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鸾
此刻。
白鸢走到桌前,先是朝着那块牌位欠了欠身,然后就拂开石台上面的灰尘,露出底下残缺的阵纹。
接着,她就用指甲挑着一滴鲜血,悬在阵纹上方,再轻轻一翻,将其滴落。
这是姜娆的血。
以她先前和姜娆几次接触的经历,想要从后者身上采点血样,并不困难。而有了这些姜家嫡系子嗣的鲜血,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激活这道阵纹,让姜太虚的神魂出来见面。
理论上,如果精血再多一点,白鸢甚至可以开启这姜家祖宅地面上隐藏的阵法,使得通往姜家地宫的青铜门显现出来。不过那样做的话,幽火谛听不可能坐视不管,而现在,它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嘭——!
随着血液渗入石板,桌台两侧的两盏铜灯突然爆燃,火舌在半空中交织成姜氏的族徽。
而后,石台上放置着的那面金光镜,就开始波动了起来,镜面上浮出了一副副模糊的影像,接着就有一团幽影从中浮现出来,投射到石桌前,化作一个相貌威严、身上穿着暗黄色衣袍的中年男人形象。
他先是不露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四周,然后就用一副疑惑中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低头看向白鸢:“你……不是姜家的子嗣。你是什么人?”
——之所以低头,是因为姜太虚的个头跟白鸢相差委实有点大,一个接近一米九的样子,另一个则是不到一米五的萝莉形态,差了两个头都多,所以只能用这种姿态和彼此说话。
“呵。”
白鸢仰起头,露出一抹恬淡的微笑:“姜家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在下就再介绍一次吧。我是白鸢,也是姜娆的师尊。”
“嗯?”
姜太虚微微蹙眉。
此刻的他,只是姜太虚的一缕残魂,并且还是二十多年前、姜家未曾覆灭时留下来的神魂,脑海中并没有本体之后的记忆,和幽火谛听的状态差不多。不过,自家女儿的名字,他还是知道的。再加上当年从天机阁口中得知的预言……
所以很快,姜太虚就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一时间还不敢肯定:“你说的‘姜娆’,是……”
“不错,正是家主的女儿。她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
第132章 白鸢的记忆
“……二十七?”
听到白鸢的话时,姜太虚明显错愕了一下。
他来到这块姜家祖地的时间,大约是二十一年前。也就是姜家覆灭的前一年。
彼时的姜娆,还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
其弟姜承也一样。
——按照《问仙》资料片里提到的设定,这两位其实是一对龙凤胎,只不过姜娆出来的时间比后者早了几分钟,所以才当了姐姐。
——对于修行者,尤其是姜太虚这种成名已久、年龄超过400岁的老一辈化神境来说,能生下一对龙凤胎,是绝对意义上的小概率事件。
另外,虽然姜太虚在安置【大衍五行轮】时就已经对灭族一事有所预感,但无论是他本人的预感,还是天机阁所做的预言,都只精确到“姜家可能会在近期遭遇一场劫难”。却不知道这场“劫难”是从何而来、又是因何而起、甚至都不确定是人祸还是天灾……
自然也就没有办法提前应对。
而与姜家有旧的人,也没办法提前过去帮忙。毕竟他们各自也都有自己的事情,总不能一直待在姜家族地等着敌人来袭。
“这么说……姜家果然还是覆灭了吗?”
姜太虚隐约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并没有直接问出来,而是将视线再次投到白鸢身上,打量了她几眼,沉声道:“你刚才说……‘再介绍一次’?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我先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可是,我从未听说过‘白鸢’这个名字。”
“而且你的模样,分明只是一个稚童,修为也不过金丹九品,如何会成为娆儿的师尊?”
“除非……你所修炼的功法,具有返老还童的能力?”
