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书妖
“因为现在的他已经精神失常,失去了与人交流的能力,只是偶尔会自顾自地说一些支离破碎的话语……啊,我想起来了……”
说到后面,他面露迟疑之色,似乎有些不确信,“他在发疯的时候,好像也有提到过‘小碗’这两个字……?”
一个陷入疯狂的幸存者……提到了小碗的名字?
疑云涌上了我的心头。
与小碗相关的线索这么快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如此神速的进展在令我惊喜之余,也让我产生了更多的思考。
过去我为了安抚麻早而说过,我们与小碗之间是被强力的缘所连结着的。莫非我是一语成谶,这份强而有力的缘,此刻正在推动我缩短与小碗之间的距离?
“可以现在就带我回到你的安全屋吗?我想要与你的伙伴谈谈。”我说。
“当然可以。而且,我也有些在意那个叫小碗的人。”制图师说,“虽然返回安全屋的路程长短需要视运气而定,但是不用担心,我们到达安全屋的时间,和我们在路上经过的时间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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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也不是没有思考过在制图师面前展现出真实力量水平、让他乖乖服从于我这种做法,只是在当下都已经有了能够合理打听情报的立场,继续画蛇添足的话,说不定反而会招致不必要的揣测和疑心,让他抗拒把我带到安全屋、带到他的伙伴面前。
话虽如此,我也没有藏头藏尾的兴趣。非要说的话我是更加喜欢“人前显圣”的类型。
要暴露真实力量,至少得等他带路到安全屋之后再说。
顺带一提,跟在制图师身后的时候,我也有暗暗地确认过赝造水中月现在的状态。在上次审问大成位阶无常的时候,赝造水中月多出了一道裂口,这致使赝造水中月的功率出现了降低,已经无法拿来操纵住级别对手的精神了,操纵坏级别对手的精神也够呛。
再加上言灵之力眼下不好使,现在的我缺乏直接无视对方意志强迫对方说出真话、以及按照自己意愿做事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拿暴力对付眼前这个好不容易遇到的活人才好。而且对方在出现的时候也是怀着善意拔刀相助的,我这边不想毫无必要地动粗。
至于被钉在跳楼机外壁上的怪异之物,制图师并没有杀死它,而是从过山车那边拆下来几根钢管,多给它钉了几根上去。
对付这种具有不死性的怪物,最好的方法自然就是将其封住。尽管不知道这种做法是否真的对其管用,不过还是要先试试看。
看得出来制图师有着不小的力气,他可以硬生生地拧断钢铁。一开始射出钢筋击穿怪异之物的攻击手段,也彰显出了他对于自身力量的运用自如。
我随口问了一句,他笑了笑,并没有对自身力量的来历做出详细解释。
“我敢单独在外面活动,自然不是毫无底气的。”他说,“你也有着自我保护的手段吧?我们都是彼此彼此。”
他多半是个赐福修士。
“赐福修士”听上去是个好听的名头,实际上却是以杀人炼魂为途径提升自己力量的人群。麻早也有说过,部分赐福修士会沉浸于吞噬灵魂的快感,专门在末日大地上搜寻幸存者并将其杀死,甚至会因此进而堕落为业魔。
搞不好他也是在打着相同的算盘,想要找个机会把我杀死……不过那样的话他一开始射出的钢筋,目标就不应该是怪异之物,而是我的脑袋了。
因此,他隐瞒力量来历的理由,有可能只是不想要招致误会、让我怀疑他是杀人炼魂的暴徒。虽说在他看来我是连末日时代的常识都不记得的失忆者,天知道我是否正好残存了与赐福修士相关的记忆。
我也有询问过制图师要如何回到自己的安全屋。就我观察,他的安全屋和伙伴们肯定不在这处废弃游乐园里面。而由于空间的混乱,想要返回到自己出发时候的地点是极其困难的。比如说现在的我就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够返回到自己一开始所处的住宅小区。
此外,我也很在意他之前说过的话。
我们到达安全屋的时间,和我们在路上经过的时间没有关系……
“我们回到安全屋的方法,就是这个。”
制图师一边回答,一边举起了自己手里提着的老式煤油灯。
第492章 时间孤岛
我看了看这个老式煤油灯。
看起来这只是个被擦拭得很干净的铁灯笼而已,里面的灯火却非比寻常。这是散发着纯粹白色光辉的火焰。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甚至不是火焰,而是凝聚得像是火焰一样的白光。
在之前,即使是在动手拧下附近钢管的时候,制图师也没有把这盏提灯放下来过。最多是将其挂在斗篷上,总之就是形影不离。可以看出来他对于这盏提灯非常重视。
我能够感受到从提灯里面散发出了奇妙而又微弱的波动。与猎魔人的法力波动不同,更加像是自然的律动。在这片天地自然已经死去的土地上能够感受到这种波动,可真是难得。
“这是什么?”我问。
“这是‘赐福’。”制图师说。
“赐福……”我说,“是赐福修士的‘赐福’?”
