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书妖
或许法正和我是同一类人。
逐渐地,我接受了法正的理由,然后意识到了更加深层的事情。
“原来如此……这也是你拉拢别人的手段吗?”我说,“‘晓之以理’之后,就是‘动之以情’?”
“没错。”法正坦然地点头了,“不过,我说的那些也都是真心话。”
就是因为是真心话,所以才有效。搞不好我是又被人拿自己的招式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话说到这里便差不多结束了,我们又简单聊了几句话,然后法正做了收尾:“那么,我接下来要先去准备攻打人道司的事情了,你继续休息吧。”
“下次见。”我说。
随着自己的感知力从罗山总部全域撤回来,我想象中的电影院观众席场景也跟着像是溶解的水墨画一样消失。呈现在我周围的场景,再次变回了疗养院的房间。
我在心里消化着法正之前说出来的那些话语,片刻后,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可以感知到站在门外的是麻早,随着我给出回应,门被麻早用身体慢慢推开。她双手小心地端着盘子,走到了我的床边。
盘子上面装着的就是她想要做给我吃的东西。我好奇地看了看,发现那是个热腾腾的小蛋糕。柔软蓬松,像是布丁一样微微摇晃,表面撒了很多白砂糖,散发出芬芳的气味。
可能是在制作过程中出了一些小意外,这个小蛋糕的形状很不规整,看上去歪歪扭扭的。
麻早赧然地说:“我忘记问你喜欢吃什么了,所以就做了这个。”
“……这个是什么?”我问。
“我只是勉强记得做法,不记得名字叫什么,不过厨师说这个叫蛋奶酥。”她说。
说实话,我现在很吃惊。
我对于她的期望值就只有不要做出什么黑暗料理就可以了的程度。因为我对于麻早过去生活的刻板印象是“这个虫子其实是可以吃的,掐掉头以后吃起来味道像是鸡肉”云云,所以就算她做出来的是丝毫不讲究味道和口感的食物也没关系,卖相糟糕一些也可以接受,万万没想到她会端出来这种正儿八经的甜品。
我接过了盘子和叉子,然后用钝钝的叉子边缘切下来一小块松软的蛋糕,将其插起来,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这居然是麻早做出来的?我印象中的麻早和这块松松软软的热蛋糕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末日时代也有蛋糕吗?”我好奇。
“不……没有。”
麻早看着这个蛋奶酥的目光也有些疑惑,她说:“至少在我的记忆里面是没有的。但是在看到那些食材的时候,不知为何脑海里面突然浮现出了做法,身体好像也有点印象,有些动作也是很自然就做了出来。”
第367章 麻早的父母1
说不定在末日时代的某些地方仍然是有条件做出这种精致甜品的。
比如说麻早以前提到过的福音院,据说那是末日时代唯一可以说是大型势力的组织,而麻早曾经就是其中的一员。或许在那里就有着相对于其他贫瘠地方更加丰富的资源和技术,能够相对轻松地拿出鸡蛋、牛奶、面粉、砂糖等等食材。
也有另外一个可能性,那就是麻早制作蛋奶酥的知识并不是来自于末日时代,而是来自于“原本的麻早”——也就是麻早现在所使用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或者如果说麻早是从现代世界灵魂穿越到末日时代、再穿越回来的,这个知识就是来自于“在穿越到末日时代之前的麻早”,这种情况下麻早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我和麻早交流了几句,尝试分析,然而在麻早不记得过往一切的条件下,实在是难以深挖。
既然讨论不出来结果,我就只好先把注意力集中到试吃上。麻早满脸提心吊胆地看着我,似乎是生怕我给出不好的反馈。
在她忐忑不安的目光下,我把切下来的一小块蛋糕送入口中。是刚出炉热腾腾的蛋糕口感,虽然以前没有特地吃过蛋奶酥,但这应该是成功的产品。松软香甜,入口即化,有着浓郁的奶香味。
