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末日 第234章

作者:吃书妖

  过去,麻早初次与小碗相遇的时候,她就是利用回归之力拯救了濒临业魔化的小碗。

  而后来小碗在虚境以二号身份与我认识,通过取回名字这一方法脱离业魔化的时候,也算是取了个巧。因为在虚境内部她是具备正常思考能力的,所以通过在虚境内部取回名字并重新激活自己还没有完全沉沦的记忆,她就可以在回归现实之后摆脱濒临业魔化的危险。

  “我有一个问题……”檀香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来。

  “什么问题?”制图师问。

  “这个叫游魂的人……平时是怎么吃饭和排泄的?”檀香居然注意到了这种细节却又关键的地方,“如果会发疯攻击靠近自己的所有人,那么就连给他送饭都很困难吧?说到底现在的他还知道吃饭吗?

  “排泄也是,总不能每次他要排泄都给他松绑吧?我好像也没看到他随地大小便的痕迹……”

  其实我觉得檀香是想要询问某个更加冷酷的问题——留着这么一个毫无拯救机会的定时炸弹在自己的安全屋里面,还要给他吃、给他喝的,在这种资源匮乏的末日环境下,真的合理吗?

  虽然檀香应该不知道业魔和狂气是什么意思,但他肯定听出来了游魂的危险性。

  而制图师则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不需要吃饭,所以也不需要排泄。”

  “啊?”檀香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濒临业魔化的人会提前呈现出业魔的部分特征。脑子里面只有杀人动机仅仅是其中之一。”制图师说,“业魔是不需要食物和水的怪异性存在体,因此他们也不需要食物和水。

  “同时,他们还会变得力大无穷,肉体再生速度加快,能够像是赐福修士一样感知到灵魂的波动……你仔细看看他的四肢和躯干。”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游魂不止是被铁锁链捆绑住而已,铁锁链甚至还把他的四肢和躯干给刺穿了,却没有血液从里面流淌出来,似乎血液已经枯干。

  “如果不做到这种程度,这样的铁锁链是捆绑不住他的,他甚至可能会用手挖穿房间的地板跑出去。”制图师说。

  “他……他不是你的伙伴吗?你这么对他……”檀香惊愕地念着。

  “是啊,他是我的伙伴,可是……我已经快要记不起来他是谁了啊……”制图师喃喃地说。

  他的话语也解答了我心里的一个疑惑,那就是在濒临业魔化期间,小碗是如何在末日时代存活的。

  仅仅是没有被怪异所杀,还可以用走运来解释,但她又是如何在独自一人且神志不清的条件下补充食物和水的呢?

  人类三天不喝水、或者七天不进食就会死亡,虽然不知道小碗在濒临业魔化的状态下经历了多少时间,但显然不止是三天七天那么简单。而如果她在这种状态下不需要食物和水,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忽然,制图师翻动日记本的手指出现了停顿,他看着书页上的文字,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庄成,我在自己的日记里面,找到了与你之前提到的‘麻早’相关的记录。”制图师说,“我先确认一遍,你是真的认识那个叫麻早的少女吗?”

  “是的,这有什么问题吗?”我问。

  或许制图师是意识到了麻早是末日时代赫赫有名的扫把星,进而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不走运可能与我这个“与麻早相关之人”有关。反正我都已经来到了这处安全屋,演技逐渐变得没必要,索性承认了。

  而制图师则说出了超出我设想的话语。

  “根据我这边的记录,这个叫麻早的少女是一个力量匹敌半神的赐福修士,同时也是一个无血无泪的杀人魔。”制图师沉声道,“不分男女老少,只要是人类,她都会无慈悲地亲自痛下杀手。

  “强者杀、弱者杀,善者杀、恶者杀,战斗者杀、投降者杀、逃跑者杀……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性命丢失在了她的屠刀之下,她简直就是恐怖的代名词。

  “极少数侥幸从她手里捡回性命的人,称呼她为‘福音的魔女’。”

第498章 无糖时代

  制图师的口吻不像是在描述我所熟悉的麻早,更加像是在描述一个披着麻早外皮的杀戮机器。

  无论对象是谁一律杀无赦,仿佛业魔一样行走在末日时代,我所认识的那个麻早绝对不会做出来这种事情。

  我确实是想要趁着自己来到末日时代的机会更多地探索麻早的过往,但是这个情报是不是有些炸裂过头了呢?“福音的魔女”又是什么黑暗帅气的绰号……不,这个绰号背后是堆积成尸山血海的死亡,我这个感想可能不太稳重。