作为姜家的最后一任家主,生前曾经修炼到化神五品的强者,姜太虚自然也不是三言两句就能哄骗了的简单货色。
虽然这里的“姜太虚”,并非本体,但因为他留下神念的时间,与姜家覆灭的时间相差不远,所以两者的见闻也差不太多。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从未见过“白鸢”这个人。
反倒是有个魔道的后起之秀,他倒是听过一两次。而那人修炼的,就是一门能够返老还童、逆转生死的功法,并且名字里恰好也有一个“鸢”字——
“三十年前……哦,对你们外界之人来说,应该是五十年前了,修行界曾经出现过一名魔道高手,‘血炼上人’。此人行事张狂,手段狠辣,一度在修行界掀起了腥风血雨,令不少正宗宗门束手无策,却最终被其弟子设计杀死,成为修行界的一桩奇谈。”
姜太虚这么说着,目光定定地看着白鸢的表情,缓缓道:“你和那个弑师证道的魔道女修,名字如此相似,难道……”
“不错,我就是您说的那个魔修。”
白鸢很干脆的承认了。
毕竟这种事情瞒着也没什么意义,等姜娆一来,一切就都一清二楚。而且按照她的“洗白计划”,这一点是必须要让姜太虚知道的,哪怕会引起后者的警惕。
就在姜太虚双眸一眯,面露警惕的时候。
白鸢再次开口,神情依旧平静:“我原以为,姜家主应该早就知晓此事,看来还是在下的身份过于低微,不足以让家主记住……其实我和姜家的渊源,不只是最近这二十年间的事情,可能还要追溯到更早以前。”
“这些情况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而且口说无凭,那就请家主亲自来看一看我的记忆吧。或许等看完后,您就知道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还有,这二十年来娆儿所经历的一切,也都在这份记忆之中。”
“您应该也很想看看自己的女儿,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吧?”
说着,白鸢抬起双指,在眉心轻轻一点,然后指尖凝着一抹星芒,探向姜太虚。
“?”
姜太虚明显愣了一下。
毕竟,像这种主动开放识海给对方观看记忆的举动,在修士之间并不多见。因为这对共享者本人来说非常凶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影响神魂。除非是彼此高度信任,否则一般人绝不会那么做。
尤其还是对于习惯了尔虞我诈的魔修而言。
有那么几秒钟,姜太虚甚至怀疑白鸢是在使诈,想要趁着共享记忆的机会,反过来吞噬他留下的这段神魂。
不过要是那样的话……
地底下的那一位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吧?
“姜家主不必多虑。”
“我在过来时,就已经见到了幽火谛听前辈,是经过它的允许,才来到这里与您相见的。而且,与我同行之人中,还有一位姬家的返虚境前辈。就算姜家主信不过作为魔修的我,也总能信得过姬家之人吧?”
白鸢仰着头,说的一脸真诚。
听到她的话,姜太虚沉默了片刻后,似乎是用神魂感知了一下——以他现在这一缕神魂的状态,想要跟人动手可能有点难,真打起来大概率只能发挥出化神一二品甚至元婴境的水平,但是在感知这一块,还是保持着和本体接近的水准的。
嗯……确实有两个气息坐在村庄外侧的位置。
其中一个是幽火谛听的气息,这个算是熟人了;另外一个不认识,但的确是返虚境。
姬家的返虚境……
难道是家主姬太魅亲至?
还是某位隐世多年的姬家长老,在时隔多年后出山了?
不过姬家之人,为什么会和“血鸢”混在一起,难道在自己死去的这二十多年间,修行界的格局已经有了一些出乎意料的变化?