或许因为这是麻早亲手做给我的蛋糕,所以还在心理上额外加分。这家疗养院负责三餐的都是最顶级的厨师,做出来的料理在兼顾营养之余还非常美味,然而这三天时间里我吃到的料理都比不上现在我所品尝到的。
我想要立刻夸奖麻早,可是看着她眼巴巴注视着我的模样,我忍不住放缓咀嚼的速度,故意慢慢咀嚼,多看了一会儿她紧张兮兮的表情,这才慢吞吞地咽了下去,然后很认真地给出了评价。
“非常好吃。”我说。
她松了一大口气,然后露出了笑容。
“那么,以后我还做给你吃!”她高高兴兴地说。
“我期待着。”
我一边回应,一边又吃了口蛋糕。
她似乎按耐不住喜悦,从凳子上跳下来,在房间里面走动起来,频频地看向我吃蛋糕的动作。看着她这样,我便把她喊到床前来,用叉子插起一小块蛋糕伸向她。
她理解了我的意图,脸色微微发红,却没有抗拒。然后双手撑着床沿,把头伸过来,像是接受喂食的小动物一样叼下这一小块蛋糕,用嘴唇抿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她细细咀嚼之后将其咽下,重新坐回到凳子上,一脸神游天外的表情,像是在想象着什么。
“……如果也可以让小碗吃到就好了。”她说。
“小碗没有吃过蛋糕吗?”我问。
“在那里就连砂糖都找不到啊。”她说。
“那么,就先给祝拾吃吧,正好她在往我们这边走过来。”我说。
出于保险起见,祝拾和祝老先生,就连陆禅的身体里面最近都被我设置了热能记号。就算命浊已经承诺自己不会再对我身边的人出手,并且我也有着制裁命浊的手段,可是防人之心不能无。至少在身处于罗山总部,与命浊之间的距离在物理上很近的情况下,这种程度的安全措施还是要做好的。
因此祝拾一进入疗养院,我便能够第一时间注意到。这边话音刚落,祝拾就拿着个黄色文件袋推门而入,笑着说:“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聊到了我?”
“麻早做了蛋奶酥,你要吃吗?”我问。
祝拾看了一眼我手上端着的盘子,大惊失色道:“啊?麻早居然会做蛋奶酥?像是麻早这样的末日生存系少女不是应该最多只会用水煮煮菜或者用火烤烤肉吗!这么精致的小点心就连我都不会做!”
我回忆起来了以前长安和我在一起闲聊时,好像有提到过一些关于祝拾做饭的话题,便有意深入了这个话题:“那么你擅长做些什么呢?顺带一提,一般的家常菜我都会做。”
“我……那个……”祝拾干笑,“那个什么……不是有句话是那么说的吗,女性的价值,不应该仅仅局限于家务和厨房……”
“你家务也不行吗?”我问。
“对了对了,我现在过来,是为了跟你说一下爷爷这三天的成果……”祝拾似乎是想要转移话题。
“那个的话,陆禅已经跟我报告过了。”我指了指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文件资料。
祝拾恨恨地念道:“陆禅!”
我也没有真的想要捉弄她,便主动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方向,把自己与法正之前聊到的正事内容告诉给了她。主要是关于自己答应法正今后会和治世主义站到一起,以及不久后自己要和法正一起攻入人道司的事情。这些事情本来就是要跟祝拾他们通气的,我也拜托祝拾要转告给祝老先生和陆禅。
知道我加入治世主义,祝拾露出了高兴的表情。虽然她也不喜欢那些政治话题,但是治世主义的思想和她善良正义的性情不谋而合,她肯定也会希望我能够和她站在同一条阵线上。以前无论我说多少遍会在她危难之际出手相助,毕竟都只是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上提出想法,现在则大不相同了。
“我也想要参与攻打人道司的作战。”祝拾说,“再过三天,我应该就可以把力量提升到大成位阶了……虽说并不是我真的变强到了大成位阶,仅仅是可以让铸阎摩剑解放出大成位阶的力量而已。”
“现在的你相较于三天前,应该也可以解放出铸阎摩剑更多的力量吧?”我问,“对于力量的控制没问题吗?”