  不管怎么说,制图师描述的麻早还是太离奇了。

  麻早固然有着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价值观,在谈论起来杀戮一事时候也是毫无芥蒂,战斗时候更是毫无心慈手软的迹象,然而归根结底,她本质上还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

  她希望他人能够幸福地生活,会为自己容易给接触到的对象招致到不幸而感到痛苦,想要通过拯救世界来清偿自己过去连累他人死去的罪业。这断然不是那种无血无泪的杀人魔会产生的想法。

  或者说,我所熟悉的麻早,她一直以来都是在对我表演、都是在倾诉谎言?这种事情更是绝对不可能。

  我想到了制图师之前所说的末日时代的时间错乱现象。在错乱的末日时空中,人有可能会遇到与自己不同时间的、另外一个自己,并且这个自己多数是来自于破灭可能性的个体,比起正常时间的自己更加邪恶和混沌。

  因此,说不定是存在着一个来自于不同时间的麻早在末日时代肆虐杀人,进而传出了那种令人胆寒的黑暗血腥传闻。

  与此同时,麻早绰号里面的“福音”二字则让我联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

  麻早曾经是福音院的一员,在其中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就连她自己都遗忘的往事。而身为福音院大无常的黄泉则指控过麻早,说她是“嘴上喊着想要拯救世界,实则却在做着加速末日进程的事情”的恶徒……

  或许福音院时期的麻早与现在的麻早有着不同的人格,前者是加速末日进程的“福音的魔女”,后者则是我所熟知的、心地善良的麻早。

  而檀香在听到制图师的话语之后,小心翼翼地提出了问题:“那个……‘魔女’是什么意思我很清楚,‘福音’又是什么意思?”

  “福音的魔女来自于一个叫‘福音院’的组织,那里是末日降临之后唯一的大型人类势力,同时是聚集了最多赐福修士的地方。”制图师回答,“你们以后要是遇到了福音院的人,千万不要靠近。索性就把他们当成行走在末日大地上的怪异大群的一员,最好有多远就跑多远。”

  “这是为什么?”我有些意外。

  虽然福音院对罗山来说是敌对势力,但是在末日时代,作为唯一的大型人类势力,他们应该是站在人类那边的才对。况且黄泉还暗示了福音院是拯救世界的组织,就算暗地里在搞什么坏事,至少在明面上应该还是一个正道性质的组织才对吧。

  却不想,制图师严肃地说:“福音院,是一个致力于消灭人类的邪恶组织。

  “福音的魔女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她是福音院数一数二的尖兵强者,屠戮之人不计其数;而纵然是普通的福音院修士,所做的事情也与业魔没什么差别。

  “他们都会把像是我们这样的生存者从废墟瓦砾之下抓出来杀死,甚至比起很多怪异更加性质恶劣。遇到无法抗衡的怪异之际,我们只要藏起来躲过去就可以了;而福音院修士们同为人类,深谙我们生存者的行动规律,更加擅长找到并杀死我们的方法。

  “甚至于……有传言说末日就是福音院这个组织所招来的超级灾难,这都是他们为了消灭全人类而推进的计划……”

  福音院在末日时代居然是这样的组织?这又与黄泉的态度产生了鲜明的矛盾。

  意图拯救世界的组织,居然会做出来屠杀人类的恶行……难不成在福音院看来,拯救世界和拯救人类是被区分开来的概念?还是说其中有着错综复杂的隐情?

  而檀香则吐槽了一句:“这是什么生化危机公司啊,他们该不会是在某处实验室里偶然研究出来某种离谱的病毒并意外泄露才造成了末日降临的吧?”

  他还真是喜欢丧尸电影啊。

  我也喜欢。

  “这我就不知道了。”

  制图师先是简单回应一句,接着看向了我,问:“所以……庄成,那个叫麻早的少女真的是你以前的伙伴吗?而不是什么仇人?”

  檀香脸色微微变化,也跟着看向了我。

  而我则在思考之后问:“会不会是有哪里误会了呢?我依稀记得麻早是个运气极差的女孩,她很容易招来怪异之物,给队伍带来麻烦……有没有可能她并没有亲手杀过人,而是她招来的怪异之物杀了人?”

