隆一，倒也算是个看得清形势的聪明人。
与聪明人合作，总是要省心不少的。
九条莲司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脑海中已然开始勾勒起一幅错综复杂的山口组内部势力分布图，以及数条足以让这潭死水彻底沸腾起来的“妙计”。
正当他思索之时，手机屏幕却又突兀地亮了一下。
这一次，发信人，却是那个让他颇感意外的名字——丰川定治。
短信的内容，倒也简单明了。那老狐狸说，想要约“祥子”见上一面，为上次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当面致歉。
九条莲司看着这条短信，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讥诮的冷笑。
这老东西，倒也还算识相。想来是近来被那些个旁系势力折腾得够呛，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个“孙女”，并非如他想象中那般，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了。
只是现在才想起来要“道歉”？未免也太迟了些。
脑海中，丰川祥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慨，几分释然，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幽幽地响起。
“自我记事以来，这还是头一回，见外公主动向人道歉呢。”
九条莲司闻言，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
“哦？是吗？那祥子小姐可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毕竟，这种能让丰川老爷子‘屈尊降贵’的场面，日后，恐怕还多着呢。”
九条莲司指尖轻点，方才将丰川定治那条透着几分“服软”意味的短信从屏幕上划去，尚未来得及品味对方此刻究竟是何等憋屈的心境，掌中的电话便又不安分地震动起来。
这一次，倒不再是那含蓄的短信提示，而是直接的、略显急促的来电铃声。
他瞥了一眼屏幕上那个陌生的号码，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挑。
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声音依旧是那副属于丰川祥子的、清冷而略带几分慵懒的语调：
“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刻意压低了声线的男性声音：
“呵呵，请问是丰川祥子小姐吗？”
九条莲司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那声音似乎因为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而显得有几分按捺不住的兴奋，紧接着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报上了一长串听起来颇为唬人的头衔——丰川集团某某部门理事，某某子公司顾问，某某行业协会名誉会长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末了，那声音才带着一丝自以为是的“亲切”笑意，总结道：
“不过，想来祥子小姐这般身份尊贵的人物，大约是没听说过我这等区区旁支末节的小人物的。鄙人丰川直人，今日冒昧来电，是想和祥子小姐谈一笔‘合作’。”
他刻意在“合作”二字上加重了语气，顿了顿，又补充道：
“祥子小姐只需要知道一点...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那声音里，充满了某种不加掩饰的、自以为是的“同仇敌忾”。
九条莲司听着电话那头那番自说自话的“表白”，心中只觉得一阵好笑。
丰川直人？旁系的人？想拉拢自己，一同对付丰川定治？
只可惜，这丰川家的旁系，比他想象中，还要...无能，且愚蠢。
他们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寻求与“丰川祥子”的合作，这本身便已说明了问题
——这些家伙，恐怕至今都还没弄明白，前阵子丰川集团那场“亏损风波”，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们甚至可能还天真地以为，“丰川祥子”依旧是那个可以被他们轻易拉拢、当作枪使的、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这丰川家的人啊...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傲慢得可笑。
九条莲司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甚至懒得再与电话那头那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多费半句唇舌，直接便按下了挂断键。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忙音，丰川直人那边会是何等错愕与恼怒的表情，他已然能够想象得出来。
不过，那又与他何干呢？
将手机随意地抛在沙发上，九条莲司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那因为接连不断的“骚扰”而略显烦躁的心绪，稍稍平复了几分。
说起来，千早爱音那丫头，当初之所以会那般执着地想要调查“丰川祥子”与“九条莲司”之间的“秘密”，除了她自身那点旺盛的好奇心之外，恐怕也少不了那位...月之森的长崎大小姐，在背后若有若无的“怂恿”吧。
长崎素世...
九条莲司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总是带着温婉笑容，眼神中却又似乎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深沉的少女身影。
他忽然觉得，自己该去处理一下这条颇具“开发潜力”的支线任务了。
不过，此事倒也不急于一时。
具体的行动方案，或许...还得先去找那位千早爱音小姐，了解一下情况。
.......
