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给我一杯可乐
……
水谷诚望着前方的僧人,此刻竟也有种好似穿越时空的光怪陆离之感。
但伴随着对方朝他微微颔首,那双平和的眸子迅速令他冷静下来。
眼前这位僧人,自称“芦洲”,其法号“芦洲渡雁”。
水谷诚认真观察着芦洲渡雁,这位老僧人的面貌跟他在古椿记忆中所见的九百年前的僧人一模一样,岁月不曾在其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但贫僧只是一段执念。”
他朝水谷诚温和道。
“……执念?”
“数百年间所残存的意志,说是执念也最为妥当。”
他说道。
水谷诚点头,眼前的老僧却是微微一笑,那微弱的佛光普照过来,将他覆盖在内。
霎时间,周遭的一切都好像安静了下来。水谷诚诧异往四周观察,却惊愕地发觉空气都停止了流动,连带着他的肉身中不堪重负的心脏,也停止了跳跃。
只剩下意识还在活跃。
不单单是他,千鸟,佳子,两位式神的灵也从静止中挣脱出来,一同笼罩在这佛光之下,步入这意识层面的交汇之中。
“在这里,小施主就可以不必那么急切了。”
很显然,这是芦洲渡雁的手笔。
这一刻,水谷诚能感受到外界的时间仍然在缓慢地流逝,他本以为完全静止的心脏,其实也在缓慢地跳动……但这种缓慢是真正的缓慢,那种本该一秒钟就过去的细微举动被无限拉长,好像是百倍千倍地延伸。
这就是“心灵”,类似于“心灵空间”的地方。
水谷诚定了定神,倒也开门见山道:“我想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走向了芦洲渡雁,却发现自己就好像灵体一样,从肉身中走了出来,他索性就在芦洲渡雁面前盘腿坐下,跟这位老僧面对面地交谈。
他要问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大祸津日神,祂的孵化正式开始了。”
“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水谷诚显得有些迟疑。
“是因为我吗?”
“跟小施主的行为无关……与其说是‘突然’,倒不如说是‘终于’,是时隔三年,伴随着神魂的清醒,那位女神所残留的封印之力逐渐衰弱,当初那侥幸苟活的式神也在今晚打通了罅隙与现世的隔阂。”
“于是,这个本该在三年前就出现的‘日蚀’仪式,终于再次启动了。”
“终于”。
今晚所发生的一切,跟水古城的行为并无关系。
无论他今晚有没有在罅隙,影女都会打通前往罅隙的门户,而矢岛津也一定会跟影女沟通,这个仪式仍然会启动,而影女也会在水谷诚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遵从矢岛津的意志,杀到水谷诚面前。
他,没有不死人祖传手贱破坏封印的环节,并不存在“拖延几天”的选项。
这罅隙最后也是最大的BOSS,在三年前心理阴影的驱使下,为了摒弃一切意外,在苏醒之后,判断近乎万无一失,就悍然进入了最后的剧情CG。
在芦洲渡雁的解释下,水谷诚终于理解了今晚之事。
他本来还在循序渐进地探索罅隙,结果现世的影女推动了最后的剧情。
“照这么说,是矢岛津复活了。”
“他正在跟神躯融合。”
“神躯,日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就是百年前的故事了。”
芦洲渡雁的视线越过了少年的肩膀,落在了他的身后,好像是透过他的身影,看见了什么事物。
“阿弥陀佛。”
他低声颂道。
水谷诚也终于得以理解,百年前在私立柊丘学院所发生的最后的恩怨。
也就是,学生会最后的那段故事了。
矢岛津占据了柊原宗一郎的肉身,并以学生会作为祭品,打算再次将鵺复活,并且展开“日蚀”仪式。
