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拾荒杀人鬼
她记得自己是如何机械地抱起贝斯,弹奏了一首又一首的曲子。
没有主唱,没有吉他,没有鼓点,只有贝斯孤独的低鸣,如同她内心的呜咽。
每一个音符都在空荡的舞台上回响,然后消散在嘈杂的人声中。
台下的交头接耳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这也太业余了吧?”
“其他人呢?”
“浪费时间。”
那晚的表演在痛苦的四十分钟后终于结束,海铃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保持着平静的表情走下舞台,如何穿过嘲笑与窃窃私语的人群,如何走进卫生间的隔间,然后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无声地流泪,直到眼泪枯竭。
那一天,某种东西在八幡海铃心中永远地改变了。信任,这个看似简单的词汇,在她的字典里被涂抹得面目全非。
自那以后,八幡海铃重新定义了自己——一个旁观者,一个清醒的局外人。
她成了乐队中的“雇佣兵”,带着贝斯从一个舞台走向另一个舞台,从不投入感情,从不期待永恒。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她参与了三十余支乐队的演出,却从未真正“加入”任何一支。
她会在排练时提供专业的建议,会在演出时展现出色的技巧,但她与她们如同隔着一层玻璃——看得见外界,却不再与之相融。
直到Ave mujica的出现。
回忆起这个名字,八幡海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音符如碎片般在排练室内迸溅,八幡海铃的指尖在贝斯琴弦上灵活地滑动,低沉的音色如同她内心深处的暗流,涌动着无人察觉的波澜。
“disruption”——这个她兼职的地下乐队名字本身就寓意着“分裂“与“干扰“,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她当下分裂的心境。
排练室的灯光昏暗,只有音箱上的红色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如同警示般提醒着什么。
“海铃?”乐队主唱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走神了?”
八幡海铃轻轻摇头,黑色的长发微微晃动:“抱歉,我在想些事情。”
“没关系。”
主唱露出理解的微笑,“要不要休息一下?”
排练暂停,其他成员纷纷放下乐器,休息角落里响起了轻松的交谈声和开瓶声。
八幡海铃坐在角落的折叠椅上,指尖无意识地在贝斯琴弦上轻轻拨动,发出细微的音符。
不知为何,一个念头突然浮现在脑海,几乎是鬼使神差般,她开口了:
“你们觉得...我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她自己都愣住了。
为什么要问这个?为什么是现在?
排练室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转向她,脸上带着不同程度的惊讶。
那个跟她交谈的主唱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放下手中的水瓶,红发在肩头跳跃,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
“放心吧,海铃,你是最值得信任的。”
她笑着说,语气轻松却又笃定,调侃道:“就连鼓手即兴你也能跟得上。“
坐在鼓组后方的鼓手立即抗议,手中的鼓棒指向主唱:
“主唱瞎搞你也能跟得上,只有海铃你一个。”
排练室内响起一阵笑声,气氛一时间轻松了不少。
没有得到答案。
或者说,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值得信任的人...
他们所说的“信任“,仅限于演奏技巧的默契与配合。
而真正的信任,那种将心交付他人的勇气,那种无需防备的坦诚,那种即使面对分歧也能坦然面对的关系...
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遥香的话语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内心深处尘封已久的思绪。八幡海铃终于明白了自己内心的答案——她想要成为更多。
不仅仅是一个完美的演奏者,一个沉默的雇佣兵,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她想要参与,想要融入,想要成为那个整体的一部分。
Ave mujica,从一开始就与其他乐队不同。
它不是一个随意组合的临时团队,不是一群仅仅为了演出而聚在一起的陌生人。
Ave mujica有着明确的目标——走向商业舞台,获得更广阔的认可与关注。
这与她曾经的梦想如此相似,以至于唤醒了那个被她深埋已久的少女。
尤其是近期丰川祥子的表现,那种强大的掌控力,精准的规划,高效的执行...尽管方式有所不同,但这正是她曾经渴望实现的蓝图。
这让她开始相信,Ave mujica真的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这也是她在采访中主动发声的原因。
不再是旁观者,不再是沉默的执行者,而是一个有着自己声音的参与者。
然而,她忽略了一个关键点——由于长期的“旁观”状态,她从未真正融入Ave mujica的核心。
在她的潜意识中,丰川祥子、若叶睦、佑天寺若麦和三角初华已经形成了一个“整体”,而她仅仅是一个外来者,一个可替代的存在。
就像是当年背叛她的乐队那样——另外四人是一个整体,而她永远是那个被排除在外的人。
恐惧与渴望在心中交织,形成了一个悖论:
她渴望融入这个整体,却又害怕再次被排除;她期望Ave mujica能够成功,却又担心自己会在成功后被抛弃。
于是,她犯了与当年的自己同样的错误——试图通过控制来确保自己的位置。
只不过这次,她不再追求明面上的领导权,而是选择了一种更为隐蔽的方式——成为幕后的影响者,权臣般的存在。
“如果我能掌握乐队的走向。”她对自己说,“就不会再被抛弃了。”
掌控欲与恐惧交织,让她在采访中做出了那个决定性的举动——公开宣布乐队的未来方向,挑战九条莲司的领导权。