现在的我因为在研究如何提升自己力量的密度,所以对于力量的操纵这个问题格外在意。
仔细想来,就算祝拾靠着铸阎摩剑解放出大无常级的力量,那毕竟也不是她自己的东西,操纵起来肯定非常困难。如果到时候好不容易掌握大无常之力,却像我一样无法顺利操纵,也是很难和其他大无常“同台竞技”的。
“问题肯定是有的。”祝拾说,“严格地说,真正在操纵铸阎摩剑力量的,并不是我,而是铸阎摩剑本身。某种意义上,这把剑就像是有着很多按键的遥控器,只要按下对应的按键,力量的移动、压缩、变化,都会在剑自带的功能之下自动完成,我只是指引一个大方向而已。
“但就算是再怎么方便的遥控器,按键的数量和组合也都是有限的。即使未来我真的解放出了铸阎摩剑的大无常之力,也无法像是真正的大无常一样变化莫测、无所不能。就拿最明显的一点来说,我无法像是你一样拥有法天象地之力,也无法施展言灵之力号令自然。
“最多只是在战斗力方面可以匹敌大无常……而且由于缺乏变化,大多数大无常在战斗中具备的可能性,我也都是不具备的。不过,因为铸阎摩剑所拥有的是司掌金与杀伐的西方白虎之力,所以至少在最直接的杀伤力方面,应该不会落后于人吧。”
说着,祝拾思考了下,然后做出了总结:“简单地说,就好像很多战斗漫画里面正反双方的人员都会使用这样那样的法术和特殊能力,而主人公从头到尾却只会月牙天冲那样,依靠铸阎摩剑的话以后就只能不断月牙天冲了。”
这下我听懂了。
“不过,三天之后的你最多是大成位阶的战力,最好还是不要参与人道司总据点的战役比较好。”我说,“那里面可能有至少两个具备大无常级战力的敌人。”
祝拾震惊了。
“什么时候人道司也有大无常级战力了?还两个?还至少?”她吐槽,“大无常级战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了?我勒个战力膨胀啊……”
“你也会在不久后成为大无常级战力。”我提醒。
她愣怔了下,再次感叹:“我勒个战力膨胀啊……”
麻早坐在凳子上旁听着我们的对话,说不定是联想到了自己,变得有点闷闷不乐。
她不止一次地表达过无法和我在正面战场上并肩作战的遗憾。虽然我是希望麻早能够永远待在安全的大后方,但是心中未尝没有想要和她并肩作战,托付彼此性命的幻想。
我既想要以一己之力保护她,把一切危险波浪抗击在外,又想要与她共赴沙场,同甘共苦,一起绞尽脑汁地克服生死绝境。虽然在一些思想守旧传统的人看来或许无法理解,但后者对我来说同样具有一种充满致命吸引力的浪漫。
可是想要得到大无常级力量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祝拾有着自祝壹那代起传承至今的家传宝剑铸阎摩剑,麻早又有什么呢?大无常级力量不会简简单单就出现,更加不会凭空出现。
祝拾似乎也注意到了麻早的情绪低下,便把话题引到其他方向,我也跟着配合。
而在几句话之后,祝拾又看了一眼麻早,然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黄色文件袋,忽然说:“庄成,我有件事情想要跟你说一下……单独跟你说。”
“单独?”
我重复,而麻早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在祝拾点头之后,我看向了麻早,而麻早则乖乖地点了点头,下了凳子,然后暂时离开了这个房间。
“那么……你是打算跟我说什么事情呢?还要特地把麻早给支走……”我疑惑地问,“是就连麻早都不能听的话题吗?”
“正因为是麻早,所以我不知道是否应该让她听到。”祝拾说。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我问。
祝拾微微一顿,然后说:“是关于麻早父母的事情。”
第368章 麻早的父母2
麻早父母?
我一时间感觉自己像是听到了两个不可能被组合到一起去的词语,比如说鸡蛋的翅膀、鲤鱼的手脚、蜗牛的鳞片——或者麻早的父母。
当然,我不是说麻早就该是从石头里面生出来的。既然麻早也是人类,那就必定有着父亲和母亲。只是,因为她是从末日时代穿越来的,并且一直以来过着孤身一人的生活,身边最多再加上一个小碗,所以我就默认她早已失去了自己的父母,甚至就连她自己大概都忘记了父母的脸和名字。
在这种前提下,祝拾突然要跟我聊麻早父母的事情,真是打了个我一个措手不及。
为什么她会跟我提起来这种事情?麻早的父母又不是这个时代……等等。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把某个相当重要的事情遗忘到了现在。
对了,麻早并不是肉体穿越到这个时代的,她是灵魂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在这个时代原本就有她的身体,而她的身体有着自己的社会身份。在麻早穿越过来之前,这具身体一直都沉睡在咸水市的某处部队医院里。祝拾的母亲祝玖过去也是被安排在那家医院里面的。
既然是住在医院里面,肯定就有人给她办理入院手续、支付住院费用,虽然这具身体的大脑并未给麻早主动提供过任何有用记忆,但是麻早不知道,并不意味着这具身体所拥有的社会关系不存在。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这个时代的麻早,必然有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同学等等社会关系对象,而不是一具凭空出现,专门为了让麻早来到这个时代而准备好的身体。
