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星泰坦 第104章

　　因为技术上的差距，两辆车只相互平行了几秒钟就快速拉开距离。

　　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汤姆却开始全身发抖，他低下头不敢将自己的眼神暴露在戴安娜视野范围中。

　　“原谅我，大姐头。”说完，魔导引擎的功率开始快速下降，本来已经超越蝰蛇号的希望号不得不一点一点放慢速度。

　　“你！”戴安娜惊怒交加地看向汤姆。

　　就在这时，她眼神突然一凝。

　　只见原本已经超到前方的蝰蛇号忽然同样开始减速，看起来它好像准备用自己的车尾与希望号的车头碰撞！

　　如果只是这样，那无非是双方一起出局罢了。

　　可戴安娜却发现蝰蛇号车尾骤然弹出一台架设在车底的弩机，这个角度刁钻到后方只有被瞄准的人才能看到！

　　上面凝结出一根蓝色的冰针，随后就如同蜜蜂的尾刺般骤然刺入希望号的前轮！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同样目睹这一幕的汤姆忍不住发出惊呼。

　　而这也是他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前轮爆胎的瞬间，希望号就像刚才哪辆车一样迅速失去平衡，

　　只一瞬，惨烈的交通事故再次发生。

第四十八章 希望熄灭

　　地下赛车从来就不只是单纯为追逐速度与爽快而出现的理想活动。

　　虽然不否认这当中存在很多为兴趣而来的人，但不论是暗中提供技术又全程监督的各研究机构与魔导工坊，还是以比赛结果为赌注开设赌局的地下赌场，他们都已经将利益与金钱掺杂其中。

　　由此诞生出的自然不会是纯洁无暇的白色花朵，在人类漆黑欲望中混合出现的，只会是充满负面意义的恶之花。

　　戴安娜早就知道这件事，但她没的选，自己懂得的东西只有驾驶，自己所能握住的只有方向盘。既然不愿意放弃心中的坚持，那么自然也要做好为此负担更大风险的准备。

　　从浑浑噩噩中醒来的短发少女，视野中是一片充斥四周的火焰。

　　副驾驶座上，带着惊愕表情的汤姆被一根折断的金属支架刺穿胸口，滚烫的血液顺着冰冷的金属涓涓流出，年轻学徒的眼睛依旧睁着没有闭上，可他的生命却早就消失殆尽。

　　或许是因为家人，或许因为利益，亦或只是单纯的被欺骗。戴安娜不知道这个和自己已经搭档有段时间的年轻学徒为什么会选择背叛。

　　但在背叛成为既成事实的现在，最初的原因早已变得无所谓。

　　“汤姆？”喊了几声后，戴安娜摇摇头确认对方已经死亡，于是她开始确定自己的现状。

　　此时，用废弃零件组合起来的希望号已经彻底散架。

　　在车祸发生的那一刻，整台魔导车就因为车轮爆胎而向着右侧剧烈翻滚。金属变形扭曲发出刺耳的响声，因为自身框架结构强度不足，希望号内部的各种零件被离心力远远甩飞出去，就连固定在后方镂空框架中的魔导引擎都落在几十米外的地方。

　　而这，恰恰救了戴安娜一命。

　　引擎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对于远处彻底变成废铁的希望号来说只是一阵狂风，而引擎内各种魔力相互冲突产生的火焰与爆炸，也没有波及到困在车辆残骸里的少女。

　　所以，当戴安娜醒来时，除了眼前蒙皮被点燃后产生的火焰外，居然没有其他更加致命的威胁。

　　意识到这一点，短发少女奋力撑起身子想要爬出残骸，结果左手却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

　　低头看去，戴安娜有些庆幸地看到自己的手臂并没有发生明显折断，但只要一用力，小臂处依旧会产生钻心的剧烈疼痛，大概是骨裂。

　　而后，她又发现自己的左腿也被变形的车辆框架卡住，一时间竟难以动弹。

　　没有太多思考时间的少女，咬着牙用右腿去踹卡住另一条腿的框架，结构强度不高的金属框架因为高温的缘故而更加脆弱，被踹了几脚后，竟然自己就断开了。

　　锋利的断口在戴安娜腿上划出一道狭长的伤口，但她已顾不上这点，因为燃烧的蒙皮都快烧到面前。

　　单手撑住地面，短发少女俯低身子吃力地爬出这充满高温与死亡，仿佛地狱一般的场景。

　　来到安全地带后，戴安娜眼神茫然地看着身后被火焰吞噬的车辆残骸。

　　那是她的‘希望号’，也是大家一起制造的‘希望号’，这台魔导车不仅仅只是一辆魔导车，它更承载着孤儿院所有人的希望，甚至承载着下城区许多人的希望。

　　即使吝啬的工厂主们，连工人那微薄的些许工资都要克扣，即使下城区始终混乱而无序，更有帮派分子横行无度，但只要‘希望号’还能够持续赢下去，他们就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也还有那么一丝希望。