这盏发着白光的提灯,与赐福修士的力量源头有关吗?
“我不知道,只是记得这个叫赐福,其他人也是这么称呼的。”制图师说,“赐福指的是这盏灯笼里面的白色灯光,在我的安全屋里面也有着赐福的灯火。
“赐福与赐福之间会彼此吸引。也就是说,只要拿着这盏提灯,即使不知道回头路在哪里,只要一直走下去,我们就可以幸运地回归到安全屋。这也是我们回归的唯一方法。
“一旦丢失这个赐福,我们就会迷失在混沌的空间之中。”
“那么……时间呢?”我问,“根据我不怎么清楚的记忆,末日降临之后的时间应该也是混乱的。有可能你在外面走了几小时,回去以后,安全屋的时间就经过了几年……”
说着,我看了一眼他的后背。他背了一个很大的深黄色双肩包,现在扁扁的,似乎没有装下多少东西。
“你之所以离开安全屋在外边活动,应该是为了收集物资吧?”我继续说,“即使你再怎么抓紧时间收集物资,在安全屋里面等待你的伙伴也有可能会等不到你的返回。之后再见到对方的时候,对方就已经饿死,甚至化为了白骨……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结果吧?
“之前你提到的,我们到达安全屋的时间,和我们在路上经过的时间没有关系,指的就是这件事情吗?”
“一半正确。混沌的时间也是我们生存者的大敌。”制图师耐心地回答,“有时候,不久前遇到的人,下次再遇到的时候可能就已经垂垂老矣;或者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却可能已经和你见过很多次,对你表现得非常熟稔。
“如果你与伙伴失散,下次再见到的时候,对方可能就认不出来你了,而这未必是因为对方遗忘了你,也有可能是因为你遇到了与自己认识之前的伙伴。
“甚至在极少数情况下,你也有可能会遇到过去的自己,或者未来的自己……虽然我是不记得自己有遇过那种事情,但听说其他人是有遇到过的。”
我本来只是沿着自己对于末日时代的理解提了一句,没想到制图师会说出来这么多我先前没想到的可能性,每一个听起来都是那么匪夷所思。
也就是说,就算我在末日时代找到了小碗,对方也有可能根本不认识我这个“三号”……甚至我还有可能会遇到还在与麻早组队时期的小碗吗?
难不成在麻早已经穿越到现代世界的前提下,我依旧有可能在末日时代遇到麻早?
往坏的方向思考,我能否在小碗死亡之前找到她,似乎也不取决于我这边的动作快不快,而是要取决于运气和缘分……不过要是论及运气和缘分,小碗和我都是不缺的,这种情况下反而没有必要那么担心了也说不定……
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在我的脑海里面绽放出来,让我对于末日时代的不可思议有了新的认知。
“如果看到与自己长得相同的活人,我建议你还是不要靠近比较好。且不论那有可能是怪异之物所拟态的你,就算真的是不同时间的你,也未必会与你友好相处。”制图师以告诫的口吻说,“末日会把一切都引向疯狂和破灭的境地,就算是已经确定的过去,也会在其影响下变得不确定,继而扭曲成病态的形状,更加不要说是具有无数可能性的未来。
“不同时间的你可能会尝试毁灭现在的你所拥有的一切,也有可能会装作合作的样子,实则意图把你也导入破灭、扭曲成和自己一样病态的人格……还是索性将其当成某种怪异看待比较好。”
像是我这种具备部分时空超越性的大无常,也有可能会在不同的时间被扭曲成病态疯狂的形态吗?虽然不是很好想象,但是我暂且对此持有保留意见,先放在心里警戒。
“也不用那么紧张,只要有着赐福的指引,我们就不会迷失在混乱的时间之中,相对来说也不会那么容易遇到那种荒诞的时间错乱现象。”制图师拿着提灯说,“你刚才提出的问题也可以靠着赐福的灯火来解决。只要有着这盏提灯,我们就可以在正确的时间回归到安全屋。”
我想了想后问:“你的意思是……这盏提灯的赐福与安全屋的赐福之间可以达成联系,使得两边的时间流动速度稳定同步?”
