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末日 第7章

作者:吃书妖

  而我的“萤火虫”固然是违背世间常理的造物,却绝非无根浮萍。

  它之所以能够持续存在,是因为与我之间存在着精神性连接,我的精神力量在顺着连接为其存在源源不断地添加柴薪。

  但是,眼前的这个洞穴就像是覆盖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壁障。当“萤火虫”下去之际,无形的壁障尽管没有对其横加阻拦,却无情地切断了我与其之间的精神性连接。就好像是在说,“现实的空间”与“现实中不应存在的空间”之间像是阴与阳一样泾渭分明,阳间之人不可以违背常理,妄图僭越天地法度,与阴间建立起自由往来的信道。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长安没有注意到我这边的异变。

  他先是询问着我的意见,又面露不安之色:“我觉得还是赶紧把盖子合上吧,万一洞穴之下还藏着什么脏东西……”

  “先不着急。”我在思索之后询问,“你家里有蓝牙摄像头什么的吗?”

  “你是要把蓝牙摄像头扔到下面去,代替自己的双眼?”他立即反应了过来,然后遗憾摇头,“但是我这里没有。”

  “没有也没关系,把你的手机给我。”

  他老老实实地把手机交给了我,而我则拿出来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向长安的手机发起视频通话请求。

  接通之后,我去厨房取来扫把,再拿出他以前收烧烤外卖附带的橡皮筋,把自己的手机和手电筒同时固定在了扫把末端,将其当成发光自拍杆,蹲在地板上往洞穴之下探去。

  “原来还有这种办法!”

  长安眼睛一亮,凑上来看向了自己的手机,想要查看从下面传输回来的视频画面。

  旋即,他发出了疑惑和失望的声音:“……咦?”

  很可惜,什么画面都没有传输回来。

  因为自打我的手机进入洞穴之下,网络信号便自动切断了。

  我先是把自己的手机取了回来,把网络连接改成了共享长安手机的数据热点,再尝试把自己的手机送到洞穴之下,结果还是不行,网络貌似被肉眼看不见的结界给切断了。

  看来不止是精神性的连接,电子信号的连接也行不通。

  我再次把自己的手机收了回来,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一次,我直接伸出自己的手臂,探进了洞穴之下!

  长安阻拦不及,只能惊呼:“你做什么!”

  我对于他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全心全意地感知着自己的手臂。

  人类对于自身肉体的感知和操纵,归根结底也是依赖于电子信号。如果说这个洞穴是连电子信号也会阻断的洞穴,我现在应该无法操纵自己的手臂才对。

  但是这一次,信号没有遭到阻断,我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手臂,也能够流畅地活动自己的手掌。

  “精神性的连接”和“电子信号的连接”说到底都是“无线连接”,而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既然大脑对于手臂的生理性连接行得通,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其他形式的“有线连接”也都行得通呢?

  还是说生命的肉体就是具备着某种神秘性质,就好像很多幻想故事里的空间收纳道具惟独无法收纳生命一样,这个洞穴也惟独无法阻断生命信号的连接?

  如果是后者,我就只有亲自进入一途了。

  慢着,我好像是被一开始“萤火虫”的消失带偏了思路。

  只是想要了解洞穴内情的话,其实没必要讲究有线连接还是无线连接,直接把手机调成录像模式,再重复刚才的做法不就可以了吗?

  我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想到那么简单的做法,都是因为我太想要探究这个洞穴内部与外部断绝连接的现象了。第一次遇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不由得一门心思去探究其中具体机制。

  见我平安无事,长安松了一口气,然后连忙拉住我,想要让我远离这个洞穴。

  “你太冒险了吧!没想过自己可能会出事吗!?”他心有余悸地说。

  “长安,我们再试一次。”我转头对着他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听完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你真的只是想要用手机录像看看下面是什么,没有打算亲自下去吧?看完之后你应该就会心满意足了吧?”

