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书妖
因此在像是制图师这样的末日生存者看来，人类文明就是被怪异们所毁灭的，末日也理所当然是怪异们带来的。
但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并不是怪异之物数量越多，末日进程越是推进；而是末日进程越是推进，怪异之物数量越多。
如果把末日比喻为天灾，这些层出不穷的怪异就好比是预感到地震和海啸的降临而慌里慌张地从树荫缝隙里跑出来的虫子和动物们。就和我们人类一样，怪异们也同样是被卷入末日大劫之中的“受害者”。
说句极端的，如果光靠海量的怪异之物就可以拉起末日的帷幕，那么我只需要把自己的火焰铺遍地球的表面，往里面设置一条“独杀怪异”的规则，末日的帷幕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拉起来。就是可能地球的土壤和空间会作为燃料被大量损耗，变得不那么宜居，可总比起末日时代降临要强得多。
而纵使我不出马，其他大无常也各有各的手段，怪异之物大行其道的时代想要降临那只能说是痴人说梦。
因此在柳树影的末日预言中，当末日进程推进至最终阶段，毁灭在大劫之下的不光是人类，所有的生物、所有的怪异都要悉数毁灭，最后就连一切的物质都要化为乌有。
这场末日，并不是人类的末日，而是世界的末日。
这个时代尽管被称呼为末日时代，制图师也相信自己身处于末日之中，其实真正的末日还在路上。
在那头怪异被解决掉之后，制图师把檀香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我们继续在黑暗中移动。
路上，偶尔还会有一些怪异冲过来袭击我们。看起来都是奇形怪状，各有各的恐怖和诡异。
代替不擅长远程攻击的制图师，我操纵火焰将其全部消灭。虽然很想领教一番末日怪异们的神奇之处，但要是让负责带路的制图师遭殃那就不好了，因此我每次都在第一时间出手，以免这些怪异发挥出自己的诡异能力。
饶是如此，路上也有几次意外横生，这里就不逐条赘述了。
“怪哉，怎么路上那么多危险，简直像是遭了扫把星……以前可没有这样过啊？”制图师嘀咕。
而在见到路上的怪异统统被消灭之后，檀香反而放松了一些，非常羡慕地看着我。
我顾左右而言他：“比起这个……我们还没有到吗？”
“应该快了。”制图师叹了口气，“话说回来……庄成，你看起来是个火焰能力者？除了操纵火焰，你还有其他力量吗？”
或许是因为距离自家据点和伙伴们变得更近了，他变得更加想要把握住我这个陌生强者的底细，我毫不介意地回答：“我只有操纵火焰这一种能力。”
虽然还有炼化炉渣和言灵之力等等力量，但是炼化炉渣是杀人炼魂的技能，说出来不好听；言灵之力暂时用不出来，也就没必要说了。
而且我也不算是在说假话，无论后续掌握了多少力量，我力量的核心始终是“火焰”。
“有道是一招鲜、吃遍天，你的杀伤力非常了不起，足以处理很多敌人，就像是现在这样。”制图师说，“不过你必须要多加注意，火焰能力虽然威力巨大，但是不擅长防御。而很多怪异擅长的就是趁其不备突然袭击，光是目击其身影、甚至是听说其信息就可以对人类造成致命杀伤的怪异亦是不胜枚举。
“而某些心存奸险的生存者，他们在想要袭击你的时候也不会事先拉开距离、再向你发起公平的决斗，而是会偷偷摸到你的背后，出其不意地夺走你的性命。”
“真正活得久的，永远都不是擅长攻击的人，而是擅长生存的人。千万不要仗着自己的力量强大就掉以轻心。”
或许是觉得我失去记忆多，他颇有些好为人师的前辈姿态。
我倒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被人说过“火焰能力者怎样怎样”了，印象中上次被人这么指点还是跟孔探员聊天的时候。也不能说制图师是在指指点点，毕竟他是带着善意在劝告我。
又走了好一段路程，我们来到了一条黑灯瞎火的步行街上。
“安全屋就在这条街上了，最后一小段路程，让我们保持警惕走完吧。”制图师像是丛林导游一样说。
檀香松了口气，步伐轻快了很多。而制图师则放缓步伐，他警惕巡视周围，似乎有些困惑。
见状，檀香立马脸色一变，紧张兮兮地问：“附近有什么问题吗？”
“不，只是感觉有点奇怪……”制图师狐疑地说，“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之前那头怪异怎么还没有复活袭击我们？”
第496章 女孩