  制图师低下头看了一眼日记,然后摇头:“至少根据以前的我从其他生存者那里道听途说来的内容,被她害死的人都是她亲手所杀。”

  “算了。”他合上了日记,“反正你都已经忘记了往事,无论福音的魔女是你以前的伙伴还是仇人……甚至以前的你是不是福音院的修士,这些问题都与现在的你没有了任何关系。

  “被狂气洗去的记忆是回不来的,过去的你亦是就此死去,且再也无法复归。现在的你就作为一介普通的生存者,和我们一起挣扎求存下去吧。”

  檀香惊道:“啊……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制图师理所当然地说。

  末日生存者的神经还真是有够粗大的。

  既然制图师都不介意了,那么我也就不再思考如何回应,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游魂身上,尝试从他身上打听出与小碗相关的线索。

  遗憾的是,对于就连最基本的说话能力都仿佛全部失去的这个男人,饶是我也一时半会儿找不出来方法。有件事情倒是可以勉强观察出来,那就是游魂具备住级别的灵魂强度。我向制图师求证,他点头说游魂作为过去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有着不下于他的力量。如果游魂是个普通生存者就好了,这样就是拿出半毁的赝造水中月也派不上用场。

  我反反复复地尝试刺激游魂,而他却是只像个野兽,给出来的尽是毫无理性的反应,并且一直都拿眼睛去瞪檀香这个软柿子,把檀香瞪得心慌意乱。

  片刻后,我得出了结论。想要让游魂开口,果然还是要靠言灵之力。

  现在的我固然无法使出言灵之力,不过只要完成对于末日时空秩序性的分析和适应,哪怕只是完成一部分,我也足以使出言灵之力,想要强行让这么一个住级别的角色好好答复也不在话下。

  这个时间不会很久,今天之内就可以做到。

  虽说在没有日升日落的地方讲“今天之内”有些怪怪的。

  这时,楼下依稀传来了饭菜的香气,制图师的肚子发出了尴尬的鸣叫声。

  “……那么,就先一起吃个饭吧。”制图师提出建议,“古人在结盟时,似乎有歃血为盟这一做法。我们这里就没必要搞那种繁文缛节,坐下来一起好好吃个饭,就算是结盟的仪式了。”

  我虽然不需要吃饭,但既然有这种仪式性需求,我也就配合了。我们走到楼下,一起吃了饭。吃的是用火锅锅具炖煮的罐头食材,味道不能算是有多好,但现在毕竟是这种物质条件,不能强求太多。

  先前看到的男孩,以及那个失态叫唤的女孩也围着坐在了桌子旁。女孩现在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呆然状态,她倒是至少知道要吃饭,机械性地动着碗筷,对于我也没了刚才那么恐惧的反应。

  制图师在餐桌上面放了数根蜡烛作为照明。与面对我的火焰时不同,女孩对于蜡烛的火焰并未表现出异色。

  假设过去袭击屠杀女孩所在队伍的“操纵火焰的怪异”就是灾之大魔,为什么她会把我的火焰与灾之大魔的火焰联系到一起去呢?我产生了这个问题。

  虽然我以前也有思考过灾之大魔会不会就是末日时代的我,但是按照麻早和小碗的说法,灾之大魔是浑身缠绕着黑色火焰的怪物,而我之前的火球可不是黑色的。

  还是说我在前提上就犯了错误,“操纵火焰的怪异”并不是灾之大魔?

  我接着注意到,餐桌上的食物还有番茄酱罐头,而不知为何,这个番茄酱吃起来只有酸味,却不像是变质了。檀香似乎也有些疑惑,提出了疑问。

  “末日降临之后,甜味就从我们的世界消失了。”制图师回答。

  “什么叫甜味消失了?”檀香愣住了。

  “就是字面意思。”制图师说,“部分生存者还记得‘甜’是什么味道,但是无法从任何物质上感受到甜味。就算你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回答不出来。

  “有个说法是在过去的时代,‘甜味’被认为是与幸福感密切相连的味觉,而在末日降临之后,‘幸福’这一概念就消失了,因此甜味也跟着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番茄酱罐头好歹是可以找到的。据说在过去的时代有一种叫白砂糖的调味料,似乎常见于各家各户的厨房,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谁在废墟里收集到过这种物品。

  “现在的我们所能够接触到的唯一接近甜味的物质,就是新鲜的血液。发狂的业魔会追求鲜血的腥甜,可能是因为那样会让他们产生幸福感吧。”

  檀香低声念着:“这不科学……”

  我也产生了类似的念头。

  而下一刻,我却是想起来了麻早过去给我制作的蛋奶酥。

  蛋奶酥是一种需要用到大量白砂糖的甜品,麻早曾经在我与命浊战斗之后做给我吃过。她当时的说法是“不知为何记得这种甜品的做法”,但是在不存在白砂糖和甜味的末日时代,她又是从哪里学习到蛋奶酥的做法的呢?

