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饼
“谁？”梅尼艰难地发出声音。
“你不是刚刚还在念叨我吗？”
“柯、柯恩先生！”梅尼用几乎是悲鸣的声音，念出自己刚刚还在提及的名字。
“难道，难道你变成亡灵了吗？”助理研究员小姐用难以置信的声音惊呼道：
但随后，她就感觉脖子一紧，呼吸变得越发困难，眼前的黑暗更加剧了心中的恐慌，让她完全无法进行冷静思考这种事。
不好意思……
诱导对方想法产生偏差的某顶级玩家在心中提前说了声抱歉。
另依靠环境、动作以及一点刻意营造心理压力，极短时间内作为梅尼·凯耶小姐会快速陷入恐慌之中，到那时，该显露在太阳底下的阴谋自然不攻自破。
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非常不道德，甚至可以称得上冷酷、残暴的艾文，并没有因此停下手中的工作。
为尽快挖出那个幕后黑手，他不准备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与之相关的线索。
况且，这位梅尼小姐，或许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辜……
依靠那双被神明赐福所以能看穿黑暗与幻想的双眼，目光冷峻的黑发少年此刻十分清楚地注意到，在梅尼·凯耶那张看起来比真实年纪还要幼小的脸上，充满了泪水与恐惧。
除此之外，还有一丝掩盖极深的愧疚。
为什么，会是愧疚？
艾文眼中闪过一抹阴影，同时稍微松开手让对方勉强可以呼吸。
“对不起！对不起！”梅尼小姐情绪激动地喊道，整个人看起来因为恐惧与悔恨而接近崩溃。
“柯恩先生，我不该把那封信交给你，呜呜呜，我也不知道那封信会让你那么痛苦，早知道……早知道我就……”
接着，从哭泣的助理研究员小姐口中，艾文得知了一个让他感到十分意外的情报。
那位盖那·柯恩先生，似乎在半个月前突然收到有关家人的紧急信件。
梅尼小姐转达的信件中显示，柯恩先生的妻子忽然确诊了一种十分严重的疾病，很有可能会在短短数天时间内去世。
而他五岁的长子以及才刚满三岁的女儿，现在正处于无人照料的状态下。
这种情况显然非常严重，但申请离开真理岩地下本部的调令却迟迟得不到审核批示，正常情况下的同类事件，其处理速度绝对不会是这样。
性格温和、总是不希望给别人添麻烦的柯恩先生，即使在这种万分焦虑的情况下，还是努力保持着和往常差不多的样子。
所以，除了因转交信件而目睹他差点崩溃一幕的梅尼小姐外，其他同事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件事。
而在此之后发生的，便是那场骇人听闻的恶性事件。
这似乎进一步证实了对方因压力太大而主动成为堕落者的观点，但艾文却注意到另一个问题。
有关盖那·柯恩的信息，从梅尼·凯耶口中得到的这部分，和自己通过凯瑟琳那边的渠道得到的内容，似乎并不完全相符。
他的妻子，半个月前可是好好待在家中，根本没有患上任何一种足以致人死亡的严重疾病。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那都是一位健康的母亲，同时也是一位非常合格的母亲，所以他的孩子自然也被照顾的很好。
如此一来，以家人生病、子女无人照顾为理由提出暂时离职申请的盖那·柯恩，自然不可能得到他所急切‘需要’的空闲。
他，无法返回自己的故乡。
第五十七章 一点线索 上
就算还是性格再怎么温和的人，内心深处也有着不容半点侵犯的圣地。
很显然，对于那位名叫盖那·柯恩的材料可炼金术师来说，家人就是他最大的软肋，同时也是他最看重的人。
而他的目的，与其说是希望能返回家乡，不如说是迫切想要回家，回到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家中，与生病的妻子还有无助的孩子在一起，成为他们的支柱，与家人相互扶持着一同渡过眼下的难关。
但这个并不过分的愿望却始终无法得到满足，随后他便开始感到焦虑，然后从焦虑中又诞生出尖锐的恐惧，从恐惧中最终流淌出沉重的绝望。
这一切彻底压垮了平时性格温和、与人为善的盖那·柯恩，让事情向着最极端的深渊飞快滑落。
乍看起来，所有线索似乎都连在一起，形成了完整的逻辑闭环，让整件事都变得一目了然。
盖那·柯恩家中发生十分严重的变故，但是他短时间内却回不去，加上平时工作累计的压力，同时还由于反馈渠道方面的交流不畅等原因，而产生了一系列原本不该出现的误会。
这一切综合起来导致了最坏结果的发生。
合理吗？虽然过程中存在一些偶然的成分，但整体来说确实合理。
至于蕴含虚假信息的信件，也许那只是别人的恶作剧，亦或是办公室政治的产物，对老实人的欺凌等等等等。
想要解释，完全可以找出七八个理由。
但是，艾文对此却只感到可疑，就如同他更相信必然而不相信偶然一样。
看似不起眼的恶意最终导致灾难发生，这种事当然不是没有，但必须承认的事，由此真正酿成大祸的概率也非常小，否则这个世界早就变得一塌糊涂。