姜太虚心思浮动,终于抬起手来,与白鸢指尖相触。
刹那间。
两人的识海内都掀起了滔天巨浪,一幅幅记忆碎片有如漫天流星般接连划过,再编织连缀着,形成了一段段连续的画面——
……
第一幕画面,是在一处阴气森森的山谷内。
行事张狂的魔头“血炼上人”遭遇仇家围猎,以重伤之躯逃回自己的洞府内,决定将座下的数十名弟子,全部炼制成人丹,然后服用下去,来快速恢复损失的元气。
这种“人丹”之法,本是“血炼”的拿手好戏。他能以中等偏上的资质,在短短数十年间成长到元婴九品、接近化神的程度,原因就是因为吃了三四百颗“人丹”。每一颗丹药背后,都是一个修行种子的性命。
然而这一次,“血炼”却一时疏忽,被自家弟子中的一名红衣少女暗算,反而被其封入丹炉,炼成了一颗黑色的“融心丹”。
之后,红衣少女吞下丹药,只身远走,留下了血流成河的宗门,和“弑师证道”的恶名。
……
第二幕画面,是位于云鹤洲的西惶古镇。
已经从少女变成了御姐形态的红衣女子,因为斩杀了血源宗长老的独子,被血源宗派出大批修士追猎,一路逃亡八百里,沿途战斗十几次,双方各有损伤。也造成了不少凡俗之人遭受无妄之灾。
就在红衣女子即将力竭被擒之时,一道身着黄衣的身影从天而降,顺手拍死了几个领头的血源宗元婴长老,又将剩余魔修杀了大半。只有少数人见机不对,脚底抹油溜掉,才没有全军覆没。
那人本来也觉察到了红衣女子身上的魔气,却因对方已经气息奄奄,决定不再浪费力气出手,任其自生自灭。
当他准备御剑离开后。
红衣女子从一片血泊中勉强地爬起身来,露出了一张苍白却倔强的面容:“在下白鸢……今日不杀之恩,来日必将回报。”
“……哼。”
姜太虚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
对他而言,这种来自魔修的感谢,根本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何况看对方那受伤颇重的样子,能活过今晚都只能说是命大。
……
在看到这里的时候,姜太虚隐隐觉得有点违和,却又似曾相识。
还没等他深究下去,画面已经继续向下流转——
……
第三幕画面,是二十年前的苍梧县。
漆黑的雨夜,孤寂的死城,染血的青石板路……
年幼的姜娆被两个申屠族人追着,一路仓惶逃窜,眼看着就要落入敌手。
却又是那道熟悉的红衣身影,从歪歪斜斜的楼阁阴暗处掠出,一招“澄明剑意”加持的剑术击退了元婴九品的申屠寂血,然后就抱着姜娆,一路狂奔。中途又停下来缠斗了几次,却硬是在两个实力不下自己的对手之间,杀出了一条血路,逃入钟楼。
……
第四幕……
就已是幽暗的隐月宗地宫内。
还是那名红衣女子,以严苛到近乎残酷的态度,对女童展开了日复一日的训练。
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这位姜家余孤读书识字、习练剑术、处理宗门事务、以卧底的身份游走于各大宗门……逐渐褪去了最初的稚嫩,变得坚强、果断、一双冷冽而又深沉的眸子里,燃烧着名为仇恨的火焰。
——那仇恨,既是对覆灭了自己家族的贼寇,也是对眼前苛待、利用自己的仇人。
画面继续切换。
这时候再出现的,就是白鸢取代了前身以后的事情了:
有无念地宫内,那烈火焚天般的从天而降。
有栖霞镇内,白鸢假借“俞秋溟”身份,与血源宗邵安的针锋相对。
还有木屋相会时,白鸢对此前一切所做的解释,尤其是安排姜娆到天元剑宗卧底的“原因”,还有那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听到这句话时。
姜太虚心神巨震,整个人都被震惊的情绪包裹。
因为他的心神动荡,播放许久的记忆画面也随着泛起了波澜,最终化作泡影消散。
然后,就是许久的安静。
白鸢轻轻吐了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有一说一,向别人“共享记忆”这种事情,消耗还是蛮大的,风险也不小。若非她是曾经的化神境跌落下来,又经历过两次脱胎换骨,神魂强度非同常人,恐怕这会儿就不仅是额头出点汗了。可能要受点神魂方面的暗伤。
姜太虚则是凝视着白鸢,脑海中记忆翻滚。
这种方式看到的画面,都是来自于对方的记忆深处,理论上做不得假。
就算真是作假,对方也必然和姜娆、申屠寂血、申屠伽罗等人深入接触过,否则根本不可能把那些经历构造的那么真实。以至于姜太虚这么一路看下来,几乎没有发现一丝破绽,尤其是关于自家女儿的那一段。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确实有一个很小的疑点,和姜太虚自己的记忆稍微有点出入——
“你……”
姜太虚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复杂地看向白鸢:“我当年……真的曾在无意中帮过你一次,所以你才会不惜以身涉险,从申屠家手下救出娆儿?”
“是的。”
白鸢微微颔首:“在下虽是魔修,但也恩怨分明。或许在当年的姜家主眼里,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连多看一眼都没必要。但若非姜家主出手,我在当年就已被血源宗抓去,然后沦为血源宗血池内的一堆白骨,根本没有机会活到现在。”
“既然姜家主曾经留我一条性命,我自然也要帮姜家主留下一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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