　　尽管，那看起来就像一盏即将枯竭的油灯所放出的豆大灯光般渺茫而脆弱。

　　一想到这里，戴安娜忍不住咬紧嘴唇。

　　远处传来比赛结束的欢呼声，这场比赛的冠军已经诞生，可那与她毫无关联。

　　短发少女没有哭泣，但嘴角却已被自己咬破，鲜红的血液顺着削瘦的下巴滴落在紧握着的拳头上，被苍白皮肤映衬得格外刺眼。

　　相比于悲伤与绝望，戴安娜心中充斥着的却是愤怒。

　　那即是愤怒自己没有从汤姆的异常反应中意识到不对劲，也愤怒于那个阴险到居然在彻底安装攻击武器的犯规者。

　　一时间，她竟有些分不清究竟更生气前者还是后者。

　　颤抖着闭上眼睛，戴安娜在地上坐了很久很久，才重新睁开眼睛。

　　咬着牙勉力站起，她拖着使不上力的左腿，硬是走到‘希望号’残留的废墟前。

　　短发少女跪倒在地，用手指一点一点刨开还带有余温的泥土，从中只找到一枚已经被高温烧得扭曲变形的小号齿轮。

　　她依稀记得，这是孤儿院的弟弟妹妹在垃圾堆里造出来的零件之一。他们顶着脏兮兮的小脸，吸溜着被冷风吹出来的鼻涕，笑嘻嘻地把各式各样或残缺、或完整的零件捧到自己面前。

　　正是靠着那些东西，戴安才拼凑出那台夺得多次胜利的‘希望号’。并借此赚来能够维持孤儿院继续运转下去的资金，即便食物短缺、即便需要穿打满补丁的破衣服，但那也让孩子们在这个糟糕的时代至少可以活到长大。

　　可现在，‘希望号’已经毁了。

　　大家的希望，没有了。

　　轰隆——

　　天边传来一声雷鸣，倾盆大雨轰然落下，将万事万物都覆盖在朦朦胧胧的雨幕中。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雨，观众们三三两两地自行散去，就连选手与举办方也陆续离开萨尔特公园，只有戴安娜依旧站在‘希望号’的残骸前久久不语。

　　直到此刻，看着已经被完全烧毁的希望号，她再次确认了这个令自己无比难受的事实。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淌下来，在她满是黑灰的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泪痕。

　　戴安娜握紧齿轮，余温烫得皮肤发红，齿轮的突起也扎得手心发痛，但她没有放开，只是那样用力紧握着，仿佛握着已经消失不见的希望。

　　雨水自天空落下，冲刷着地面上的一切，可是带来的却不是纯洁与清洁，而是比过去更加泥泞污浊的未来。

　　“别哭了。”头顶忽然不再落下雨滴，随即艾文那沉稳的声音也传入少女耳中。

　　“我没哭。”戴安娜倔强地摇摇头，用变得沙哑的嗓音强调道：

　　“那只是雨水。”

　　撑着一柄黑伞的少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和少女站在一起。

　　依靠秘仪改造与神明恩赐共同强化出的超凡洞察力，他很快将目光凝视在残骸中一个被烧得扭曲变形的轮毂上。

　　那里残留的痕迹就如同一位沉默的证人，向少年无声述说着之前发生的事实。

　　此刻，艾文心中也翻滚起如地底岩浆般压抑的愤怒。他同样明白‘希望号’对孤儿院的意义，并且也为戴安娜过去的行为感到钦佩。可转眼间，那台虽然简陋却仿佛散发着人性光芒的魔导载具，就在某些人恶毒而无情的攻击下彻底损毁。

　　虽然之前卡杨也半开玩笑地说，要给比赛对手下会让对方拉肚子的诅咒。

　　但是相比于这种足以造成车毁人亡的恶意犯规，那一点点诅咒根本就只是个玩笑，甚至都有点可爱。

　　尽管想要把那个犯规者刮出来锤爆脑袋，可艾文知道眼下更重要的是戴安娜的状态。

　　“走吧。”他用格外平静的声音缓缓说道。

　　“走？去哪？”戴安娜抬起头，无光的眼神仿佛看不到焦点，显得十分迷茫。

　　“回家。”艾文简单说出一个词汇。

　　“我……”戴安娜嘴唇颤抖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希望没有了，我对不起孤儿院的大家……”

　　“……”看着这个状态戴安娜，艾文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用绷带稍稍处理过伤口，就强硬地拉着她的胳膊往外走去。