“时间流动速度……并不是那样的。”制图师似乎在斟酌话语,“无论我们在外面活动多少时间,当我们回归安全屋的时候,里面的伙伴肯定都没有到饿死的时候。”
“听上去像是虚拟游戏。”我尝试以自己的方式理解这种时间叙事。
“虚拟游戏?”制图师疑惑。
在大部分虚拟游戏里,当玩家领取到类似于“从绑匪手里救出人质”那样的主线任务之后,无论在路上浪费多少时间,做了多少无关的支线任务,绑匪都不会杀死人质。只有当玩家把主线任务推进到下一阶段之后,时间才会进入绑匪打算杀死人质的阶段,而这时候玩家已经拥有足以救出人质的充分机会了。
我以前只是以为末日时代的时间流动速度在每个区域都是不同的,但是实际上,说不定末日时代的时间并不存在“流动”这一说法,而是统统变得碎片化、孤岛化。
生存者们可以从其中一块时间碎片移动到另外一块时间碎片,这种移动是随机的、自己无法控制的。所以才会出现时而进入过去、时而进入未来这种乱七八糟的现象。
而只有靠着赐福的指引,靠着赐福与赐福之间的缘之连结,才可以在无穷无尽的时间碎片海洋之中跳跃到正确的孤岛上。
不过,这些也只是我的主观揣测而已,说不定末日时代的混沌还要凌驾于自己临时想到的这个“时间孤岛说”之上。
越是思考,越是感到精神振奋。我仿佛是进入了超越过去一切的、真正无法预测的魔幻领域。
在交流的同时,制图师也在带头深入废弃游乐园。
他似乎能够通过观测赐福灯火的摇曳趋势,判断出自己应该朝着什么方向移动,就像是根据罗盘判断风水情况的道士一样。路上可以看到一些开在废弃游乐园内部的饭店餐厅等等,这时候制图师就会走进去搜刮一番物资,看看是否有着没过期变质的食材和罐头等等。
食物和水对于生存者来说关系到生死,我当然不至于要求对方就连这点时间都省略掉。虽然我不需要食物和水,但是也帮忙搜刮了物资。制图师暂时还没有完全放下对于我的审视和怀疑,我默契地和他保持着基本的安全距离,顺便趁着这段时间与对方交流,补充末日时代的常识。算是相当有意义的时间。
边搜刮边移动,一段时间之后,我们来到了海盗船游乐设施这边。就像是之前的我一样,制图师也注意到了周围的血迹里面掺杂了新鲜的血液,并且也发现了那道鞋印。
“这里在前不久有活人经过?”制图师沉吟。
“你打算再找一个人加入队伍吗?”我问。
“当然,即使有你加入,我们安全屋的人数也只有四个人,而一支健康的小队最好要有五个人。”制图师说。
我只是想要从他的伙伴那里打听到小碗的线索而已,并不是真的打算加入他们的小队。
“你有办法追踪到鞋印的主人吗?就我来看,鞋印似乎已经消失了。”我说。
“需要碰碰运气。”制图师自言自语似的说,“这个方向的话……”
他的声音变得轻微,眼睛也像是要进入冥想状态一样慢慢地闭上了。
同时,他把提灯抬起来,放在距离自己面部很近的地方。仿佛是要通过这种方式,让赐福的白色灯光能够穿透自己的眼皮,进入到自己的冥想之中。
我没有打扰他,片刻后,制图师睁开了眼睛,声音变得笃定:“往这个方向走。”
他朝着前方迈出了脚步,我紧随其后。随着我们的移动,周围的场景再次出现了诡谲的变换。
第493章 血迹追踪
提灯照射出来的白光所能够笼罩的范围有限,废弃游乐园里面的游乐设施在黑暗里时隐时现。
某一刻,白色的灯光再也没有从周围的黑暗里照射出来游乐设施,而是在我们的身边照射出来一面写着劝学标语的灰色墙壁。不知何时,我们已经脱离了废弃游乐园范围,来到了一处中学里。
想必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领导会想到要把初高中学校建设在游乐园隔壁,我们在脱离废弃游乐园之后迅速来到这所学校怎么想都是异常的。显而易见,我们是在不安定的空间中又经历了一次混沌转移。
而我们前方的水泥地上则再次出现了崭新的血迹和鞋印。比起刚才的还要新鲜,鞋印却是相同的。制图师是真的有在顺利地追踪鞋印。
“赐福的指引还可以用来追踪幸存者吗?”我问。
“赐福本身是不具备这种功能的,这算是我私人的本领吧。也不是次次都能够成功的,不如说,十次里面可以成功一次都算是好运。”制图师笑了笑,“等回去以后再跟你详细解释我的这项本领,现在先专注于眼前。
“虽说我不是抱着失败的打算追踪的,可运气好到这种地步,让我有点担心。”
在他看来可疑的运气,在我这里却是习以为常。只要有可能让自己陷入事件深处,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巧合推动自己。
换句话说,在这串鞋印踪迹的尽头,或许也有着某种“更深的怪异漩涡”在等待着我。