之前那头怪异似乎是具有无限复活的能力，而现在却没有复活并再次出现在我们附近，看来是我注入杀意的火焰起到了效果。
末日时代的怪异所具有的力量，似乎比起我在现代世界听说的怪异要诡谲得多，很可能是对于末日时代的环境做过了适应性演化，但纵然是末日怪异，归根结底也还是怪异之物，而非真正威胁世界之物。虽说有着独特的不死身规则，可大无常是能够重定天地规则的地上神明，我没有道理就连这种程度的东西都杀不死。
说是这么说，我还是不得不承认末日怪异是有着厉害之处的。毕竟也存在着上来就可以把神明的头盖骨给打开来的家伙。还好那段“黑历史”不为人知，否则以后可能就不好意思说出上面的大话了。
因此我或许还是得保留些许戒心，搞不好那头无限复活的怪异以后还会再出现。
“真的没有再次出现……难道是真的被消灭了？还是说是我误会了，那头怪异和传闻中的怪异并不是相同的个体？”
制图师似乎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却只好暂且将其搁置。他在步行街的其中一处店铺前停了下来。
看挂在外边的招牌，这是一家火锅店，正门紧闭。制图师站在外边，以固定的规律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把提灯贴着门放下，带着我们后退了两步。
看来这里就是制图师的安全屋。
我隐约听见门的后面传来了蹑手蹑脚的脚步声。以我敏锐的听力，就连门后人物的身高体重和当下的动作都可以大致分析出来。对方好像是个又瘦又矮的人，在门后趴在了地上，估计是在透过门缝窥视外界。以这个姿势的话应该也可以看到贴着门放下的赐福提灯。
片刻后，对方缓慢地站了起来，把门打开了。
门后的人是个大约十一二岁的瘦弱男孩，他先是看了看制图师，又看到了我和檀香，露出来无比警惕的表情。
“我回来了。”制图师说，“他们是新的伙伴。”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我和檀香看了几秒钟，然后让开身位。制图师捡起了搁在地上的提灯，和我们一起进入安全屋内部。
安全屋毕竟原本是火锅店，有着很多桌椅。而在中央则放着个大圆桌，上面悬浮着白色的赐福灯火。
这个赐福灯火的体积比起提灯里面的赐福灯火要大得多，后者只有指头大小，而前者则比手掌还要略大。
作为光源，这道赐福灯火的亮度不是很高，安全屋的面积也不小，因此室内仅仅是被照得模模糊糊，勉强可以看清楚附近桌椅的轮廓而已。
我在大圆桌的旁边看到了另外一道人影，那是个捧着画册的瘦弱女孩，外貌比起刚才的男孩稍微年长，还是孩童的范畴。
对于我们的进入，这个女孩毫无表示，仅仅是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画册。
先前我有听闻过，制图师在安全屋里面的伙伴只有两个人，没想到居然是两个孩童。这下我明白了制图师为什么要冒险单独外出收集物资，也明白了他为什么都有了两个伙伴，还对于新的伙伴如此荤素不忌，甚至表现得有些急切，连檀香这个看上去毫无生存特长的人也要积极拉拢。和这两个孩童比起来，檀香好歹是个成年人。
另外，制图师也有说过，他有一个发疯的伙伴，知道小碗的线索。刚才的男孩显然不像是发疯的样子，那么我要找的对象难道就是这个女孩？
“就是她吗？”我直接询问制图师。
“不，是另外一个人……”制图师面露苦涩之色。
似乎是在呼应他的话语，楼上突然传来了躁动挣扎的声音。我的听力第一时间就将其捕捉到，并且像是蝙蝠一样在脑内成像，勾勒出了模模糊糊的画面——在楼上有一个被金属锁链束缚住的人，他翻倒在地上，正在不停地扭动挣扎，试图用蛮力挣脱束缚。
女孩依旧不为所动，男孩皱起了眉头，而檀香则一惊一乍地说：“什么动静？”
“我听说你只有两个伙伴？”我问。
制图师长叹一声：“现在的他已经很难说是我们的伙伴了，所以之前跟你提及的时候，虽然仍然将其称呼为伙伴，但是没有办法将其计入数目里面。”
“我现在可以去见他吗？”
其实我对于安全屋里面的赐福灯火也很好奇，但是相较之下，我更加在乎小碗的线索。
“当然可以，先让我把东西放好。”
制图师拿下了自己的背包，并且把麻布斗篷给脱下来。旁边的男孩懂事地收拾起了制图师脱下的东西。制图师吩咐男孩，让他把背包里面的物资分类整理好，再去用里面的部分罐头和安全屋里剩余的食材准备饭菜。男孩像是块木头，一句话都没有响，只是默默点头。
在两人互动的时候，我走到了那个女孩的身边。她正在低头看着画册，仿佛觉察不到我的接近。画册上面都是幼稚的涂鸦，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画的。