  “……”

  “为什么你要把头转过去?”他瞪视着我。

  长安的预感是正确的,我不可能只是往里面看一眼就心满意足。纵使下方真有某些“脏东西”,我到头来还是会坚持下去。

  我开始思考怎么说服他,或者把他支开。

  虽然直接闯入洞穴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样的话他或许会跟着进来。万一里面有危险该怎么办?他之所以遇到怪异事件固然可能是受我牵连,但我自己并没有牵连他的想法。

  最妥善的办法或许是先在这里佯装答应,事后自己独自返回调查。反正他现在也不住这个房子。

  看来我暂时是无法更进一步调查了。

  “长安,我……”

  话才只说出来一截,突发情况就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咚咚咚。

  玄关处传来了不速之客的敲门声。

  我只能无可奈何地闭上嘴巴。怎么感觉今天一直都能够碰到有人敲门?这都已经是第三次了吧?虽然这次被敲响的不是我家的门。

  “谁?”长安喊了一声。

  但是门外的人没有回应,只是一味地敲门。

  我索性起身向玄关走去,而长安则抄起了卷在旁边的黑色毛绒地毯,姑且先把那个洞穴遮挡住了。虽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机密,但是对于这种不知道蕴含着何种危险的超自然事物,或许确实不应该将其暴露给无关路人。

  只不过,这一次出现在门外的,先不说有关无关,起码不是个素未谋面的路人。

  当我打开门扉之后,门外的人也看到了我。

  “嗯?”这个人先是疑惑和意外,片刻后才终于把我的脸认了出来,“……你是住这儿的吗?这不对吧?”

  这个人正是不久前敲响我家大门,走访调查连环杀人犯目击线索的警察。

  他走访都走到这里来了?

  “不,是我的朋友住这里。”我按下了意外情绪,然后往屋里回过头去,把长安喊了过来。

  长安立刻赶来,向警察自报家门。

  警察疑惑地看了看我,最后还是先对着长安说起了话:“是你吧,前晚报假警的。”

  “我没有报假警。”长安梗着脖子说。

  “我们局里的人后来回头查过了,你这个房子以前发生过情节非常严重的凶杀案,凶手至今未能逮捕归案。”警察严肃地询问,“你说你这里闹鬼了,真的只是闹鬼吗?再把你之前发现的异常说一遍。”

  原来这个警察是要来调查八个月前的凶杀案。

  听说官方势力对于命案确实都非常重视,以至于有着“命案必破”的口号,可那都是八个月前的凶杀案了吧,原来官方势力对于命案会紧追不放到这种程度吗?

  以前在网络上风闻有的通缉犯在躲过风头之后去看周杰伦演唱会,却被官方势力从人山人海之中揪出来当场抓获。如此一比较,官方势力对于迄今为止都逍遥法外的命案重犯紧盯到这种程度,好像也不算是有多么奇怪了。

  但是我记得这个警察之前面向的还是最近的连环杀人犯案件,现在却要抽空来询问另外一起案件的线索,这种忙前忙后的情况在他们那边是很常见的吗?还是说……

  “真的有闹鬼!”

  长安这会儿急着证明自己,便让警察进来屋子里,自己走到了黑色毛绒地毯跟前,一把将其掀开。

  “你看!”他指着地板上的魔法阵,“看啊,这里真的……真的有……”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便继续不下去了。

  只见那地板上光秃秃一片,哪里还有什么洞穴?只有用黑色颜料绘制的魔法阵留在原地,连木头盖子都找不着了。

  不光是长安,我也是大吃一惊,洞穴居然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前晚长安报警,警察来了之后洞穴便不翼而飞;今天也是警察来了,而洞穴居然再次销声匿迹。

  难不成是警察身具阳刚正气,而那洞穴则是个阴邪之物,因此警察一来,它便两股战战,忙不迭隐去了身形?岂有此理!

  事实放在眼前,我只能告诉自己先不要着急。洞穴不是第一次出现和消失,或许这也是怪异现象的一环,也是我有必要探索的内容。

  “鬼呢?”警察面无表情地问道,“让它出来啊?”

  “鬼……鬼……”长安呐呐不敢言。

  警察叹了口气,接着貌似注意到了什么,当即走到魔法阵前蹲了下来,用手指去摸边缘线条的颜料。

  他沉思着摩挲手指,表情越来越严肃,片刻后自言自语:“……血液?”

  -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怪异洞穴,但是在接触到魔法阵之后,警察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原本就严肃老成的面容顿时变得更加深刻。

  他把我们带到了楼下,然后对着长安问:“你有没有其他住的地方?”

  “什么?”长安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租下的那个房子,从现在开始要再次作为案件现场保护起来,至少今天和明天你是不可以再回去住了。”警察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啊?但是……”长安貌似原本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他突然闭上嘴巴,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口气确凿地对着警察说:“没有问题,我原本就不打算回去那种地方住了。烦请你们一定要把现场保护好,一只老鼠都不要放进去!”

