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鸾
木屋窗棂上留着三道刀痕，两长一短，赫然是前身和姜娆约定好的暗号。
“看样子，你二师姐已经到了。”
白鸢放慢脚步，示意白虎留在外面警戒，然后就带着叶霜儿往前走了两步，手掌按在房门上。
吱呀——
随着老旧门轴轻轻转动，腐烂松针裹着苔藓的气息扑面而来。
站在屋内的人缓缓抬起了头，看向门口。
此刻的姜娆，穿着一身灰色长袍，正怀抱长剑倚在褪色的窗棂旁，脸上苍白到有些失去血色。显然是三天前在栖霞镇上所受的伤，虽然做了一些处理，但现在还没有完全愈合。
“好久不见，小师妹。”
姜娆先对着叶霜儿扯出疲惫的笑，然后才看向白鸢，四目相对时，她的睫羽几不可察地颤了颤，眼神中浮出一抹隐晦的担忧，但随即就被掩饰下去，转而以平淡的姿态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虽然几天前的夜晚，两人才刚刚“见”过一次，但这件事情是私下里进行的。既然白鸢没有揭露自己的身份，那么两人在明面上就还是亦师亦仇的关系，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无念地宫内的师徒相残。
所以，姜娆还是保持着先前见面的态度，不冷不热，并没有特殊的表示。
另一边。
叶霜儿是不知道白鸢那晚“真假燕姝”的事情的，这会儿多少有点为白鸢抱不平，忍不住出声询问二师姐为什么不向师尊问好，弄得木屋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先进去吧，到里面再说。”
随着白鸢话音落下。
两人先后步入屋内。
叶霜儿手脚麻利地将桌椅简单擦拭了一下，又点亮了桌上的烛台。灯火亮起，驱散了木屋内的黑暗，也映照出三张明暗不定的脸。
安静。
短暂的沉寂后，姜娆率先开口，象征性地问了一嘴白鸢：
“听霜儿说，师尊前几日在外面受了点伤……是何人所为，严重吗？”
白鸢淡淡地说道：“一点皮外伤而已，睡一觉就基本痊愈了。是这丫头大惊小怪罢了。”
“啊？”
叶霜儿张了张嘴，连忙解释道：“哪里，明明师尊您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就伤的很重，身体轻得像羽毛一样，我还以为……”
“咳咳。”
白鸢咳嗽了一声，再递了个眼神过去，让叶霜儿不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理论上，她和燕姝“身份互换”的事情应该还没有暴露，所以在姜娆眼中，救下自己的人仍是她这个师尊。但是这种事没必要一直拿出来说，显得好像是在邀功请赏一样。还是让姜娆自己去脑补，效果更佳。
于是。
白鸢指节轻点着桌面，将视线投向姜娆：“谈谈正事吧。听霜儿说，你手里有几种【蛊灵融血丹】所需要的药材，想要交给她？”
“是的。”
姜娆很快就开口回应道：“就是这个。”
说着，她把一个玄檀木匣裹往前推了推，指尖在封口处轻点了一下，然后用稍显沙哑的声音开口道：
“银线莲，碎枫果，赤血珊瑚……这几味药材，都是霜儿之前在秘境里跟我提起过的，我出来以后，通过一些私人渠道弄到了它们，这次都带了过来。还请师尊和师妹过目，看看是否能够满足炼丹的需求。”
所谓“私人渠道”，自然是指姜娆悄悄成立的[夜雀门]。后者虽然没有那些大宗门的深厚底蕴，但是作为一家情报组织，还是发展的很不错的，收集这些东西，也算是专业对口。
此刻叶霜儿在场，所以姜娆并没有明着将有关[夜雀门]的事情说出来。
“……”
叶霜儿没动，先看了一眼白鸢。
见白鸢点头，她才伸出手来，将木匣的盖子缓缓打开。
就看到匣中，几朵银线莲正在吞吐着灵雾，叶子尖尖的碎枫果渗出琥珀色的糖霜，赤血珊瑚根系则仍在微微翕动，似乎还活着。这几样东西，确实都是药方中提到过的材料，并且质量普遍上乘，看得出都是花费了一番心力才弄到手的。
“收着罢，霜儿。这也是你二师姐的一番心意。“
白鸢轻声说道。
叶霜儿点了点头，把木匣重新合上，放入储物袋。然后就走上前，双手环住姜娆的脖颈抱了一下，鬓边钗环发出清脆相击的声音：“多谢二师姐！虽然二师姐对师尊不太尊敬，我不喜欢，但是二师姐能为我的事情尽心尽力，霜儿还是很感动！”
“咝……”
姜娆有点猝不及防，被牵扯到了伤处，衣襟内绽出了一点细微的血迹。
“咦，二师姐你受伤了？！”
叶霜儿这才发现异样，当即小声惊呼：“是前阵子在‘元空秘境’那里受的伤吗，严不严重，用过药了没有……”
小丫头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她虽然性格单纯，没有心机，但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白鸢是三天前的晚上受伤归来的，而姜娆身上的伤，似乎也是最近几天新出现的。并且三天前她通过传音玉简联系二师姐的时候，姜娆还特意问了白鸢的情况。这几件事情之间，若是没有关联的话……委实不太可能。
难道那天晚上……
师尊和师姐已经碰过面了？
那怎么都不跟她说？
一时间，叶霜儿看了看白鸢，又看了看姜娆，眼神像是一只被嫌弃的小猫，还有点委屈巴巴的样子。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和你二师姐？”
白鸢被叶霜儿这幅表情逗得想笑，但是又不好直接笑出声来，只能咳嗽了一声：“娆儿受伤的事情，待会儿再说吧。先谈正事，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说到二师姐对师尊不太尊敬……”
叶霜儿适时回应道：“不过有了这些药材，师尊的【蛊灵融血丹】，应该就能炼制出来了吧。等炼化了‘蛊灵毒体’，霜儿就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师尊，再也不会让师尊受伤了！”
“……”
听到叶霜儿那天真烂漫的话语，姜娆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才幽幽开口道：“这几味药材不能随意处理，银线莲需用玉刀从七寸处切断经络，碎枫果要阴干七日方能入炉……这些事情，师尊应该都很清楚，娆儿就不赘述了。
“后续的炼丹事宜，非我所长，还请您多多费心。”
“这个自然。”
白鸢微微颔首：“霜儿是我所珍视的弟子，有关她的事情，我自然会尽心。”
“珍视吗……”