所以，从梅尼小姐口中获取新的情报后，艾文非但不觉得自己已经找到真相，反而对幕后黑手的存在越发确定。
就算后来发生的这件事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也没忘记里摩尔的遭遇，甚至隐隐感觉两件事当中存在一些若隐若现的联系。
当然，自己现在还有另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看着哭到一塌糊涂的梅尼小姐，被黑暗笼罩的艾文将对方放下。
双脚触碰到地面后，梅尼小姐只感觉双腿发软，无力地瘫坐在地。
她隐约感觉面前似乎站着一个格外高大的身影，就算猜到对方并非柯恩先生的亡灵，被恶魔吞噬之人也不可能留下残存的灵魂。
但心中的恐惧却怎么也止不住，令这位个头小巧的女士整个人颤抖不已。
黑暗遮住了对方的视野，同时也遮盖了艾文脸上的尴尬。
虽然，上辈子养成的玩家思维让他在许多方面不怎么讲究，只要不触碰原则底线，就算做出假扮蝙O侠恐吓相关人士这种事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但了解事情大致情况并确认对方不是真的反派后，艾文还是会因此感到非常抱歉。
只不过，他现在还有些问题需要了解，所以这个恶人或者说黑暗英雄的角色，自己还得勉为其难地继续扮演一会儿。
至于心中的歉意，那种东西他从来都是沉默地自行背负起来，但却不会有丝毫影响前进的步伐，经历了那么多事，少年的心远比他的同龄人要更加强大。
“信，是从哪里来的？”
艾文保持着刚才那种沙哑低沉，带着些回音，听起来好似亡灵鬼魂般骇人的语调追问道：
眼下，这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着力点，同时也是目前所知众多信息中最可疑的一环。
“信、信从哪里来？那个……”梅尼有些哽咽，但还是努力组织着语言。
“信当然是从邮…箱……里……啊啊啊！”
忽然，她双手抱住头，发出一声惨叫，脸上也浮现出痛苦的神情，整个人倒在地上猛烈抽搐起来。
“冷静，深呼吸！”艾文连忙按住梅尼小姐抽搐的身体，同时还将手帕卷起塞进对方口中，防止她因抽搐带来的痉挛而咬断舌头。
这意料之外的情况，让艾文联想到里摩尔在训练场上的异常表现。
至此，幕后黑丝的蛛丝马迹再次显现，但现在却不是继续追问的时候。
很显然，自己刚才提出的问题显然触发了对方脑海中的法术效果，通过幻术植入的虚假记忆与真正的记忆相互冲突，由此导致的认知错乱在严重时，就会引发类似这样生理上的排斥反应。
这种法术造成的效果，在正常情况下只会被受术者完全忽视，虚假的记忆也会被他们当成理所当然的正常记忆，只要不发现其中最关键的矛盾之处，就不会导致两段记忆发生冲突，甚至会下意识忽视其存在，就如同将那段记忆慢慢淡忘一般。
好不容易控制住抽搐的梅尼，艾文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兔子脑袋造型的毛绒玩具。
这是卡杨将上次运用过的通讯亡灵改造后的二代产物，本质上依旧是亡灵法术结合魔导工学制造的短距离通讯装备。
罕见的技术搭配让这件装备运行时散发的魔力波长迥异于一般通讯法术，所以不会激发针对一般通讯法术布置的常规监察魔法。
因此，即使身处守备严格的真理岩地下本部，只要控制好联络频率，也不会在使用时引来安保部门的注意。
顾不上对装备外形吐槽，艾文的五指稍稍捏紧，兔头玩偶立刻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随后从那玩偶快速蠕动起来的三瓣嘴中，立刻传来卡杨刻意压低的声音。
不同于之前勉强作为发声装置的半截口琴，这段时间系统学习过基础魔导工学知识后，卡杨已经可以将较为简单的机械发声装置和亡灵法术结合到一起。
如此一来，不但装备体积更加紧凑，就连通话质量都有不小的提升。
感应到口袋里发出的震动，正在上课的死灵法师趁旁人不注意，偷偷钻到桌子底下，然后对着手里那个猫猫头造型的毛绒玩具低声说道：
“什么事？”
“我找到线索了，就在事件发生那间实验室。现在需要人帮忙，提供情报的人大概率中了幻术，法术效果被破坏后已经产生应激反应，需要尽快处理。”艾文简单明了地说明自己这边的情况。
“……”卡杨先是愣了一下。
老实说，过了接近半个月时间还没找到有用线索，他其实已经打算放弃，反正真有什么阴谋诡计也是发生在中央帝国林德，管他一个来自北方王国的埃隆德人什么事？
自己又不是什么正义的英雄，相反还是个‘邪恶’的死灵法师呢。
“好，我这就过来。”接到正义英雄通讯，‘邪恶’的死灵法师非常果断地表示自己立刻出发。
收好猫猫头玩偶，卡杨一下窜出课桌，面对见目光投向自己这边的任课老师，他十分大声地喊道：
“报告，我要上厕所。”
第五十八章 一点线索 下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家伙。”