这不仅仅是对权力的争夺,更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一种对过去伤痛的反抗。
只有这样,Ave mujica才能真正走向成功,
她不断说服自己。
只有掌控它,才能不被它背叛。“
在内心最深处,八幡海铃希望Ave mujica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哪怕这意味着她必须再次成为那个被队友们称为“控制狂”的存在,哪怕这意味着她可能会伤害到其他人...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了自己的完美主义,而是为了保护自己免于再次经历那种深入骨髓的背叛与孤独。
八幡海铃抬起头,调整了贝斯的位置,指尖再次落在琴弦上。
音乐再次在排练室内响起,而她的灵魂却仿佛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沉浸在眼前的旋律中,一半游荡在未知的未来里。
八幡海铃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浸在低音的海洋中。在那深邃的海底,隐藏着她最深的恐惧,也闪烁着她最真的渴望。
Ave mujica会一直持续下去,她如此坚信。
而这一次,她将确保自己也是其中的一部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
佑天寺若麦坐在窗边的飘窗上,抱着膝盖,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犹豫不决。
夜色已深,东京的灯火如星河般在窗外闪烁,映在她紫色的短发上。
她的房间里挂满了曾经的“喵梦”时期的周边,各种荧光色的装饰品,粉色的填充玩具,以及墙上那张已经失去意义的人气排行榜海报。
明明只是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
现在回忆起来却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一样。
手指轻轻颤抖着,佑天寺若麦终于敲下了一行文字:
「小祥...关于我们之前讨论的事情,还算数吗?」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屏住了呼吸。
几乎是立刻,她就后悔了——这条消息是否太过直接?会不会惹恼丰川祥子?
自从上次被“警告”之后,她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再次触怒那个性情变得捉摸不定的蓝发少女。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佑天寺若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肩膀。
“她可能在忙...”
佑天寺若麦喃喃自语,为自己找着借口。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条新消息。
佑天寺若麦的心跳骤然加速,迫不及待地点开消息。
「当然,我从不食言。」
简短的回复却让佑天寺若麦如释重负,她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些。
但很快,第二条消息紧随而至:
「巡演最后一站,大阪站的演出结束后,你可以摘下面具。但前提是——你的表现必须完美无缺。」
见到这条消息,佑天寺若麦的双眼因兴奋而闪闪发光。她迅速回复:
「谢谢小祥!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认真准备,把每个细节都做到最好!」
很快,对方又发来一条新的消息
「适当的时候,我会向其他成员宣布这个决定。」
「明白!」
佑天寺若麦立刻回复,眼神中满是雀跃: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窗外,东京的夜景灯火辉煌,高楼的轮廓在暗色的天幕中清晰可见。
佑天寺若麦裸着足,起身走向电脑桌,手指轻轻划过显示器的边缘,屏幕上显示着她被封禁的PosTube账号页面——那个曾经拥有近四十万粉丝的“喵姆亲”主页,如今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红色警告。
“快了...”
她对着屏幕喃喃自语:
“只需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好。”
佑天寺若麦点开文件夹,其中存着一个txt的文档。
这是她为“复出”精心准备的计划。
密密麻麻的内容映入眼帘——视频主题列表,合作品牌构想,甚至是复出后第一条视频的分镜头脚本。
然而,当她正准备继续完善这些计划时,八幡海玲那天说的话忽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Ave mujica的人气正在迅速攀升,横滨站的成功证明了这一点。而随着巡演的推进,这种热度只会继续增长。一旦揭开面具,她将同时拥有两种身份——网络红人“喵姆亲”和神秘乐队Ave mujica的鼓手“Amoris”。
这种双重身份带来的不仅仅是流量,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价值提升。
她可以成为连接两个世界的桥梁——将Ave mujica的神秘气质带入美妆领域,同时将自己的时尚影响力延伸到音乐圈。
代言、综艺、访谈、甚至是自己的个人品牌...可能性是无限的。
“为什么仅仅满足于回到原点呢?“
她轻声问自己,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笔记本的封面。
佑天寺若麦慢慢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东京璀璨的夜景,城市的灯光在她的眼中化作无数闪烁的可能性。
小祥说会让她在最后一站揭面...但为什么止步于此?
这样的念头一旦生根,便如野草般迅速生长,蔓延至她思想的每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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