我还真是有够粗心,或者,可能是我过度重视麻早的末日来客身份以及扫把星体质,而对于“曾经可能过着平凡生活的麻早”视而不见。直到今天,在祝拾的提醒之下,才终于想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
“你居然是真的没有想过啊,庄师兄……”
祝拾似乎是从我的反应里面窥探出了真相,她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你是从一开始就想到这个问题的吗?”我问。
“那是当然。”祝拾把手里的黄色文件袋递给了我。
我接过文件袋打开,里面是一些资料,记录着这个时代的麻早的家庭情况。
这个时代的麻早并不是出身于猎魔人家庭,与怪异世界基本上没有丝毫牵扯。父亲是咸水市建筑公司的中层领导,母亲经营着一家面包店,唯一的特殊之处就是女儿在三年前,也就是在十岁那年突然得了失魂症,从此一睡不醒。
这对父母非常疼爱自己唯一的女儿。他们并不知道失魂症,和院方一样将其当成了某种未知的脑部疾病。三年过去了,他们始终没有放弃唤醒女儿的希望。
而在我所认识的麻早穿越到这个时代,并且从部队医院里面消失之后,这对父母便陷入了急切之中,开始四处寻找自己的女儿。不久后祝拾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并且向祝老先生反映,他们找到了这对父母,使用精神法术让对方相信自己的女儿已经被找回,如今正在专门研究失魂症的国家机构之中接受最前沿技术的治疗。
“虽然利用精神法术的力量让他们无法见到自己的女儿,在某些方面是真的不太好,但当时确实不是带着麻早和他们见面的好时机。”祝拾说,“且不说麻早对于自己在这个时代拥有父母这件事情毫无认知,当时的她正处于罗山暗面势力觊觎的漩涡之中,自身更是有着扫把星体质。
“强行让她与自己的父母重聚,只会把神秘莫测的危险带给对方。当我在换影怪人事件里认知到她的扫把星体质之后,我就更是确信了这一点。
“当然,如果只是在私底下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而已,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尽管就算把现在的麻早带到他们的面前,估计也无法形成像样的交流……可无论如何,我还是认为不应该那么草率地剪断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
“现在既然连命浊的事情都已经解决,很多事情都尘埃落定,我认为也是时候应该让麻早见见自己的父母了。
“虽然你可能会说现在的麻早是来自于末日时代的麻早,和这个时代的麻早在灵魂上是不同的人物,但她们是相同人物的可能性也是不低的。退一步说,就算我们所认识的麻早真的不是这个时代的麻早,她至少也是使用了这个时代的麻早的身体,所以她或许也有必要承担这个时代的麻早的一些因缘……或者说是责任。”
我一边聆听祝拾的话语,一边看完了所有的资料,然后把这些资料重新整理重叠好。
这个时代的麻早的母亲,是面包店的经营者,而麻早则说自己不知为何记得蛋糕的做法步骤,就连身体似乎都有着些许记忆……这是因为我所认识的麻早,其灵魂果真就是这个时代的麻早吗?还是因为身体和大脑无形间把原主人所拥有的记忆反馈给了她?
这个部分暂时还是得不到解答,不过对于祝拾的话语,我是部分赞同的。如果麻早真的是使用了这个时代的麻早的身体,那么就有必要为其旧有的人际关系做个了断。无论是要斩断关系,还是要把关系维持下去,都应该在好好面对之后做出决定。
“为什么你是先单独告诉我,而不是直接告诉麻早?”我问。
“麻早可和庄师兄你不一样,她是个好孩子,一旦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止是无意识间鸠占鹊巢了他人的身体,身体的原主人还有着非常疼爱她的父母亲,心里说不定会有非常巨大的压力。”祝拾说,“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提前做好安慰她的准备。”
我毫不留情地指出:“你只是不想要只有自己出面告诉麻早这件事情,打算拉着我一起吧。”
祝拾貌似非常心虚地别过头去。
我倒是不太计较这种小事,不如说,祝拾有事情先找我商量,我其实挺开心的。
“还有……其实我有些不知道是否应该真的告诉麻早。”祝拾小声地说,“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时代的自己有着父母……可能是因为她本来就缺乏对于‘父母’这重关系的认知吧,说不定不告诉她才比较好……”
“不告诉也有不告诉的道理,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说出来。”我说。
“为什么?”祝拾很认真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