看着已经平静下来却陷入昏迷的梅尼，一如既往头发乱似鸟窝的卡杨有些无语地说道。
“灭口的话会很麻烦吧？这里可是新时代研究所的重要本部，随便消失哪怕一个清洁工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虽然说，要是能让尸体完全消失的话，倒是可以拖延得更久一些。”邪恶的死灵法师邪恶地如是说道：
“我还不至于堕落到用无辜者的生命来保护自己的秘密。”艾文瞪了卡杨一眼，语气无奈又颇为认真地说道。
刚才有那么一瞬，他都不确定这家伙到底实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听到艾文的回答，卡杨露出‘就猜到你会这样说’的表情。
“好啦，英雄，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已。”死灵法师摊开双手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就在刚才，尿遁翘课赶来这边的卡杨，用不适合让旁人看到的死灵法术‘小窍门’缓解了梅尼·凯耶的应激反应，现在他正满脸无聊地拨弄着地上的碎片。
至于为什么身为死灵法师的卡杨能做到这种事，开玩笑，一个合格的死灵法师对人体的了解，某种程度上可是堪比专业医师。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他们解剖过的尸体比普通人每天吃过的面包还要多。
对于致幻法术被意外破坏导致的应激反应，卡杨只用了一根银针外加少许神经麻痹药剂就成功解决，唯一用到的魔法也只是几个波动非常轻微、不会造成太过明显动静的低级死灵法术。
“关于那封信，你有什么看法？”艾文思考片刻忽然问道。
他之前就已经将入手的新情报告诉卡杨，对于这种阴谋诡计相关的内容，不管怎么想，果然都该和这家伙商量比较合适。
毕竟，眼前这个头发枯黄且乱如鸟巢的死灵法师，可有着成为二五仔之王的潜力。
“那份信大概只是个引子，或者说，充其量最多不过是一枚火星，一枚好像‘偶然’般落在堆好的柴薪里，各种意义上都非常恰到好处的、该死的火星。”
死灵法师繁复咀嚼着那个词，脸上露出怎么看怎么像坏人的邪恶神情。
“你对致幻法术有多少了解？”忽然，卡杨转而问起别的。
“不多，但至少知道一点，对于普通幻术师来说，想要完全控制一个人，特别是一个超凡者，往往不可能只通过一两次施法达成。那是只有高阶超凡者中数一数二的强者才能做到的事。”
说着，艾文不由回想起那个在列车上忽然自杀的劫匪头领。
“是啊，所以说，如果那个把自己点着的疯子并不是出于自愿，那他必然和凶手有着相对密切的关系，就算不是天天见面，至少也会每周见两、三次。”卡杨点点头开始述说自己的猜想。
“他必须通过长期的施法将命令一点一点植入，才能让对方以自己希望看到的方式终结生命。”
“但这当中居然涉及到召唤恶魔的堕落仪式，相比于找个高处跳下去这样简单的线行操作，那可要更加复杂无数倍。”
卡杨抓了抓本就很乱的头发，脸上十分罕见地露出苦恼的神情。
“老实说，我完全想不通对方是怎么做到，让一个人在拥有一定思考能力的情况下，向邪神主动献上信仰并举行以自己为祭品的血祭仪式。”
“那已经完全违背人类自我保护的本能。正常的致幻法术就应该像这样，因为一些小小的矛盾就不攻自破。”指着还处于昏迷状态的梅尼，卡杨语气古怪地说道：
“……”艾文同样面露思索之意。
“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对方并没有直接控制那位盖那·柯恩先生发起仪式，而是引导对方产生类似‘必须举行仪式’之类的念头。至于，为什么必须举行仪式……”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异口同声地说道：
“回家！”
“是了，这样就解释得通了。”卡杨起身，激动地来回踱步。
“记得我之前提到过的事吗？刚刚进入实验室的时候，我和那个贵族小少爷看到有人正在画诡异的图案，虽然第一时间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好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家伙当时口中念叨最多的话就是……”死灵法师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压低声音缓缓说道：
“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一时间，周围变得格外安静，只能听见两个业余侦探因过于严肃的气氛而下意识加快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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