她两眼无神，嘴唇微微张开，令人联想到精神病院里面的患者。瞳孔似乎缺失焦点，一时间都看不出来她到底是在看画册，还是仅仅摆出看画册的姿势在发呆。由于环境亮度低，普通人不眯起眼缝仔细看的话都分辨不出来画册上面是些什么。
考虑到自己作为客人的立场，我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表现出亲切姿态，便说了一句：“你这样是看不清楚的吧，这么暗的话对视力也不好，我来帮你？”
闻言，女孩依旧像是蜡像般毫无反应。我便自作主张，召唤出来一个小火球作为新的光源。念及安全屋的昏暗说不定也有着在这附近一带隐藏自己的作用，因此我召唤的火球亮度也不算是高，只是距离女孩和画册比较近，正好可以照亮画册上的书页而已。
或许是感受到了新的光源和温度，女孩终于有了反应，像是迎来白昼的植物般缓慢地动起了脖子，脸庞的朝向从画册转到了我这边来。
确切地说，是转到了我手里托着的小火球那边去。
她貌似不怕刺眼，两眼缓缓瞪大，凝视了火球好几秒钟。正当我要提醒她注意保护眼睛的时候，她微微张开的嘴巴突然张得更大，从喉咙里面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啊！！！”
她的反应之剧烈，简直像是害怕蛇的人被飞起来的蛇狠狠地咬住鼻子一样，很难想象刚才还那么安静的女孩，此刻居然会出现振幅如此之大的情绪。她一边尖叫，一边坐在椅子上蹬腿后撤，不小心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倒在地。
“发生什么事情了！？”
制图师在我召唤出小火球的时候就看了过来，而对于女孩莫名其妙的反应，制图师似乎也是一头雾水。他连忙赶到了女孩的身边，俯身将其搀扶起来。
我简单地解释了刚才的经过，制图师的脸上仿佛写满了问号，他想了想后说：“总之，我先把她带到里面去休息一下……”
他把女孩横抱起来，带到了安全屋深处的房间。
大概是在花时间安抚女孩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来。
他以非常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好像做错了什么？”我问。
“……我刚才都看到了，你也是好心，不过……”制图师惆怅地说，“那个孩子情况有些特殊，她以前是其他生存者队伍的人，里面可能还有她的父母。
“可是有一天，一头‘能够操纵火焰的强大怪异’袭击了她所处的队伍，活下来的人就只有她。而在那以后，她就变得浑浑噩噩，像是失去了心灵。我虽然保护了她，但是直到现在都只能从她那里听到只言片语，大多数时候她一直不说话。”
“那个操纵火焰的强大怪异，具体是指……？”我感觉自己心里有了联想。
女孩的过度应激反应，可能是源自对于火焰的心理创伤。而说到在末日时代操纵火焰的强大怪异，我唯一知晓的，就是灾之大魔。
大魔亦是在末日大地之上横行肆虐的无穷怪异的一种，甚至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怪异之王。
当然，操纵火焰并不是什么稀有的力量，符合这个条件的怪异之物在现代世界都是数不胜数，更加不要说是在末日时代了。以前麻早在聊天的时候有和我说过，她脑海里面有一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知识，在末日时代出没的怪异总数，很可能远比现代世界的人类总数还要多百倍千倍。因此也有可能只是我孤陋寡闻而已。
只是根据我一直以来的经验，所有不幸的巧合，最后都会在我的前路上落实。
制图师看了我一眼，然后回答：“……我也不知道，她没有告诉我。”
接着，他转过身去，拿起来赐福提灯，说：“先去楼上吧，你不是想要见我那个发疯的伙伴吗？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他向着楼梯的方向移动，我跟了上去。男孩已经去准备饭菜了，檀香看上去不想要独自被留下来，也连忙跟上了我们。
第497章 恐怖麻早
我们来到了安全屋的二楼。
在二楼有着很多包厢房间，中间被走廊串联起来。制图师在带路的时候进入了其中一处房间，并不是关押发疯伙伴的房间，而是他自己的卧室。他说要先拿一下自己的日记，然后才带着我来到另外一处关押用途的房间前。