午后的阳光，透过咖啡店那扇明净的落地玻璃窗，懒洋洋地洒落在原木色的桌面上，将空气中浮动的细小尘埃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后的醇厚香气，混杂着一丝丝甜点特有的、令人愉悦的甜蜜芬芳。
千早爱音推开那扇挂着风铃的玻璃门时，心中依旧揣着忐忑。
她今日依旧是那身羽丘的校服，只是身后背着一个略显沉重的吉他包，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微微有些凌乱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显然是刚结束了乐队的排练，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当她的目光触及到窗边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穿着简约的白色亚麻衬衫，蓝色双马尾随意地搭在肩上，正安静地翻阅着一本杂志的“丰川祥子”时，那份莫名的紧张与不安，却又像是被阳光驱散的薄雾一般，悄然消散了许多。
“小祥！”
她快步走上前，脸上努力绽放出一个灿烂的、能看到小虎牙的笑容，只是那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还是泄露了她方才一路小跑的匆忙。
九条莲司闻声抬起头，合上手中的杂志，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浅笑：
“爱音，你来了。”
他的目光，在少女那略显凌乱的发梢和身后那显眼的吉他包上停留了片刻，语气随意地说道：
“看样子，是刚结束排练？”
“嗯嗯！”
千早爱音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将吉他包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地拨了拨额前的碎发：
“乐队最近在准备一场小型的Live，所以练习得比较勤快一些。看到小祥的短信，我就立刻跑过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着这家咖啡店的装潢。
嘿嘿，这家店...她记得，自己之前好像在Line上跟小祥提起过，说这家的松饼看起来特别诱人，一直想找机会来尝尝呢。
没想到，小祥竟然真的记得，还特意把见面的地点选在了这里。
呜呜，小祥，她真好！
千早爱音心中那点小小的窃喜，自然是瞒不过九条莲司眼睛。
他当然是“特意”选择这家店的。
这种无需耗费任何真金白银，仅仅凭借着对他人喜好的精准把握，便能轻易博取好感的手段，早已如同呼吸一般，融入了他的本能。
在他看来，人与人之间的“好感”，很多时候，便如同那商场上的筹码，运用得当，便能在利益交换的牌桌上，为自己争取到远超其本身价值的丰厚回报。这等无本万利的“买卖”，他何乐而不为呢？
“乐队的事情，最近还顺利吗？”
九条莲司一边示意侍者过来点单，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
果然，一提到乐队，千早爱音那双灰色的眼眸，瞬间便亮了起来，仿佛被打开了某个神秘的开关，话匣子也随之滔滔不绝地打了开来。
她从乐队最近排练的新曲，说到成员之间发生的各种趣事，又说到为了准备Live而遇到的种种困难与挑战。
起初，她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小女孩特有的、那种略带炫耀的兴奋，但渐渐地，那份兴奋之中，便不自觉地掺杂进了疲惫与迷茫。
九条莲司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附和几句，或者提出一两个引导性的问题。
他知道，千早爱音最初加入乐队，多半是出于一种想要在人群中脱颖而出，想要成为众人瞩目焦点的“虚荣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最初那份新鲜感渐渐褪去，当乐队的责任与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时，那份单纯的“虚荣”，便也不得不开始向着更为沉重的“责任感”转变。
只是，这种转变，对于一个习惯了活在“聚光灯”下的少女而言，显然并非易事。
她投入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却发现，现实与她最初的预期，似乎渐行渐远。生活中的许多既定安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乐队人生”彻底打乱。
放弃吗？
她又舍不得那些已经付出的努力，舍不得那些在舞台上享受欢呼与掌声的片刻荣光，舍不得与乐队成员间建立的羁绊。
继续吗？
她又觉得有些力不从心，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这种进退两难的苦恼，对于一个尚未完全成熟的少女而言，无疑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咖啡的香气与松饼的甜腻在空气中交织，气氛倒也还算轻松。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话题渐渐地，便引到了长崎素世的身上。
说起来，自从上次在“顽固老爹”拉面店那番近乎“摊牌”的对话之后，九条莲司与千早爱音之间，便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有些事情，不必说得太明白，彼此心里有数便好。
因此，当九条莲司状似随意地问起“说起来，长崎同学最近...好像对我的事情，也挺关心的？”时，千早爱音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便将自己和长崎素世之前那些个“不成熟的猜测”，竹筒倒豆子一般，全盘托了出来。
“其实...其实我和Soyorin之前...一直怀疑...Ave Mujica的幕后，可能心怀鬼胎的人！”
千早爱音压低了声音，眼神中带着几分小孩子告密时的神秘与紧张：
“我们觉得那个人掌控了整个Ave Mujica，而小祥你...你可能一直在和那个坏人作斗争！我们之前怀疑的，小祥你正在抗争的那个‘黑暗’就是...就是那个叫做‘九条莲司’的家伙！”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九条莲司脸上的表情，生怕自己这番“大胆的猜测”会触怒对方。
“不过后来我们查到那个九条莲司，好像不久前，被车撞成了植物人，所以我们又觉得，这个猜测可能不太对，然后才想着，是不是应该从喵梦那边再找找别的线索...”
千早爱音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并没有说跟喵梦的“猜测”。
她偷偷瞟了一眼对面的“丰川祥子”，见对方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这番“异想天开”的言论而生气的样子，心中才稍稍松了口气。
九条莲司听着千早爱音这番带着几分稚气，却又逻辑清晰的“推理”，心中只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哦？是吗？”
他端起面前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问道：
“那...关于这些猜测，你都...告诉长崎同学了？”
千早爱音闻言，心中猛地“咯噔”一下！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丰川祥子”那双眼眸，一种莫名的心虚感，瞬间涌上了心头。
这让她瞬间有些慌了手脚。她连忙举起双手，像是要发誓一般，急急地辩解道：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跟Soyorin说！绝对没有！关于...关于小祥你...你真实身份的那些猜测...我...我一个字都没跟她说！真的！”
她越说越急，脸颊也因为紧张而涨得通红，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九条莲司看着少女这副惊慌失措、却又漏洞百出的反应，心中暗自发笑，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温和理解的神情。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千早爱音放在桌面上的手背，柔声安慰道：
“不必这么紧张。我们不是早就已经约定好了吗？”
说完，他还俏皮地对着千早爱音眨了眨眼睛。
那双清澈的金色眼眸里，盛满了令人安心的笑意。
千早爱音看着他这副模样，听着他那带着几分戏谑的安抚，心中的那份紧张与慌乱，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是啊...约定...
她想起了上次，和小祥一起放风筝时，对方那番关于“标签”的开导，以及...那个心照不宣的、“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约定。
有些东西，一旦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被捅破，就...再也回不去了。
九条莲司显然深谙此道。
所以，他从不试图将话说得太明白，也从不试图去逼迫千早爱音承认什么。
他只是用一种...隐晦的方式，引导着她，让她自己去“选择”相信，让她自己去“维持”这份微妙的平衡。
千早爱音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心中的那份忐忑与不安，似乎也随着方才那一番小小的“风波”，而烟消云散了。
然而，就在这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融洽之际，九条莲司的目光，却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微微一凝。
他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收敛了几分。
他缓缓地站起身，目光落在千早爱音身旁那个略显陈旧的吉他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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