  说到底,在这个时代,真的存在“甜品”这一概念吗?

第499章 心中天平

  我以为随着自己对于末日时代了解的加深,自己对于麻早的了解也会越来越深。

  而结果却是与自己一开始的设想截然相反,麻早在我心里的形象非但没有变得更加清晰,反而愈发捉摸不透。原本以为自己非常了解的对象,身上多出了一层又一层神秘的疑云。

  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欣喜,还是应该茫然。

  我依旧相信麻早一直以来对于我都是推心置腹的,想来即使自己拿现在发现的问题去问她,她也会和我一样迷茫。

  吃完饭以后,男孩主动负责把餐具全部清理了。估计是因为安全屋里面有着大量闲置餐具,同时缺乏水资源,所以这些餐具都是用完以后直接被打包丢弃。而檀香则是问了卫生间在哪里,暂且离席。

  三下五除二完成清理以后,男孩带着女孩走到安全屋中央的大圆桌前,拿出来一个小巧而又粗糙的人形木头雕塑放在桌面上,然后对着雕塑做出来礼拜的姿势。

  制图师也远远地对着那个雕塑做了个简单的礼拜动作。

  檀香在回来之后看到这一幕,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他们是在礼拜神明。”制图师说,“那个雕塑象征着一尊名为‘黄泉’的神明,好像是能够保佑生存者平安。”

  经制图师这么一说,那个粗糙的木头雕塑好像的确是有黄泉那股死气沉沉的味道。不过黄泉是福音院的大无常,前面制图师还在说福音院的不好,现在又对黄泉做出礼拜,似乎有些矛盾。

  他是不知道黄泉是福音院的人吗?还是说福音院也和罗山一样,并不是大无常隶属于组织,而是组织隶属于大无常,因此就算福音院作恶多端,对于黄泉神格定性的影响也是有限的?就好像就算古代皇帝的近臣是恶棍,很多时候也是认为是皇帝身边有小人,也不是认为皇帝本身就是恶?

  “黄泉?”檀香好像是在思考这个名字对应的是哪尊神明,“这个神明……他是真实存在的吗?”

  既然存在怪异和末日,那么神明可能也是存在的——他大概是这么想的。

  “神明是存在的。”制图师以无比复杂的眼神看着那雕塑,“但是……为什么无论怎么拜神,神明都不会真正庇佑我们呢……”

  可能是因为他已经被我杀了吧。

  檀香思考之后,居然也去礼拜神明了,估计是觉得拜拜也不花钱,想要求个心安。我怀着幽默的心态,也学着制图师刚才的动作,对着那个雕塑的方向远远一礼。

  啪嚓。

  神明的脸当场裂开了。

  “啊?”

  檀香那边才刚礼拜完,抬头一看神明雕塑的脸都裂了,他的脸也跟着变绿了。想来是我刚才动作太唐突,好歹我也是个被称呼为神明的人,不好去对其他神明,尤其是对作为自己手下败将的神明行礼。

  可惜身边没有陆禅和祝拾在,没人跟我解释刚才是触发了什么神秘学规则。制图师也有些吃惊,他走到不知所措的男孩身边,拿起木头雕塑看了看,似乎没有把我的动作和木头雕塑的开裂联系到一起去。

  “可能是空气太干燥了?”他不解地说。

  接着他把木头雕塑收起来,又从大圆桌底下拿出来一个大号不锈钢盆,里面都是新的木头雕塑。他将其中一个放到了桌面上。

  “不是……你这是搞批发啊!?”檀香惊了。

  “我没事就会雕几个,不知不觉就积了很多。材料就是安全屋里那些桌子的腿,雕坏了可以当柴烧,不会浪费。”制图师说。

  “你这到底算是敬神还是渎神啊,神明没有庇佑你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檀香吐槽。

  而我则顺势询问:“说起来……这个赐福也和神明有什么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