之前我还在担心扫把星之力会不会已经从自己身上消失,但是从先前如此顺利地得到与小碗相关的线索,以及现在如此顺利地追踪血迹源头这两点来看,或许扫把星之力仍然缠绕在我的身上。
而眼下这两条看似互不相干的线索,说不定也存在在当下无法参透的关联性。
不过,这样的顺势大概只是暂时性地。无法与麻早重聚的话,自己终究会失去这重加护。
我一边惦记着这件事情,一边分析着周围混乱的时间和空间。
对我来说,能够凭借对于热量的感知把握到周围的情况,就好像普通人能够用双眼看清楚周围的场景一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尤其是在成为大无常以后,对于形而上概念层次的感知更是变成了像本能一样的能力。
而现在的我对于自然概念的感知则是两眼一抹黑,纵然是通过热量反馈来的信息也都是充满了混乱噪点,就像是行走在能见度低到无以复加的雾气里面一样,实在是适应不过来。
只要能够解析这片混沌时空里残存的秩序性并将其适应,虽说无法做到完全恢复,可应该至少还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恢复自己的感知力。这种解析和适应方向的工作并不是我的长项,我也从来都没有学习过解析自然和时空的法术,这样的任务本来是应该交给专精于此的猎魔人才对。
不过大多数的猎魔人法术,包括解析时空秩序性这种法术在内,归根结底都是对于大无常固有能力的拙劣模仿。区区观测时空变动规律这种小事而已,只要我沉下心来认真去做,应该还是可以做得到的。我想要尽快把这个问题给解决掉。
这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道惊慌失措的叫声。
我抬起头来,和制图师对视了一眼。然后制图师朝着那个方向奔跑移动,我紧紧地跟随在他的身后。
叫声的源头距离我们这里也就是隔了一栋教学楼,并且也在朝着我们这边移动。没有跑出去多远距离,我们便看到一个穿着卡其色便服、肩膀上有着伤口的青年以百米短跑的气势朝这里冲刺,他身后有一头宛如墨汁聚合物般奇特的怪兽在紧追不舍。
那头怪兽有一匹马那么大,具体形状无时不刻不处于变化中,总体来说还是有着四足肉食野兽的轮廓,与青年之间的距离已经快要近到足以一个飞扑就能够将其压倒在地捕食的程度了。
青年也看到了我们两个人,大概是就连仔细思考的余力都已经失去,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嗓子大声呼喊:“救救我!救命啊!”
他话音刚落,后方的怪兽便做出来飞扑的动作,头部位置像是老虎钳一样裂开,对准猎物的后颈咬去。
制图师对此貌似方法有限。他虽然自己力气巨大,但是好像不具备像样的远程攻击手段。眼下他只有拿出来一根之前在废弃游乐园里面拆卸下来的钢管,估计是要以这种程度的物体作为投射武器。
而无论是他的动作,还是怪兽的动作,落在我的眼里都像是静止一样缓慢。那头怪兽的体重看上去远大于上次的怪异之物,制图师的投射攻击未必可以将其击飞,是否可以做到一击致命就更加不好说了。妥善起见,我就先站在他的身后抬起来手臂,发射出去一道火球。
在宛如时间停止的世界里,只有火球仿佛在以正常的速度行进,然后击中了凝固在空中的墨汁怪兽。
墨汁怪兽瞬间爆燃,旋即在火光中蒸发殆尽。
时间再次运转。
正要投射出钢管的制图师猛地停止了动作,他看了一眼墨汁怪兽消失的方向,又看向了没有掩饰攻击动作的我,像是终于挑明一样地说:“刚才是你做的……你是赐福修士?可是我完全没有感知到法力波动……”
“是我做的。”我直接承认,“至于你说的赐福修士,我虽然对于这个词语有些印象,但是我应该不是所谓的赐福修士。”
“那你是什么?”
说到在末日时代能够操纵超自然力量的人类,那就是赐福修士,难免制图师有此一问。
“我觉得我是超能力者。”我说。
“超能力者……”制图师以奇怪的口吻念着这个名词。
虽然没打算在他面前暴露出自己的真实力量水平,但是这种程度的表现还是没问题的。主动展现部分本事,总比起遇到危险时迫不得已暴露本事要好得多。
这样固然会让他怀疑我是杀人炼魂的赐福修士,不过一方面,他本人很可能就是赐福修士;另一方面,从我面对之前的怪异之物毫无畏惧这一点,他显然也已经怀疑到我具有非凡的本领了。
他应该是在此基础上决定邀请我成为队友的,我这边要是过度遮遮掩掩,反而形迹可疑,会被更进一步地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