姜娆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看着木屋内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奇怪，白鸢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房间内的安静：
“好啦，【融血丹】的事情就先说到这里。娆儿，我知道你这一趟过来，肯定是带着一些问题想要问我的。如果觉得做好了倾听答案的准备，那就问吧，我会把我能说出的那些告知于你。”
随着白鸢话音落下。
姜娆似乎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来，没有询问数日前栖霞镇的事情，而是打开了另一个话题：“我确实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您……关于二十年前，姜家一夕覆灭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白鸢挑眉：“你是指？”
“血源宗！“
姜娆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个名字，然后略微顿了顿：“还有……姜承。”
“嗯？”
白鸢眸光一动。
姜娆问起血源宗，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就算没有她给廖彬提供线索，引来血源宗的窥视，按照《问仙》的剧情线，[夜雀门]也快要查出血源宗的线索了。届时血源宗依然会找到姜娆。
但是……
姜承？
这个名字，她上次跟廖彬提起的时候可没有说过，所以消息渠道不可能来自于叶霜儿。天元剑宗方面则还不清楚姜娆的身份。所以只可能是那几个血源宗的家伙，在栖霞镇上对她说了什么，才会引出这一问。
当下。
白鸢看了一眼叶霜儿：“霜儿，你先去外面看看大白。”
“啊？看大白做什么？”
叶霜儿一脸奇怪。
“……我的意思是，让你先出去走走，我和你二师姐有几句话要单独谈，说完了会叫你回来的。”
听到白鸢说的如此直白，叶霜儿才“哦哦”了一下，在快要出门的时候，又转身往回退了几步，一脸认真地叮嘱道：“你们在里面别再打起来了哦，不然霜儿会不开心的。”
“……”
房门被从外面带上。
木屋内只剩下白鸢和姜娆。
烛台上的灯火被风吹得微微跳动了一下，仿佛此刻师徒两人的心境，晦暗不明。
叩、叩……
白鸢手指轻敲着桌面，沉吟了一会儿，才斟酌着措辞开口说道：“这件事情，确实也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
“二十年前，姜家覆灭的那一幕，我并没有亲眼看到。不过我这些年通过各种手段，对那件事情进行过调查，确实也得到了一些情报……没错，这件事情的主谋，确实是血源宗。”
“主谋？”
姜娆眼神颤动了一下，迫不及待地追问道：“那就是说还有其他同伙？除了血源宗以外，还有谁……”
“有，但是我现在不会告诉你他们是谁。”
白鸢直视着姜娆的眼睛，语气郑重道：“仅仅是一个血源宗，就不是你、甚至不是隐月宗能够应付的对手。他们若想杀你，甚至都不需要兴师动众，只要出动一两位长老就可做到。如果再招惹上一两个与他们同级别的势力……
“你觉得你有几条命，可以填进去？”
“那又怎么样！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姜娆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
白鸢挑了挑眉：“你确定？”
“……”
姜娆很想说“是”。
但是面对白鸢那平淡如水的注视，她嘴角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倘若没有眼前这一位的存在，她可能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在血源宗的手中，根本没有再与邵安相遇，然后得知昔年灭族真相的机会。而三天前的晚上，同样是眼前这位暗中-出手，把她从濒死的边缘救下。
在这种情况下，那个“是”字，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事实上，邵安等人并不会杀姜娆，毕竟他们对姜娆还有图谋，需要把她活着带回血源宗。不过对于姜娆这个当事人来说，落入血源宗之手，确实和死亡区别不大，甚至可能比直接死去更加悲惨。
此刻。
姜娆沉默了下去。
就在白鸢打算再说点“血源宗”的情报时，她却忽然开口：“师尊。”
“嗯？”
“您应该，对姜家的血脉很有研究吧？”
姜娆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直视着白鸢的眼睛，继续说道：“上次在秘境地宫内，您曾说，我样样皆通，样样不精，白白浪费了姜家血脉的潜力……我回去仔细想了想，这句点评，说的一点不错。
“这么多年，我确实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人，也学过不少杂七杂八的功法、秘籍。在霜儿眼里，我这个二师姐为人八面玲珑，做事滴水不漏，是她一直仰慕和想要学习的榜样，但是……
“无论学过多少杂术，在真正的强者面前，都不值一提。更加无法用来对抗血源宗那样的庞然大物。”
“徒儿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为姜家复仇，还请师尊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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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谢书友幻影qwq的白银宝箱~虽然之前说8月截止，但刚过期限，所以这个箱子也算到悬赏里面啦~目前一共欠了28更，小意思????
第84章 岁月已是无敌路，何须再借他人骨！（悬赏6-7/～）
说到这里，姜娆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斩钉截铁地补充道：
“如果师尊能够为我姜氏报仇，那么……无论是徒儿身上流淌着的血脉，还是这条性命，徒儿都愿意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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