“九百年前,柊原家的先祖以42名孩童的怨恨与执念,糅杂灵脉之力,创造出了为祸一方的鵺,他们本想驱使鵺兽征战四方,却不料被鵺所反噬,整个家族被杀到只剩下一个年幼的孩童。”
“那鵺兽最终被我们所镇杀,其怨灵也在八百年的传承与赎罪中往生极乐。”
而矢岛家的家主,矢岛津,他则是看上了鵺那“灾祸之兽”的性质。
他要复活鵺。
阴阳师的仪式与阵法,同样有着“象征意义”的需求在内,就像西洋魔术那般,总归是得要素齐全才能达成目的……而这42个亡魂的怨恨所成的妖怪,自然就该用42个特殊的亡魂来重新塑造。
学生会,就是他选中的祭品。
在百年前,当柊原宗一郎的肉身被矢岛津所夺走,就已经无人能够遏制矢岛津了,他借助在夜灯市的影响力直接开办了学校,在学校里肆意妄为地执行着他的一切想法,直到一切准备就绪,那一届的学生会成了牺牲品。
如果不是柊原宗一郎的灵魂在灵脉的震颤中苏醒,将镇纸交予了小泉花子,并跟着阿鵺撞向了私立柊丘学院,为那可怜的少女开辟最后的道路,那这件事在百年前就该落幕了。
是小泉花子手持镇纸的出现,以及小泉花子在那起事件中成为了“不该死去的第43名死者”,整个仪式功亏一篑。
那时,矢岛家的仪式甚至都不叫“日蚀”,也不需要日蚀来陪衬。
他们要做的,就是一鼓作气推动鵺化身为半成品的神之卵,再由矢岛津入主神之卵,与混沌状态的神魂合二为一,成为神明的幼体,直接由他亲自将灾祸陷于夜灯市,以完成“大祸津日神”这个神名最后的传说。
传说,事迹,仪式。
将该对应的传说与性质对应上去,最终披上神明的“神名”,让自身成为穷凶极恶的灾厄之神。
在芦洲渡雁的时代,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修行法门。
“这是不可能成功的。”
按老和尚的理解,这套修行法门又如何能成功?
无数野心家都曾绞尽脑汁地思考过——如果披上妖怪的传说便有概率成为半妖,那披上神明的“神名”,岂不是就能成为永生不死的神明?如果这件事真的做得到,那这个世界早该乱套了。
但矢岛津成功了。
他走的路子与其说是成为神明,倒不如是在极端苛刻的条件下夺舍神明……可以预见这其中肯定还有不少猫腻,至少矢岛津敢如此奋力一搏,就一定有其成功的可能性,但这些内幕就已经不是芦洲渡雁所能了解的了。
他所能看到的,仅仅是故事的过程。
那仪式算是成功了。
鵺的存在,已经被烙印上了“大祸津日神”的神性,它已经成为了神之卵,且那混沌的神魂也在其肉身中孕育着,它就是最佳的神之卵。
但那仪式也算是失败了。
镇纸的镇压,灵脉的暴动,第43位死者的出现,使得仪式大幅度错乱,使得本该凝聚成型的神之卵险些崩溃,连带着矢岛津一同元气大伤,这才有了后续策划火灾,将即将溃散的神之卵转入罅隙重新培养的计划。
在矢岛津的暴怒之下,佐藤绫子被剪去声带,沉进了湖底。小泉花子的灵魂被拘留住,困在尸骸中被蹂躏至一年后,伴随着火灾的焚毁才一并坠入罅隙,成为了构成罅隙的重要执念。
“这就是罅隙的由来。”
“由执念所成的异空间,这里的源头就是当年鵺溃散的肉身,也就是还没能孵化的神之卵……那肉身一直深埋在罅隙的大地之下,在这处无人问津之地,寻求神躯的重新塑造。”
“这一等,就是来到了百年后。”
“百年间,罅隙发生了影响不到的变化。”
“大祸津日神的神躯,神魂,如今彻底分离了。”
神躯便是神之卵。
而神魂……本该由42个死者的亡魂来构成,但那些死者的灵魂却抗争到了最后,宁愿化作粉碎,也不愿成为神魂的基石。
他们已经消失了。
只剩下最原始的执念。
那恐怖的执念与憎恨,令矢岛津都误认为其灵魂尚在,唯有等罅隙彻底构建完成,那批由执念所成的怨恨,在执念构成的罅隙中无限放大,属于神魂的那一环节就陷入了崩溃。
连灵魂的基石都没有,又如何成为神魂?