我看了一眼制图师手里的日记。那是个棕色封皮的笔记本，他之前说过自己对麻早这个名字有印象，但是或许需要翻阅日记才可以想起来。不知道这里面具体记录了哪些事情。虽然打别人日记的主意是不道德的行为，但是我现在确实对于这本日记——对于这本“末日生存者的日记”有着相当分量的好奇心。
制图师推开了关押房间的门。
门扉才刚推开，里面就传出了剧烈挣扎、仿佛张牙舞爪一样的动静，连带钢铁锁链的声音一起翻腾。制图师面不改色地拿着赐福提灯走入房间内部，我跟着走了进去，檀香做出狠下决心的表情也跟了进来。
三个人都进去之后，制图师随手把门关上了。不知道随手关门是不是也是末日生存者约定俗成的习惯，檀香变得更加不安了。
我看向了房间的深处。
这个房间原本应该是多人聚餐用途的大包厢，现在里面的餐桌和桌椅都被撤走，可以看到最深处有一道人影狼狈地坐到地上。提灯的照明亮度不够用，我便召唤出来火球提供更多的光芒。这一照，估计是刺激到了深处的人影，让他熟悉黑暗的双眼感到痛苦。他连忙把眼睛捂住，发出了野兽般的威吓叫声。
从外表来看，他是个比起乞丐还要邋遢的男人，简直就是野人。一头黑发又长又油腻，缠绕打结沾满灰尘，下巴和上唇也是长满凌乱胡须。穿着深棕色的、沾满血污的登山装，没有戴手套、也没有穿鞋袜，露出来的手掌和脚掌满是伤疤。
他的脸上也沾满了血污和灰尘，面部肌肉无比扭曲狰狞，令人联想到择人而噬的丧尸。
从喉咙里面发出浑浊咆哮的同时，他的目光逐个扫过我们三人。制图师依旧是习以为常的态度，我直视着他的目光，轮到檀香就又出了糗——檀香忍不住退了一步，发出了畏怯的声音。
于是，那个宛如丧尸般的男人便死死地凝视着檀香，像是抓到了队伍破绽的杀手一样。檀香连连后退，背部撞击在了门板上，两条腿都在发软。
我仔细地观察着对方，这个邋里邋遢的男人，真的有着小碗的线索吗？
他以前在哪里接触过小碗？又发生过何种事情？
“他……他怎么一直在看着我……”檀香声线颤抖地说，“制图师……这个人不是你的伙伴吗？你、你跟他说说啊……”
“就是因为你表现出了害怕，他才会把你当成软柿子。你就不能学习学习庄成吗？看他多淡定啊。”制图师把提灯放在身边的柜子上。
“他是超能力者，当然可以淡定啊！”檀香提出抗议。
“男人可以没有本事，但是不可以没有胆气。”
制图师一边说着不知道有几分道理的话，一边翻开来自己的日记本，借着赐福提灯的白光照亮文字，又继续说了下去，“这样下去我以后可不能放心带你一起在外边行动啊……嗯，作为锻炼胆量的训练，要不要把你和我这位前任伙伴关在一起呢……”
“噫！”檀香吓得不轻。
“制图师，你的这位伙伴叫什么名字？我要如何与他沟通？”我提出问题。
“就和我一样，他也忘记了自己的真名。现在的他名为‘游魂’。”
制图师的目光在自己的日记本上游动，貌似是在检索与我在路上提到的“麻早”相关的内容，“至于如何与他沟通……这也是我很想要知道的事情啊。”
“他是怎么发疯的？”我问。
“我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和狂气有关吧。末日时代的疯狂，大多是由狂气致使的。特别是他这种情况，看一眼就可以断定是狂气造成的。”制图师回答，“现在的他会疯狂地尝试杀害靠近自己的所有人类，脑子里面除了‘杀人’二字什么都没有。
“业魔也是只遵循‘杀人’这一动机行事的怪异，他这是业魔化的前兆。眼下，我和另外两个伙伴——就是你在楼下看到的两个孩子，也只能没事喊喊他的名字，让他不要忘记自己名叫‘游魂’。再来就是跟他聊聊以前的琐事，看看能否唤回他原本的神智。
“其实我们也差不多要放弃了。且不论这种做法毫无成功的迹象，我们自己也在逐渐地忘却与他经历过的那些往事。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连他的名字都会忘记，继而以为他不过是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我们安全屋楼上的濒临业魔化的陌生人，最后冷血地将其抛弃……”
他的声音充满了悲伤。
根据我所掌握的末日时代知识，一般来说，濒临业魔化的人是无法救回来的。
因为这种状态下的人无法正常地思考，更加无法理解外界的信息，所以纵然身边有人在不停地呼唤这个人的名字，也无法真正地传达到这个人的心里。
而麻早的回归之力则是属于不一般的情况，她可以靠力量让濒临业魔化的对象恢复正常，但是如果对象完全业魔化，就连回归之力都无法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