　　戴安娜跌跌撞撞地跟在艾文身后，迷茫状态下的她丝毫没有抵抗的意思。

　　很快，前面就出现一辆停在雨幕中的出租魔导车。

　　熟悉的外观与熟悉的牌照，这是老巴顿开的那辆出租魔导车。

　　“戴安娜姐姐！”贝蒂尖叫一声，不顾其他人阻拦径直冲出车厢。

　　一身补丁服装的小女孩，踩着湿滑的地面一路跑到戴安娜面前，结果整个人滑了一跤，重重摔在泥地上。

　　这变故让戴安娜下意识伸出手，结果还来不及扶起，就被自个爬起来女孩一把抱住。

　　“呜呜呜，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贝蒂大哭着搂住戴安娜削瘦的身躯，把眼泪和泥巴蹭了她一身。

　　可戴安娜却没有感到半点生气，反而从眼眶中不争气地滚落出点点泪水。

　　“不要让那些卑鄙的人看到你脆弱的样子，那只会引来他们的嘲笑。”脑海中回忆起过去的自己，艾文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曾几何时，他也迷茫过，为那些看起来难以改变的事物而感到绝望。

　　但最后，他想通了。

　　不管困难有多大，只要自己的决心是无限的，并由此产生同样无限的行动力，最终就一定能解决问题，或者——解决那些造成问题的人。

　　“站起来，戴安娜。”艾文撑着黑色大伞继续说道。

　　“希望号没了，但那不代表‘希望’也没了。”

　　“希望是一种信念，而信念是不会因为物质存在的损毁而消失的。”

　　“曾近做到过的事，只要再重复一次就是，希望号毁了，就再造一辆更好的！”高大少年斩钉截铁的话如雷鸣般传入戴安娜耳中。

　　他的声音并不特别激动，甚至带着一丝仿佛叙述事实般的平静，可戴安娜却从中听出了绝对不容拒绝的魄力，那是即便面对整个世界的否定，也要狠狠做出还击的决然。

　　“……”戴安娜沉默地看着哭泣中的贝蒂。

　　末了，她慢慢抬起头看向艾文。

　　“你说的没错。”

　　“虽然希望号没有了，但我身边还有大家。”看着抱住自己的贝蒂，戴安娜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

　　少女抬手擦去脸色的泪痕，然后慢慢握紧五指，那枚从‘希望号’残骸中挖出来的齿轮刺痛了她的掌心，但这也让她的表情变得无比坚定。

　　“我要再一次，再一次和大家一起造出希望来！”戴安娜用掷地有声地嗓音，向着头顶阴云密布的天空震声说道。

　　“哈，从愚蠢的失败中一次次看到希望，这可是独属于年轻人的特权。”车内听到这番话语的卡杨先是撇撇嘴，然后又摇了摇头，但他的嘴角却无法抑制地开始上扬。

　　“是啊，这是年轻人的特权。像我这样的老家伙，就只能无奈地选择妥协了。”坐在驾驶座上开车送几人前来的老巴顿也摇摇头，颇有些感叹地说道。

　　“可有些愚蠢又任性的年轻人，是那种真有能力改变整个世界的偏执狂啊。”向后靠在椅背上，卡杨嘿嘿笑着望向窗外。

　　那个一身白色衣装的少年，站在污秽泥泞的黑色大地上，雨滴泛起的朦胧水雾让他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发光，整个人显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极为突兀而违和。

　　但，有些人呢即便只是站在那里，就会散发出令旁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看着振作起来的戴安娜，重新归于沉默地艾文并没有多说什么，但他那对金色的眼瞳却散发出仿佛融化黄金般的炽热。

　　正如他刚才所说的那样，希望号已经没了，但是希望并没有消失。

　　只是，某些混蛋的举动已经彻底激怒了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年轻人。

　　而这也将成为他们所犯下最大的错误！

　　原本保守的设计思路被彻底推翻，之前不打算动用的技术被重新启用。

　　现在，艾文要做的，是一辆能够直接把轮子碾到那些家伙脸上的钢铁战车！

第四十九章 夜半来客

　　虽然已经决定要把车轮碾到那群混账脸上。

　　但首先摆在众人面前的问题，就是如何弄到制造新车的零部件。

　　至于设计，虽然艾文手中没有完整的魔导载具蓝图，但将他掌握成套现代知识与戴安娜掌握的散装魔导工学相互组合，想必应该能寻思出足够劲的新点子。

　　甚至，他现在就已经有些思路了。

　　除此之外，寻找入手材料的路径也是为他之后晋升二阶做准备。

　　在帕拉迪亚，超凡者的晋升路径呈现出金字塔状。

　　不管哪条职介序列，越靠近一阶底层可供选择的范围就越宽泛，甚至最初选择战职者的低阶超凡者，也能通过系统化学习与训练，从而在后续职介晋升过程中转为施法者。

　　但越往上，可供选择的路线就越少，甚至会出现前方无路，只能想办法超越前人自行开辟新道路的可能，而隐藏职业所能晋升的路线则会比普通职业更少。

　　而此刻，艾文已经决定选择灰烬骑士作为自己的二阶职介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