这就相当于构成大祸津日神的基石已经彻底崩溃,那些执念反而裹挟着反抗的意志,盘踞在了濒临粉碎的镇纸的边上,在这处罅隙之中形成了与神之卵遥遥对立的第二股力量……也就是令矢岛津都感到棘手的咒死之地。
那咒死的力量,是真正源于“大祸津日神”的力量。
这跟雪花球那种能消弭的咒死之力,都不是同种力量。
“那神魂的环节呢?矢岛津肯定也进行了补救……他究竟做了什么?”
水谷诚说着,好像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曾经受困于罅隙的千鸟,也在静静听着。
这片大地上,连绵了九百年的因果与恩怨,最终塑造出了跨度极长的故事,其中老妖怪们接连登场……连她这百年前诞生的妖刀姬,在这群老东西面前都显得像个乖巧小孩。
芦洲渡雁低声道:“小施主,你已经猜到了吧……没错啊,既然旧的神魂已经崩溃,且裹挟着原先神明的力量出逃,那为了神之卵的完整性,自然是迫切得孕育一个新的神魂。”
“那就是神之卵的灵魂。”
鵺的诞生,是有其意识的。
就像九百年前肆虐的鵺,它的意识就不属于42个亡灵,而是怨恨所成的憎恨着整个世界的崭新的灵魂。
既然旧有的神魂已经溃散,那就只能就地取材,以神之卵的残躯,重新孵化出一个最契合神之卵的神魂。
“而那神魂生来就是残缺不堪的,属于神魂的力量基本都被执念们所卷走,只剩下神躯的力量……但矢岛津又不可能让祂染指这份神躯的力量。”
神之卵,其孵化出的神魂,也就是真正的“大祸津日神”的神魂。
祂以鵺的形态为基石孵化出来,所有的力量都被执念所卷走,甚至由于执念那边神魂力量的存在,这个从神之卵中孵化出的混沌意识,都只能算是半个神魂,无法完整,连自我意识都诞生不出来。
这个混沌的神魂,在罅隙吸收了不知多久的憎恨与污秽,终于爬到了强上位的水准。
直到三年前,祂被摘离出去,化作面具的形态附着于死去的少女的身上,借由少女的人生与记忆,才塑造出了真正的“自我”。
祂有了个名字,就叫“矢岛真衣”。
一个新生的意识,一个残缺不堪的神的灵魂。
一个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沦为祭品的悲哀的神。
三年前,策划了近百年的“日蚀”仪式,就是对原初仪式的补救。
培养新的神魂,孵化神之卵,塑造灾祸的仪式,推动矢岛津舍弃凡人之身,登临神明的领域。
但伴随着一尊女神踏足此处,连补救的仪式都被打了个血崩。
“往后之事,小施主你应该都了解了。”
水谷诚沉默了许久,微微颔首。
在这场时间流逝极为缓慢的心灵对话中,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搞懂了接下来的方向。
那么,事到如今,身为神魂的矢岛真衣呢?
芦洲渡雁微微仰起脸,相隔大地,望着那樱花树的方向:“在神之卵的地方吧。”
“我要阻止这一切。”
没有任何的迟疑。
水谷诚目光炯炯地望向了芦洲渡雁,【沸血秘药】的效力结束,却并不影响他那沸腾的意志。
他本来就没有退路,如今前面又有人为他铺路,又有人等他去拯救……他怎么能因为畏惧而停在这里?
有个恋爱脑的蠢货,曾经跟他说过骑士与公主这种幼稚到没边的话题。
她就像是个新生的婴孩,将所能想象到的一切美好的故事都往身上贴,好像贴的够多,就能跟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获得令人羡慕的幸福。
蠢,太蠢了。
他深吸一口气,捏紧了胸前的胸章轻声问道:
“这个胸章……那他们呢?那承载了神魂力量的执念呢?”
那无死无生的咒死之地……他隐隐约约捕捉到了某个信息,某条能让他成为“骑士”的路。
“他们在向你请求。”
“请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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