  把我说成是老鼠还真是有够过分。

  他是为了预防我进入那个洞穴才会这么说的吧。真是在操没用的心。我要是铁了心进入那个洞穴,普通人来得再多、防备再怎么严密都是无用功。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保护那个房子?”长安这才问了起来,“是为了八个月前的凶杀案吗?但那都是八个月前的事情了吧,说不定凶手都已经逃窜到外地去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可是命案。还是作案手段非常残忍,情节非常严重的命案。局里一直都对这起大案非常重视。而且……”警察似乎在思考要不要透露之后的话。

  良久,他看着长安,又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而且,凶手现在仍然在咸水市里游荡,甚至还在继续兴风作浪。”

  “什么?”长安悚然。

  而我则通过对方的眼神产生了联想,并且结合自己之前的怀疑得出了推测。

  “最近两个月在市里作案的连环杀人犯,就是八个月前在那个房子里杀害前任租客的凶手?”

  麻早的面容亦随之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第11章 罗山幽影1

  对于我的提问,警察微微点头,口头上则是采取了保守的说法:“至少当前的线索是这么显示的。”

  难怪这个面向麻早相关案件的警察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全盘采纳警察的证言,那么麻早就既是最近两三个月出现的连环杀人犯,又是八个月前杀害前任租客的凶手。

  而根据麻早自己的证言,她从末日时代意外穿越到现在的时间点是昨天,这个时间点同时也是她的“不在场证明”。

  想要让这两种貌似矛盾的说法同时成立的推理倒也不是不存在,但是这里就暂时不先展开细说了,而且那还必须建立在全面相信麻早的前提下。

  必须承认,我确实有着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欲望,期盼着足以击垮一切既存秩序的末日。

  并不是说我想要的是“人类文明毁于一旦”这一“结果”,我真正想要的是周围的一切都与可能会带来那个结果的超级劫难发生大碰撞、并且自己也加入其中的这一“过程”。在这个地覆天翻的过程之中,我可能会被吓破胆,嘲笑现在自己的天真思想,也有可能会认识到其他不一样的自己。

  但是从理性角度出发,我仍然对麻早描述的未来持保留态度;换句话说,她是连环杀人犯的可能性在我心里仍然是存在的。

  别的不说,警察的手里甚至掌握着麻早的照片。

  那可是一张正儿八经的大头照,而不是街边恰巧抓拍到的照片。如果不是有相关需求,一般人是不会特地拍摄这种照片的。这条证据进一步降低了麻早“昨天才穿越到这个时代”那句证言的可信度。

  麻早给我的印象的确不像是会肆无忌惮到处杀戮的人,但是如果什么事情都能够靠暧昧不清的印象来判断,还需要什么推理、什么证据呢?

  “我们可以走了吧?”长安在知道凶手还在市里继续作案之后顿时待不住了。

  “你们先不要走,来做一下笔录。”

  警察拿出公事公办的姿态,带着我们来到了小区的凉亭。

  “不用去局里做笔录吗?”长安问。

  “没必要。”警察简略回答。

  见长安还有点疑惑,我就补充:“我们不是犯罪嫌疑人,没有必要非得去询问室,在外面做笔录也可以。”

  长安以前四处惹是生非的时候就见过几次警察,这方面的见识却是丝毫不长进,还不如我这个素来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虽然我这个“素来遵纪守法”的头衔事到如今已经变得颇具幽默感了。

  警察貌似不经意一问:“你倒是知道的多,以前做过笔录?”

  “只是小说看得多而已。”我回答。

  警察在凉亭里坐下来,拿出了纸和笔,以及录音工具,然后看着我说:“既然如此,就先从你开始吧。”

  我在对面正襟危坐,心里其实是有点发虚的。

  不光是做贼心虚,我这个背包里面还藏了把真枪呢。现在只觉得这把枪仿佛在发烫,隔着背包布料烧到我背上来了。

  笔录只是一些简单的问答,说到底对方也没办法问我太复杂的问题。我不是十五楼房间的租客,询问的大头还在长安那里。

  途中,我见缝插针地提问:“那个房子里的‘魔法阵’是八个月前凶手作案时留下的吧,当时现场取证的警察没有发现那个吗?”

  藏在地毯下的魔法阵,如果是普通的租客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还好说,专门负责调查命案现场的警察也发现不了的话,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